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第 165 章(1 / 1)

赵府衙焦躁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心中忐忑不安:唉,也不知道送过去的那两个男娃娃怎么样,有没有讨到千户大人欢心。

赵青雲抓了抓头:“爹,你就别四处踱步了,晃得孩儿头都要晕了。”

一看到他那副不成器的样子,赵府衙就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抓起一支毫笔便狠狠砸了过去:“给老子闭嘴!若不是因为你得罪了千户,你爹我犯得着如此费尽脑汁地讨好她么?抄你的书去!”

赵青雲委屈巴巴地“噢”了一声,继续瘫在桌上画狗爬一样的字,也不知道被罚的这一百遍什么时候能抄完。

要他说,他爹就是太过杯弓蛇影。那姓殷的煞神虽然性格暴躁,但只要不主动送到眼前惹怒她,她也不会没事儿找事儿。他爹这副如履薄冰、上赶着巴结人家的样子,当真是没有他半点风范。

这不,最近大家都知道锦衣卫的千户大人迷恋上云水坊的一个戏子,当即他爹就照着方清平的样子找了两个雌雄莫辨的美少年给送过去了,听说还没开过苞呢!

嘿嘿,也不知道千户那般强盛的女子,给他们开*苞时是开前面还是后面。

若让他赵青雲说啊,那两个伶人单拎出来都比方清平那种国色天香的范儿要略输一筹,但是要是两个一起上,那滋味可就妙不可言了,方清平还真不一定能比得上,除非他也加入。

方清平确实加……啊呸,不是加入,是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动去到府上找殷子珮。

门童对他印象深刻得很,什么都没问就让他进来了。管事的也急急忙忙赶来,想要讨好府上未来的男主人,“方公子稍等片刻,千户她正在书房,我去帮您传告一声。”

方清平淡淡一拱手:“不用这么麻烦,我说两句话就走。”他之前去过书房,还认得路,便径直迈向那里。

平日里倒也罢了,但作为一个尽职尽责并且通晓人情世故的管事,此时此刻他是万万不可让方公子目睹书房那边的景象。

“公子!千户她在书房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扰,您要不还是先前厅小坐片刻?”

方清平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静默片刻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意:“怎么,是怕我迎面撞上千户大人新收的两个宠侍么?你且放宽心,我不介意这个的。”

管家一时讶异,就忘了拦住他——怪不得千户大人要娶这位作为当家主夫,瞧瞧这气量,不善妒方可令后宅安宁嘛!俗话说女人不坏男人不爱,千户大人如此风流,倒是个好福气的。

不过,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严格来说,殷子珮此刻并没在书房。她书房前面有一大片空地,那里栽种了一棵百年榕树,枝叶葳蕤、树干遒劲,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暖阳煦照,她稳稳躺在高处的枝干上,阖着双眸任由斑驳的光点照射在眼皮之上,好不自得。红色劲装下的肌肉张弛有度,手则悠哉悠哉垫在头下面。青丝被高高束起,比起阴狠毒辣的锦衣卫,倒更像个鲜衣怒马的开朗少年郎。

除了咱这位悠然自得的锦衣卫大人,庭院里还有两位少年郎——一清冷一妩媚,眉眼间多少都与方清平有些相似。

清冷少年身着雅致青衫,峨冠博带如泠泠清泉。他面前铺着精美的画卷,妙笔丹青间,那榕树上女子的神魂气韵便跃然纸上。多色调和,活泼而不杂乱。

妩媚少年一身轻薄紫衣,无风而动,雌雄莫辨。他嘴角天生向上勾起,眼角还有一颗红色的泪痣。修长的手指有条不紊地摆弄着面前那些香料,清香习习,轻柔地包裹住整间院落,原来是在调香。

三人神态气质各不相同,但在一起的样子却又莫名和谐融洽,入眼便是一副华美绚烂的画面。

倒显得他方清平,像一个不识趣之人,误入桃花源,无端惊扰了那各得其乐的三人。

一人作画一人调香,他是不是该加入其中再给她唱段戏?岂不更加美哉!

这想必就是千户大人的常态吧?可笑他之前被蒙了眼,竟为她的那些所作所为产生一二悸动。殊不知自己只是那万千男宠中最普通的一个,荣宠一时便会被那无情人抛之脑后。

方清平眉眼间皆是讥讽与凌冽,他淡淡出声:“千户大人。”

殷子珮早就察觉到有人靠近,但她只以为是哪个小厮过来给送些吃食,便没甚在意。如今听了这声音,一个不稳便从高树上跌落。

方清平脸色霎时一白,刹那间什么都忘了,下意识奔至树下想要接住她。

榕树高耸粗壮,虽说这高度看着骇人,但对于常年习武的殷子珮来说却并不算什么。她本可以自己稳稳落地,但余光注意到方清平的动作,快跌至地上的时候,便劲腿一蹬树干,抱着方清平一个转身,便变成了男上女下的姿势。

虽说是女下位,但她的气势却仿佛处在高位,甚至好整以暇调笑道:“我可不舍得砸到你。宁愿被你压在身下一辈子,也不能让我家清平受任何一点儿委屈。”

方清平的心仍狂跳个不停,那人却还在不正经地侃三侃四,他的心中除了后怕,又掺杂了些许怒意,以及听懂她“一语双关”后的羞赧。

他起身,暗暗告诫自己:来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的,万不可因她的言行,心湖再起涟漪。即便她作天作地又怎样,这些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虽然这样想着,但左胸口下面却紧缩成一团,酸涩的感觉从那里漫延至全身,整个人都委屈极了。

他按了按心脏的位置,镇定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然后从袖囊中取出一个钱袋,递至殷子珮面前,冷言道:“这是方某的所有积蓄,暂且只有这些,待日后赚了钱定会将千户大人为我花费的那些还清。还望大人以后莫要在方某身上耗费精力了,自此一别两宽,江湖陌路。”

青衣公子:呵,这故作清高的样子真是与我系出同源。

紫衣公子:放着千户大人这么一座金山银山不要,这人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殷子珮:干都干过了,你就给我说这个?

此刻,向来不可一世的千户大人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在见过并品尝了方清平那样媚骨自成、国色天香的美人之后,她其实对赵府衙送来的两个宠侍并无太大兴致。

有时候,恋慕上一个人,不一定是那人皮相生得多么完美,而是你就喜欢他身上的那股劲儿。

殷子珮就贪恋方清平那从骨子里流淌出来的媚意、敞亮明润却又带着一些越秀口音的官话、还有他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孤傲与清高。

当然,方清平皮相生得也很完美就是了。

而赵府衙送来的那两个人,徒有其表,却并无半点神韵。看向她时瞳仁中也多是讨好、算计与惧怕,不似方清平那清亮干净的目光。

尤其是那青衣公子,表面清高实则谄媚。而在云水坊混了这么些年的方清平,表面圆滑,实则却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烈性子,令人怜爱。

但品性有损并不代表才华蒙尘。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蝇营狗苟满心算计,写出来的诗词文章却大气磅礴、雅俗共赏。

殷子珮本想将这两人赶回去,或者送给手下那些没有家室的锦衣卫们当个宠侍,却发现其中一人实是十分擅长作画。

她前一阵子还给她娘写信,许诺寄回去一副画作,让她老人家了解一下乖乖女儿的生活近况。

这不,请画师还要用钱。她一个快要娶夫的人,自是不该如此铺张浪费,如今有现成送上来的,不用白不用。

待画完了像,再将这二人一齐给打发了便是。

不过现在看来,方清平好像误会了她。

殷子珮迅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方清平拿着钱袋的手一紧,依旧固执地将东西递到殷子珮面前,勉强道:“误会与否已不重要,还请大人收下这些碎银,其余部分我会想办法尽快补齐的。”

殷子珮看了他一眼,没去接那袋钱,而是转头向那两个男侍道:“去找管事,让他给你们安排个去处,日后莫要出现在府上了。”

本来正在看戏的两人:什么?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引火上身了?

那紫衣公子大惊失色道:“大人!我们可是做了哪些错事,惹您发怒了?”

回复虽是对着他说的,但殷子珮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方清平:“你们没做错什么,我本来也不打算留你们。只是这府上未来的男主人不喜你二人,所以片刻都待不得了。”

方清平恼怒:“平白无故将这事扯到我身上做什么!你府上来来往往哪些人与我何干!”

高大葱郁的榕树下凉爽宜人,殷子珮不免感觉心旷神怡,她愉悦笑道:“别闹脾气了。你瞧,自己都默认是我殷府的男主人了,还别扭些什么。”

待方清平反应过来,脸上也是一白,满脑子都是殷夏珠骂他的那些说辞。

人家又没指名道姓,他为何就上赶着主动承认自己是府上的男主人?明明刚刚还义正辞严说什么“一别两宽,江湖陌路”。

如此口是心非、虚伪做作,千户大人会怎样看他?也觉得他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吗?

他艰涩道:“我……不……”

殷子珮摆摆手让多余的那两个人退下,上前搂住他,“你不什么呀?这钱袋我收下了,就当是你的嫁妆。你愿意将全部身家都给我,我很欢喜。不过,你还没说想要什么彩礼呢?要是实在没什么特殊要求,我便让管事先草拟一份礼单,如何?”

方清平心乱如麻,不知是该拒绝还是该推开她。

殷子珮:等等,拒绝和推开我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方清平也不知自己在别扭些什么,明明、明明人和心……都是她的了,却总有种诡异的清高在告诫着他“不可吃嗟来之食”。

来之前他是多么毅然决然啊,拒绝的话在脑中预演了千遍。可殷子珮这个人从不按常理出牌,总是能轻而易举就扰乱他的心绪,将他的思路带偏。

原本嫣红的嘴唇被他咬得一片惨白,方清平挣脱殷子珮的怀抱,将装有“全部身家”的钱袋往她手里一塞,“这种事儿你与我商量什么!”

随即扭头便走,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殷子珮喜滋滋垫了垫手里沉甸甸的荷包,摸着下巴想:媳妇儿这是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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