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母一肚子气没能发泄,反而越胀越大,眼见得远离了洛图的视线,一起的只有一位低眉顺眼的omega女服务生,想到自己是客人,而对方只是个服务生,一路都在挑她毛病呵斥她。
服务生受过专门培训,只要原母没动手,她就当没听到,尽职尽责地将原母扶去宴会厅。
恰巧被门口寻宁绯的宁母听到了,她蹙着眉想,这宴会请的人多了还真是乌烟瘴气。
原母骂服务员骂得不过瘾,转而又开始骂原幸,说他扫把星,说他不孝子,说他没脑子,那模样和泼妇骂街也没区别。
等进了宴会厅,原母突然停止辱骂,端起一副贵妇派头,指着一张三人沙发,傲慢道:“你就扶我去那儿吧。”
宁母原本不屑搭理,但听得她提及原幸,心中一动,坐到原母身边,笑问:“妹妹你是哪家的呀?从前没见过你呢。”
整场宴会里,这是原母第一次被人热情以待、笑脸相迎,也顾不得脚疼了,笑道:“我是余富的夫人,孟纷。”
余富这名字宁母听过,近几年新起的暴发户,和辉日的合作挺多。
宁父刚进门,余富就冲过来一句又一句的奉承。
见原母不认识自己,宁母也无意点破自己身份,只顺着她的话道:“原来是余夫人,早就听说余先生娶了位美人,今天第一次看到,果真漂亮。”
这完全是她信口胡诌。哪有人夸余富的夫人漂亮?倒是有人说余富老眼昏花,娶了位没钱又势利眼的寡妇omega。
传闻还说,这位余夫人带了个拖油瓶,算年龄和宁绯同年,莫非这拖油瓶就是原幸?
宁母先夸赞了原母一番,降低她的警惕心,之后的套话轻而易举。
恰巧原母正窝了一肚子气想找人倾吐,瞬间打开了话匣子,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挑挑拣拣说了。
原母叙述时,特意跳过了对她不利的细节,但从只言片语中,宁母也能拼凑还原出被隐瞒的那一部分。
天下间竟有这样苛待自己儿子的母亲,宁母也是长见识了,她心里不住冷笑,面上却依旧笑颜如花。
她斟酌着劝了几句,“你儿子很可能真没那意思呢?”
只这么一句,就点燃了原母炮仗,言辞激烈地连喷一大段。
原母声音本就尖利,激动之下,更是刺人耳膜。
宁母放弃劝说,轻声将她安抚下来,也无意再同她多聊,刚准备寻个间隙告辞离开,却听原母竟然提到了宁绯。
耳听得原母对宁绯挑刺轻侮,宁母面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她将手挪到背后,使劲掐了一把沙发,这才道:“宁绯这孩子,我是知道的,绝不是你说的这样。余夫人,随意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这一晚上也受累了,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说完,宁母就起身离开,没给原母再次炮仗的机会。
不仅苛待自己儿子,还随口指摘宁绯的不是。宁绯从小乖巧,人人夸赞,连他们做父母的都没说过她一句重话,却被这恶毒omega编排成这样!
说什么担心原幸得罪洛图,会影响余富的生意?
也不先担心担心自个儿。
连余富的主要合作方都没弄清楚,也敢在宴会上大放厥词?
但这里毕竟不是自家的地盘,又是洛图生日,看在洛家的面子上,她也不能在此地同原母闹翻。
横竖她已经知道了原母的底细,回头把这事告诉宁父,教训了余富,还怕没人教训原母?
凌卿很健谈,哪怕原幸没什么回应,他独自一人也能说上半天。
宁绯看向静立在侧的洛图,开口道:“留在这并不愉快的话,何不离开呢?”
“你希望我走?”
宁绯摇头,“这里是你的地盘,是走是留,当然随你高兴。我只是觉得,你站在这里,想必并不愉快。选择那么多,何必要选让自己不愉快的那一项?”
“没到最后,怎么知道那不是一个让我愉快的选项?”
“时光易逝,走到最后见真章,耗费时间太多,不值当。”
洛图随意而立,自有风骨,“含沙射影的功夫不错。原以为你是怕我,现在看来你不过是怕和我有牵扯。”
宁绯同样微笑,“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但我这人,就喜欢一条道走到黑。第一次接手家族生意时,我就遇到了棘手的案子,人人都劝我收手及时止损,我却不肯,非得跟它死磕,最后绝地翻盘。”洛图抬首望了眼天上的明月,“试过失败了,我甘心认输。若是没试过,我怎能甘心?”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目光直直望进宁绯眼里。
宁绯的脸上闪过瞬间的错愕,“何必呢。”
洛图没再多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钻耳钉,捧在左手心递过去,“你落在沙发上的。”
宁绯一摸耳垂,右侧耳朵那个耳钉果然不在了。
她右手平展伸到洛图左手前,示意洛图将耳钉翻落进她手心。
洛图却未动作,只保持手捧耳钉的姿势,“自己拿。”
宁绯无奈,食指和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捻起耳钉,又迅速收回。
明明没有碰触到皮肤,她还是感觉指尖蓦然冰冷了一瞬,“谢谢。”
“不客气。”
“你专程出来给我送耳钉?”
洛图没回答,转而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远处又缓步走来一人,带来香风阵阵,“小绯。”
宁绯立刻笑着迎上去,反倒走在了洛图之前,“妈妈,你怎么出来了?”
宁母在宁绯身边站定,目光扫视一圈,“小图也在呢。刚才看你爸爸一直在找你,像是有什么事呢。”
洛图顺势应道:“我知道了,谢谢叶阿姨。”
洛图走后,气氛骤然一松。
宁母笑看凌卿,“小卿,回来h市上学还适应吗?”
凌卿笑道:“高三嘛,反正就是学习学习学习,就我这性子,在哪读高三都不适应。”他又佯装惊恐道,“阿姨,你不会想问我成绩吧?这您就别问我了,有宁绯珠玉在前,谁都是渣渣。”
宁母被他的夸张反应逗笑了,“好好好,不问不问。你有空多来找宁绯玩玩,她一天到晚就知道看书,就该向你多学习。这世上的书那么多,哪能看得完?总得让自己好好休息休息,劳逸结合。”
“一定一定。正好快国庆了。”凌卿朝宁绯抬了抬下巴,“宁绯,到时候我来找你玩啊。平常就算了,你学习也忙,我就不占用你时间了。”
趁着凌卿和宁绯说话的档口,宁母细细地瞧了瞧原幸。
既帮过宁绯,也帮过宁夜,这么热心的好孩子,怎么就有个这么糟心的母亲呢?
这位新任余夫人是寡妇,那么显然原父已经过世了。没有父亲,母亲有和没有差不多,这身世怎么这么坎坷?
“原幸,又见面了。”宁母笑得万分和蔼,“你怎么过来的?”
“机车过来的。”
宁母愣了愣,“机车过来的?大晚上的,一位omega开机车多危险。”她扭头看宁绯,“小绯,一会儿你送原幸回去吧。”
宁绯顺势点头,“好的。”
天色已晚,灯火通明的宴会厅里,陆续有宾客走出,晚宴已经开始散场了。
宁绯看向原幸,“时间不早了,现在回去吗?”
原幸应道:“好。”
两人跟宁母、凌卿告别后,并排走出大门。
时间太晚,距离又远,喊司机过来不方便,宁绯解开手机锁屏,问原幸,“我们打车回去?机车我回头让人给你送去?”
原幸没正面回答,抛给她一个头盔,“这次还要拒绝吗?”
宁绯接住头盔,略一犹豫后,笑道:“我的荣幸。”
她解开系带,将头盔戴到头上。可能因为发型的缘故,头盔戴得有些歪斜,她调整了好几次,依旧不太舒服。
宁绯刚想放任不管,就见一双手伸过来,取下她头上的头盔,调整好角度后,再次为她戴上,手的主人考虑到耳朵这样的卡点,佩戴的动作轻而缓,一点都没弄疼她。
“好了。”话落,原幸收回手,“试试动动,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宁绯闻言照做,笑道:“没有,很舒服。”
原幸也戴上头盔,先一步坐到机车上,修长的腿轻轻松松够到地面,机车歪斜成一个易于上车的角度,闷闷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上来吧。”
宁绯长腿一跨,就坐到了机车后座。
“坐稳了?”
“嗯,坐稳了。”
宁绯确认完毕,却迟迟等不到原幸发车,疑惑道:“怎么不走?”
原幸无奈道:“机车没有安全带,你离我这么远,太危险了。”
机车的空间本就狭小,宁绯已经坐得很后面,才勉强没碰到原幸。
听原幸提醒,她试探着往前坐了一点,前胸已堪堪碰到了原幸的背部。
按照这个世界的标准,她的行为已经算耍流氓了,她连忙后退了些许。
原幸似乎嫌她磨叽,干脆反手把她推向自己背部,“手环我腰上,要发动了,小心。”
话落良久,他迟迟等不到宁绯动作,不再多费口舌,发动机车上路。
机车缓慢加速,两侧风景飞速倒退,耳边风声呼啸,宁绯不由自主半环住原幸的腰,等她意识到这点后,连忙松手,“对不起。”
原幸开车技术好,机车性能也好,一路风驰电掣,宁绯的声音本就被头盔压住了,再被喧嚣的风一吹,只剩下零言碎语。
但原幸还是有所察觉,放慢了车速,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宁绯也跟着大声喊道:“我说,对不起。”
“手环我腰上,你这样太危险了。”
这样的确不安全,宁绯试探着伸出手,拽住原幸的衣角,前方似乎逸出一声轻笑,她听不真切。
明月朗照,繁星点点。
鬼使神差地,宁绯问道:“你明天生日准备怎么过?”
“不过。”
“那你为什么要请假?”
“处理点事情。”
机车沿河行驶,月色溶溶,水波澹澹。
说是宁绯送原幸,结果倒成了原幸送宁绯。
进了小区,原幸停车,宁绯就在一旁等他。
夜深人静,只有蛙声一片。
宁绯摘下头盔,暗戳戳抬手摸了摸发型,果然被头盔压得乱七八糟,干脆拆掉了发圈,任由长发散落。
夜风吹拂,丝丝缕缕的黑发飘舞,间或扫到原幸的肩膀,宁绯察觉后,连忙拢住长发,用发圈简单扎了个马尾。
待进了电梯,宁绯按下8楼后,却迟迟未按下9楼。
“怎么了?”原幸询问。
“马上就到十二点了。你困吗?我想给你做碗长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