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珮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儿惨,想谈个恋爱而已,男主却一直不出现。她整天百无聊赖坐在店里打发时间,干等了十天半个月,甚至都开始怀疑男主他是不是被别的小妖精勾走了。
然而,殷子珮心心念念的杨承安却被打了板子,此刻正面色苍白趴在床上。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那天去了一趟粮新酒肆,自己就像着了魔一样,总是时不时想起那个酒家女的笑颜,最可恨的是自己的手背上似乎还残存着温润的触感久久不能消失。
简直是……阴魂不散!
因而最近几日承安公公的脸一直都是黑如锅底。
杨承安九岁净身入宫,如今在宫里已经度过十个年头了。他没什么大的志向,一开始选择走上这条路,一是因为那时年龄小并不太懂得净身意味着什么,二则是因为贫穷,与其活活饿死不如苟活。
他进宫,就是为了吃一口饱饭而已。
杨承安对自己如今的生活状态还算是满意。他不想要飞黄腾达,对权势地位钱财女人都没什么太大的执念,物欲也很低,除了爱干净这一点看起来比较有追求外,在其他方面都无甚执念。
因而在宫里混了十年,也只是个没有品级的殿前太监。但杨承安已经知足了,相比较那些被虐至死的小太监,他已经从最底层的泥沼中爬出来了。日常自己有个单间住,新入宫的孩子们都得恭恭敬敬喊他一声“杨爷”,吃穿用度比那些富农也是丝毫不差——要知道殿前太监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其实刚来到宫中之时,杨承安也被老太监虐待过,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一处完好的皮肤。那时候杨福泰见他可怜,又觉得这小子相貌好,说不准哪天被贵人看上就飞黄腾达了,便将他要了过去,还收他做徒弟。
杨福泰算不得心理变态的恶人,但也绝不是什么大善人。他投资杨承安是想得到更多的回报与好处,相处久了倒也生出一点儿真的师徒情谊,就算这小子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有出息,他还是打通关系给他搞了个殿前太监当当。
皇城中光是太监就千八百人,皇宫分为内宫和外宫,太监们也分为内监和外监。皇帝和妃嫔们自然是住在内宫,绝不会踏足奴才们才会去的外宫。
一旦入了内监,那都是有品级的人,可以在内宫中留宿。而外监们除了统管外监的带班首领杨福泰,其他一律没有品级,除非轮班有要求,否则也不能在内宫中过夜。
是以外监们都挤破了脑袋想成为内监。但杨承安不想,他觉得在外宫待着就挺好的,自由。
其实大周国宫规严明,甭管内监还是外监都不能随随便便出宫。但他师父是带班首领,整个外监他说了算,是以他经常能够从师父那里得到采买的差事,在长安城内转悠转悠。
也正因为如此,不知何时他竟成了外监们争相巴结的对象。不过那些朝着自己笑的人内心各有算计,杨承安知道自己其实不怎么受待见,小太监们讽刺他“见了达官贵人就一脸谄媚,遇到比自己等级低的人就阴阳怪气爱答不理”。
杨承安只觉得可笑,为了活命,这宫中的哪个太监不是对着达官贵人们一脸谄媚?这些小太监们敢在背后嚼他的舌根,又有哪个敢说杨喜子一个不字?归根结底不还是看他和善。
杨承安一向不怎么看得上杨喜子。那个人也是师父的徒弟,好男色也就算了,却又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癖好。之前还玩死了一个小太监,最后还是师父帮他压下去的。他但凡看中哪个小太监,若是被拒绝,不择手段也要报复那人,肮脏下作得很。
杨承安手上虽谈不上多么干净,却也不像他那样下作。
道不同不相为谋,杨承安懒得掺和这些事,他每天就本本分分当好自己的差,将俸禄全都存起来当做棺材本,拒绝一切想和他结对食的宫女,时不时能够出宫溜达溜达就已经很满足了。
本来吧,这小日子过得也挺美的。但自打那天买了几坛桃花红,他觉得自己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似乎开始有些不太对劲。
已经连续十多天了,那女子“阴魂不散”不说。昨天他在殿外洒扫的时候,遥遥看到一个身着华服的妃嫔笑着对身边的宫女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这是哪位妃嫔,但他觉得这个贵人穿的襦裙很是好看,如果那个卖酒的小娘子穿上这件衣服笑起来……恍惚中他将眼前这位妃嫔的脸换作那个酒家女娇俏的面庞,竟是傻愣在那里也忘了行礼。
顺理成章的,他被罚挨了板子。
莫说这本身就是他的错,在这人命如草芥的宫里,就算是那贵人无缘无故打了他板子,他又能怎么样呢?
从小到大他受的伤多了去了,一顿板子而已,算不得什么。但杨承安怀疑那个小娘子给自己下了降头,等他身子好了一定要再去粮新酒肆一探究竟。
这不,身子爽利了没两天,杨承安就气势汹汹冲到了粮新酒肆。
殷子珮刚用过午膳,整个人趴在店里昏昏欲睡,却突然看到那个消失了良久的状似男主的可疑男子。
那人死死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恶目而视:“我无权无势,身无长物,虽在宫中当差却也没有金山银山,你究竟意欲何为?”
殷子珮:“呃……客官是想要买酒忘带银两了吗?”这委实让她有些为难,粮新酒肆概不赊账,这是开店时就立下的规矩,这还没说几句话没开始谈恋爱呢就想让她请喝酒?
那人不说话,半晌才扯了扯嘴角讥讽道:“一壶酒,要最贵的,在这喝。”
言罢,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银裸子被丢在她面前。
殷子珮:这是什么傻逼?这人要是男主我殷子珮从此就再也不写太监文了!
但本着服务业的优良传统,她还是微笑道:“好的客官,您找地儿坐。”然后又扬声喊店里的伙计:“长春,拎一壶上等的汾水香给这位客官,好生招待着!”
杨承安挑了一个离殷子珮最近的桌子坐下了,他一边往口中送着酒水,一边不动声色观察着殷子珮。
殷子珮也懒得搭理他,只是继续趴在那里偷得浮生半日闲,看自己的话本子。
片刻不到,进来一个高大黝黑的壮汉,那人是粮新酒肆的老客了,在华品街开了一家铺子专门给人打铁。
殷子珮立刻笑靥如花:“李大哥,又来啦?今日还是和往常一样,一壶桃花红一碟子花生米?”
李怀勇摸了摸后脑勺憨厚道:“行,都听你的。”
一来一回,熟稔亲近的气氛连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杨承安只觉得这两人“忸怩作态”的样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刺眼得很,于是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也不顾还剩的半壶酒,冷哼一声便扬长而去。
殷子珮赶忙喊他:“诶客官,还没来得及找您银子呢!”
杨承安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便走了。
殷子珮在心里嘀咕:真是奇奇怪怪一个人,白瞎了他那张好脸。
杨承安离开酒肆之后并没有着急回宫,他步履匆匆出了粮新酒肆地界儿才想起来忘给师父带酒了。但一想到那小娘子的笑容他心里就窝着一股无名的邪火,现在让杨爷回去,他是万万不肯的,丢不起那人!
可是不想被杨福泰念叨,他只得脚步一转去别的店家买酒。
走了没有一里地,杨承安随便进了一家酒肆。这家店明显要比粮新酒肆富贵得多,雅致的器具被精心摆放在每一个角落,铺子里坐着的大多都是一些穿着长袍广袖的文人士子,一个打着短襟的白丁都没有。
见一个寺人进来,原本高谈阔论的士大夫们俱都默契地安静了一瞬,更是有几个清高孤傲之人拿起衣袖遮住自己的半边脸,竟是连看他一眼都不愿。
杨承安对这种态度熟悉得紧,他懒得因为这样的事情与人起争执,随意要了两坛酒便准备离开。
掌柜的面上也没有半分笑意,随意拎了两坛最下层的酒放在柜台之上示意他自己拿,明摆着不想有任何接触。
杨承安拎着两坛酒走在华品街上,不知怎么又想起十天半个月之前和小娘子之间那短短的触碰。
小娘子对他的笑意是真的,也并没有对他表现出丝毫不屑或畏惧的模样,与其他店家的态度大相径庭。
不知不觉,他竟又走回了粮新酒肆。
殷子珮看着那个奇怪的男人拎着明显从别家买来的两坛子酒气势汹汹来到店里,手下拨弄算盘的动作一顿——这是,来砸场子的?
杨承安很尴尬,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着了魔一样走了回来。打小儿从未得到过别人善意的杨爷下意识调整到自己最熟悉的状态,阴阳怪气道:“别家两坛酒加起来也只要二十八文,也不知道你家的酒怎么就比人家金贵了那么多。”
殷子珮:她这是遇到鱼肉百姓祸乱朝纲的阉宦了?
没办法,摸不清这人的身份,殷子珮也只能赔笑道:“这位客官,话可不能这样说。这酒和酒之间的差距大了,我家的酒用的都是上好的高粱谷物。我敢说我家的成本算下来比长安大多数酒坊都要高,但这价格却从不是冒尖的,就算是走街串巷的伙计也都能消费得起。”
杨承安有点儿难受,他心里那股子邪火烧得更旺了。尤其是对面的小娘子瞪着一双滚圆的杏眼望着他,他总觉得好像浑身都不得劲儿。
见这位公公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殷子珮试探道:“敢问公公名讳?以后我吩咐店里的伙计,但凡是公公来喝酒都送一碟子花生米怎么样?”
下意识想嘲讽回去的话在舌根打了个转儿又被他强行咽下去,杨承安发觉自己竟然连这个困扰了自己良久的小娘子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姓杨名承安,你叫我杨爷便可,小娘子又姓甚名何?”
听了这话,殷子珮恨不得往嘴里咕噜咕噜灌上一坛子桃花红清醒一下:所以这个阴阳怪气的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等待了好久的男主?
殷子珮:我觉得,现实和小说之间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最起码我笔下的杨承安要比这个可爱多了。真的,实在不行咱就直接换下一个世界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我觉得写着没太有意思,男主不怎么讨喜。作者是个急性子,所以决定不让男主走成长流了,尽快让他变成阴冷狠辣的督公~这篇文的男主也是个小可怜,意识到自己对女主的感情后卑微到尘埃里那种(尤其是h时,我可真是太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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