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哥考上秀才,时夏前头也高兴,可紧跟着就有人在她耳边念叨说替她惋惜,说她早早订下亲事可惜了。
又说她要是在她三哥时迁中秀才之后再找,准能寻到比胡家更好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亲哥中了秀才,原本在她眼里条件还算不错的未婚夫胡亮家里就有些不够看了,时夏挑剔胡家条件,越想越觉得委屈。
姑娘家嫁人不啻于第二次投胎,第一次没的选,只能认命,但是第二次既然有的选,亲哥中了秀才,总不能一点儿光沾不上吧?
虽然她已经定亲,可并没成亲,定了亲之后又退的也不是没有嘛?
时夏憋了两晚,坐不住了,红着眼睛去找秀才三哥“求助”。
她小姑娘家年轻压不住心思,脸上轻易带了出来,没等时夏找上她哥哭诉,她娘先盯上了闺女,问她怎么回事?好好的日子不过,瞎折腾啥?
时母能这么警觉,也多亏了当初时迁跟她娘谈过,说姑娘家大了心思就多,一不注意容易左了心思,叫母亲多关注妹妹的心理健康。
想着无论怎么着都得过娘这一关,时夏没拦着,说她不想嫁胡亮了,想退亲,想重新找个更好的!
“啥?你刚说啥?再给我说一遍?”时母恍惚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偏着头眯起双眼似是不确定般又问了闺女一句。
不知道怎么回事,时夏觉得她娘这样子有些可怕,她心下瑟缩,脚步不自觉往后退。
退了两步,又顿住,为了她的终身幸福她不不能怂。
只见时夏她双手攥起拳头,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又跟她娘小声说了一遍。
时母望着闺女,静默片刻。
事实证明,不是她耳朵坏掉了,而是闺女脑子坏掉了。
她决定帮闺女洗洗脑子,于是面无表情道:“那你退吧!”
时夏惊了,这么容易?
“你当退了你就能找到好亲事?”
“你哥不过就中了个秀才,立马就翻脸不认人退亲,在旁人眼里咱家还有好名声?之后你再说亲,好人家谁肯要你?不怕往后你哥更进一步时,再被你退一回?”
时夏:“……”
“所以,你能看得上的又肯要你的那都是唯利是图、奔着你哥往后的前程来的,到时候你哥要是能往上爬还好,要是不能,那种只扒拉利益的人家,谁能给你好脸色看?
“你就沁等着受罪吧!”
时夏:“……”
“到时候,受苦受罪那都是你自找的,千万别回来娘家哭,打你退婚起,那就是把我和你爹你哥的脸皮往地底下扔——”
“摊上你这样的闺女,是我们倒霉,但是往后你受再多委屈都是活该,家里没人愿意替你这样没长心的人出头。”
时夏叫她娘都要说哭了,脸上火辣辣的,偏又不知道说啥,手足无措的站她娘面前。
时母硬着心肠没管她,叫她在屋里反思,过了两日,瞧着时夏认识到自己想法有偏差,时母这才搂着闺女安慰:
“你瞧乡下人家有几家能盖得上青砖瓦房的?按说胡家这条件在乡下里头可以随便挑,咱家原先也就一般,人凭啥就选中你?能不是看你哥的面子?”
“如今你哥考上秀才,他家再没旁的话可说,若是往后你哥能更好,他家得哄着你不敢给你委屈受,这还不好?”
时夏沉默,但能看得出她心思该消了,三五日过去,时夏果然不再提退亲这话。
打一棒子,给一甜枣,时母成功将闺女好的歪心思解决掉。
锦欢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回头就跟时迁提了一嘴,说往后还是生儿子的好。
时迁躺床上,单手支着头,问她怎么说?
锦欢就说起打她过门后时夏的表现,得出结论养闺女太不容易,女儿家心思细腻,不仔细些很容易就偏了心思。
不单是时夏,锦欢还想到了早年的荷花,那姑娘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恶毒,跟时夏都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
但是,若是闺女养成了大堂姐那样唯唯诺诺,自卑自怜的她还是愁。
思来想去,她很是认真地跟时迁讲她还是觉得养儿子好,儿子身体结实,长大娶媳妇也是往家里添人。
哪怕儿子脾性或者做事有什么不好不当的,做父母的能一直在身边看顾提点,比起闺女日夜悬心的要好过多了。
说完她偏头等时迁回她。
桌上油灯晃悠悠的闪着光,时迁就着这明明灭灭的灯光看她眉眼,半晌无言。
锦欢道:“相公你什么想法?”
时迁:“……”
想法啊,甭管男女得先有个孩子啊,咱先努力生个孩子出来吧!
时迁忽地一把伸出手去搂住媳妇,抱着她翻了个身,而后把被子往身上一扯,生孩子去。
时迁这一努力就是一个多月,孩子有没有还不肖多说,时夏她未婚夫那边送年礼过来了。
***
鸡、鱼、肉、糕点、糖果送了不老少,还有几块颜色鲜艳的布料,显得很重视时家这边。
见男方家年礼送的丰厚,时夏自觉有面子,一时倒忘记了早前的那许多不甘心,真正兴奋高兴起来。
年前闺女给娘家送年礼也是风俗,成亲后送不送,送多少全看闺女心意,但是闺女成亲前定亲后比较讲究。
成亲前男方送的年礼若是送的不好没诚意,那么男方那边去女方那边开生庚,女方父母就可以难为男方不给开。
现在大家皆大欢喜,时母也担心叫闺女在娘家待久了,又生出退亲的心思,便也不难为女婿。
年前腊月二十六,时家把生庚开给了男方,胡家拿两人生辰去合日子,婚期便定在来年仲夏。
小姑子订下亲事,锦欢也算松了一口气,二十七跟时迁去镇上买东西,二十八也回娘家送年礼去。
时母经过了那个梦,如今只差把儿媳供上了,自然不会有意见,反而还吩咐时迁年礼准备地多一些,不要太小家子气。
时迁:“……”他还是他娘亲儿子嘛?
***
好在,当娘的不稀罕他,岳母稀罕他,进门后对着他各种嘘寒问暖关心爱护,这才稍稍弥补了下时迁那颗“脆弱”的心灵!
不单单是岳母,岳父也对自己笑脸相迎,好似完全忘了上回自己笑话他被岳母拎耳朵那回事似的。
这趟登岳家大门可以说是时迁有史以来最舒心顺畅的一回了!
时迁正乐呵着呢,魏三微微咳嗽了两声,道:“那啥,女婿你统共没见过欢欢爷奶几回,家里老人想了,整日念叨,你跟我去看望一回。”
话一落地,就催着时迁出门,魏旭这小子也跟过去了。
锦欢:“???”
眼看着两人出了门,锦欢这才一脸疑惑地望着她娘:
“奶不是一向不喜欢我嘛,怎么会念叨我相公?”
米氏无奈笑道:“你爹你还不知道,这是女婿出息了,他带着女婿出去炫耀呢!估计也是想替你出口气。”
听娘这么一说,锦欢就想起来当初自己成亲,老宅那边爷奶死活不上门的事情了。
本来她奶就嫌弃自己,总说自己克她,知道自己嫁的时家.家里条件连自家还不如,老太太可不就看不上!
她爹去请老太太几回,老太太不来,说的话也狠,说那等子没出息的人家有什么好来往的?
当心到时候闺女还得来娘家打秋风。
婚礼当天老两口真就没来!
两家离得又不是特别远,自家爷奶连亲孙女的婚礼都不参加,背后没少被人讲究。
有说爷奶不慈的,但是也不少人私下嘀咕说她这孙女该也不是多孝顺的人,否则亲爷奶不至于如此!
人家这么说也没错,她对老宅的老头老太太真没什么情分,也不在意背后几句小话,没成想她爹入了心。
“我爹还记着呢?”
米氏白了闺女一眼:“你爹就你这一个闺女,打小就是捧在手里的,把你疼到了心坎上,能不记着嘛?”
说起来魏三这辈子最怕种地,小时候闺女一张口,不还是屁颠屁颠拿上工具认命下田?想起来米氏都忍不住吃闺女醋。
说完,米氏也不管那翁婿两了,只盯着锦欢肚子问她:“还没好消息吗?”
这话题拐的猝不及防,锦欢她还愣了一下,回道:“没呢。”
锦欢成亲一年多了,还没有孕,怨不得米氏开始着急。
米氏听说还没有,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发愁:“你这体质怕是遗传了我,我当初就成亲了得有两年才有你。”
锦欢倒是比她娘想得开,没人比她身体更健康了,没来孩子只能说缘分未到,她
特别大咧咧地安慰她娘,叫她别瞎操心。
米氏:“……”
摊上这么个闺女,米氏突然就能体会到她娘当初面对自己的心情了。
米氏叹了一口气,毅然决定下回再回娘家对她娘好一点,少气她几回。
锦欢奇怪地望着她娘,问她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米氏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特别耐人寻味地回了一句:“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后等你也有了闺女,天天叫你闺女这么气上几回,保准明白。
这么一想,米氏都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
***
娘两话说得差不多时,那边翁婿加小舅子三人组也一脸笑容地回来了。
小棉袄锦欢给爹倒了杯热水暖手,问她爹这回高兴了吗?
魏三喜滋滋地点头,那可不!
他领着出息的女婿堵老太太屋里,一遍遍念着老太太当初那些难听的话,又一脸感地对着老太太说:
“当初您担心女婿没出息,怕孙女吃不饱饭哭回娘家,一片慈爱之心儿子都记着呢!”
“两人成亲后我就把您的担心跟女婿说了,女婿就受您的激励,每日刻苦向上,终于有了点成绩。女婿可感激您了,这不,儿子第一时间就带他来看您来了。”
魏老太听了果然就很生气,直觉老天不开眼,竟是叫那丫头片子把日子过起来了!
一想到当初被雷劈的滋味,她到现在还会禁不住身体打颤,疼到了骨头缝里。
听他儿子还在说那丫头过得多好,她手指着儿子,又指指孙女婿,气得发抖,冷着脸轰两人出去。
魏三脸皮特厚,跟没听见似的,继续陪在老太太身边自说自话,专拣魏老太不爱听的说,直到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走。
只怕这回老太太又得气个好几天呢!
就这么想想的功夫,魏三乐得喷了茶,心情特别愉悦。
锦欢拍着她爹的背,给她顺气,又说:“爹您可悠着点儿,老太太也上年纪了!”
魏三瞥了一眼闺女:“想啥呢?好歹那是我亲娘,我能不知道这个?”
“你不知道你奶那性子,年轻时候就泼,爱跟人干架。我多气她几回,她反而越精神!”
想想也是,她爹虽然跟老太太感情不深,但是该孝顺的一点儿没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每年可都没少给,当然也没多给。
锦欢就朝爹笑笑。
倒是时迁眼神一闪,想到路上的时候碰到孙冀在门口,刚想打招呼,孙冀却刚好转身进门了。
他也不确定有没有孙冀他有没有看到自己,但是知道孙冀没考中,他也不好上门碍眼,便只当没看见了。
推己及人,都能理解对方感受,原本想跟锦欢说说的,想想还是算了。
***
两天后,大年三十。
这个年,时迁过得异常忙碌,好些人家都请时迁这个新晋秀才公帮忙写春联,人多的甚至自发排起了队。
红纸都是各家自己提供的,裁剪好了拿过来找时迁,笔墨他们没有,用的时迁自己的,但是也没谁占便宜。
各家都从家里头带了东西过来,不拘瓜子花生还是糖块,总归不白占便宜。
等时迁写完了,各家珍而重之地拿着春联走了,面上都是高高兴兴的!
时母看了人人都喜欢儿子给写的春联,倒是兴出个主意,迫不及待跟几人商量:
“三儿,我看大家伙儿都这么喜欢你写的这些春联,明年过年前你多写一些,拿到镇上去卖咋样?”
“这样的话,一副春联买个□□文,去除纸笔,一副也能挣个四五文,若是能卖个几百副,那可是不少钱呢!”
时父听了觉得不妥,说儿子好好读书就好,干嘛沾上商贾之事?说出去多不好听?
时母脸色一下子垮下来。
要是会影响儿子名声,那不管多挣钱,当然都不能干了。
倒是时迁认真想了一下,觉得可行,只道只要不是长期开铺子卖货物,一年一回卖得春联这样的算不上商贾,毕竟还有不少读书人会卖字画呢!
这么一来,时父便不反对了。
时母复又高兴起来。
锦欢也跟着捧场:“太好了,那明年我跟娘一起去卖!”
说着说着,婆媳两个一起兴奋起来!
***
过了年,时迁不得不跟家里商量了一件大事,也是叫锦欢之前特别挂心的,那就是元宵过后他到底是去县学还是府学?
时迁是廪生,县学没问题,府学的话他也有资格去念,并且府学的教学资源更好,不过入学之前还得经过府学那边的测验,测验通过才可。
时迁会犹豫,当然不是怕测验,而是若是去了府城,离家太远,一年就只能回来一次,至多两次,他放心不下家里。
担心爹娘、媳妇有事,自己却不在。
再有一个,他膝下还没有孩子。
乡试三年一回,上一回是在前年,下一回还在明年。
若是去了府城,那么又得拖个一年多,自己膝下一直没有孩子,到时哪怕家里爹娘理解,只怕外人也会闲言碎语,他怕媳妇在家里受委屈!
一边是更好的教学资源,一边是家里,时迁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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