维尔利检查了厨房，现有的食材有虹鳟鱼，番茄跟苦瓜，鱼他打算清炖，还能喝鱼汤，番茄可以和鸡蛋一起随便炒炒，再加个拌苦瓜去去火气。
为杜绝伊莱的指摘，他贴心地把鱼刺全挑了。
维尔利做完饭把盘子端到客厅，就看到伊莱窝在沙发上，借着窗外的阳光看《今天也不想毁灭世界》，专注得有点傻。
这个笨蛋，一张脸都要怼到书页上去了。
维尔利腹诽着伊莱恐怕是个近视眼，一边在茶几上摆盘。
伊莱浑身一震，慌里慌张地把书垫到了屁股下。
维尔利：……
能不能不要藏到那种地方。
伊莱藏好书，小狗似的爬过来低头轻嗅饭菜的味道。
维尔利拧拧眉心：“我可没加什么奇怪的料。”
“……我又没那么想。”
真实意图被拆穿，伊莱有点儿挂不住脸，挺直腰板坐正。
维尔利搬了个板凳坐到伊莱对面，尽管如此，以他的身高来说还是高头大马的一坨。
维尔利俯视着伊莱，开门见山：“你去不去勇者学院？”
伊莱吞下一块鱼肉，正回味着味道，听到询问不禁反问：“去勇者学院干什么？”
“上课，读书，做有知识有内涵的勇者。”维尔利道。
“能不去吗？”
“那就上我的家教课。”
维尔利给伊莱算起账：“我当家教的话你每天要支付我1枚银币，去学院就是每周支付学院5枚银币。当然，你可以先欠着，等有钱了再还，期限是一个月，一个月后未能还清欠款，我就要把你赶去睡大街。”
伊莱本就没想过留下，这会儿自然大力反对：“我……我拒绝上学！”
“不上学？你欠我的钱可不只有学费，还有你在我家吃住的生活费，失控爆炸后可能产生的物品修缮费，以及弄坏我花园的精神损失费。”
“你要是拖欠久了，我一个心情不好，还要算上利息。”
维尔利轻描淡写地说着令人胆战心惊的话。
一谈钱，伊莱再没心情吃饭，那些吞进肚里的食物可都是一枚枚的钱币。
他把盘子推远了一些，闷闷道：“……我饱了。”
维尔利见状收敛了一下表情，一本正经地说：“上学对你好。”
这句话他纯粹发自真心。
“你现在只能做最初级的新手任务，打最低级的1级魔物，赚到的钱非常少。但要是上了课，学到更多技巧，你就可以领更高级的任务，杀更厉害的怪，拿更丰厚的奖金。”
哪个勇者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即使是村民，也得学种菜，学养殖，学各种五花八门的维生手段。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还是说……”维尔利眯了眯眼，“你想吃白食，当米虫？”
吃白食伊莱听懂了，当米虫没听懂，可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伊莱当即否认：“我才不是那种人呢！你、你等着，我会想办法还你钱的。”
维尔利满意点头：“那就乖乖上课。去学院，还是我来辅导？”
伊莱撇嘴，傻子也知道选后者会被坑死，因此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去学院。”
打怪，做任务，那样就能弄到钱了吧？
等他还清维尔利的钱，他是不是就能不受拘束地远走高飞了？
今日的蛰伏都是为了明天的自由，伊莱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殊不知他在不知不觉中自行延后了逃跑的时机。
伊莱想象着自己捧起一袋又一袋的金币砸在维尔利脚下的场面，嘴角挂上了志得意满的笑意。
饭毕，维尔利端走残羹剩菜，转身之际悄悄瞧了眼沙发的方向，伊莱果然又偷偷摸摸地看起小说来。
维尔利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给这家伙找点事做，也省得他到处乱跑炸房子。
类似的小说他书房里多得是，够伊莱看到明年。
下午，维尔利在勇者学院的官网上给伊莱报了名。
填写备注时，维尔利特意给伊莱请了四天的假。
伊莱的伤保险估计要三天才能好，且还需腾出一天来做新手任务，拿点新手装备。
提交完报名表，维尔利查看了官网上的已报名勇者名单，伊莱正好是最后一个。
具体名单如下：
（以下代号仅代表420届）
[勇者b]伊莱·洛瓦伦斯男19岁
[勇者c]玛丽安·琼斯女19岁
[勇者d]艾琳·布拉德里克女15岁
[勇者f]山姆·范伦丁男20岁
[勇者g]山德鲁·哈帝男18岁
看来诺顿成功劝说了他的勇者，420届除了通过考核的切尔西和杰夫，其他人都在这里了。
勇者们都很年轻，甚至还有一名年仅15岁的姑娘。
才15岁……
维尔利心弦触动，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神情里罕见地显现出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疲色，转瞬即逝。
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年龄越年轻，就说明他们在外面的世界离世得越早。
想来，也只有那些对剑与魔法的世界抱有憧憬的少年少女才会选择这个游戏世界了。
——因为这里是心怀冒险梦的人们的乌托邦和理想乡。
伊莱呢？伊莱是因为什么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呢？
他也曾期望过这样的世界和这里的生活吗？
想到这里，维尔利嘴角抽了抽。
不可能吧。
那小子一副死都不肯配合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自己选的。
说不定是系统出错，把本来该去其他世界的他丢到了这里，才搞了这么一出乌龙。
退出官网前，维尔利收到了学院校长的邮件，说是协调者向学院推荐了维尔利，要安排维尔利为本届应届班的讲师。
维尔利：wtf？
刚才还有些伤感的心情不翼而飞，只余懵逼。
维尔利又读了一遍校长发过来的聘请书。
“您的教学简明易懂，引导勇者时温和亲切，擅于挖掘出勇者自身的潜能天赋，稍微指点一二就令勇者们受益无穷，在勇者间颇受好评，有着听君一言能开十窍的传言……”
“且您本为退役勇者，经验丰富，博览群书，对四个大陆的十二种职业多有钻研，再加上有担任引导村民的经历，面对新手勇者也有充足的耐心……”
“我等经过深思熟虑，一致认为您担得上勇者学院讲师一职。”
一通夸张的彩虹屁吹下来，维尔利还真有点飘飘欲仙，膨胀至极。
不过既然是协调者的意思，那就是某种内定了吧。
通俗点说，就是走后门。
维尔利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谁让他这会儿是伊莱的监护人呢。
当讲师总比陪读好，还能赚外快，何乐而不为。
周一至周五上课，周六周日休息，而本职工作的阁楼那边一周去一次就行，还算清闲。
维尔利回复了聘请书，并问校长自己什么时候去授课呢？
校长曰：勇者b上课的时候。
其真实目的真是不带掩饰，昭然若揭。
维尔利又问，那他教些啥呢？
校长曰：随你喜欢。
真够随便的。
但他要是敢乱教，明年勇者成绩太差背锅的就是他，这点维尔利还是心知肚明的。
……
夜晚时分，维尔利做完了所有家务，又去训练室进行了例行锻炼，并顺带泡了个澡。
披着浴袍，擦着湿漉漉的短发，维尔利来到客厅的沙发前。
伊莱又是一番躲躲闪闪，再次把书塞到了屁股底下。
维尔利给客厅的油灯换了蜡烛，看向伊莱问道：“真要在沙发睡一晚？”
伊莱倔强一扭头：“就在这里。”
维尔利不死心地又问：“真的真的在这里？你不怕感冒？”
伊莱口吻坚定：“我绝不会感冒的。”
维尔利无法，只能上楼抱被褥下来给伊莱做个简陋的床铺。
临走前维尔利又不放心地看了两眼，伊莱避开了他的视线。
躺到床上，维尔利翻来覆去地烙煎饼，就是睡不着。
窗外虫鸣愈渐嚣张，越来越响，加点音乐就能开演唱会。
维尔利鲤鱼打挺，起身“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声音是变小了，房间里更闷了。
维尔利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数绵羊。
数着数着，绵羊的毛变成了浅金色，数到一百多只的时候，绵羊的头变成了伊莱的头。
伊莱们打着喷嚏，跌跌撞撞地在他面前摔倒了，就像多米诺骨牌那样，摧枯拉朽，一个接一个平地狗吃屎。
维尔利垂死病中惊坐起。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维尔利掂着脚下床，走到楼道边看了眼客厅。
客厅的烛光还亮着，伊莱趴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挑灯夜读，嘴里嘀咕着什么，像是在念书上的文字，背上的被子滑下去了都未曾察觉。
维尔利躲在楼梯后暗中观察，忽的困意上涌，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伊莱如惊弓之鸟，警觉地扭过头东张西望，同时把书藏到了被窝里。
提前躲进死角的维尔利一阵无言，趿着拖鞋回了房间。
再次躺下的瞬间，脑海里映现出伊莱在沙发上看书的画面，耳畔回荡的是伊莱磕磕巴巴读书的声音，久久不散。
烦死了。
维尔利仰卧起坐，仰卧起坐，数度循环。
那臭小子有没有身为伤患的自觉啊？
维尔利终于受不了了，掀开被子翻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