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手腕的手指没有停留太久,一触即分,但陆旭的眼睛依旧注视着沈鹤暗示他坐着。
那个大着胆子过来搭话的女孩其实已经明白了陆旭的意思,她的目标本来也就不是这个座位,而是坐在旁边的人,因此现在面色尴尬地站着。
沈鹤及时开口,给她台阶让她解脱:“不好意思,不换,你去自己的座位上坐吧。”
那女孩也就没再纠缠,转身缓步坐回原位。
人走了之后,沈鹤才扭头去看刚刚抓住了自己手腕的人,恰好在此刻,这人把一直戴在脸上的口罩摘下。
陆旭的身后是透明的玻璃窗,折射出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光化为丝般细密的线落在陆旭的发梢与侧脸,也映在了沈鹤的瞳孔中。
沈鹤的思绪仿佛在一瞬间回到了两个月前在家里看到杂志的那一刻,二维平面上的那个人从封面上活了过来,触手可及。
“你是……”沈鹤迟疑地念出他的名字,“陆旭?”
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你知道我?”
“知道,你很出名。”沈鹤选择性措辞,“我家里人很喜欢看你的电视剧。”
“谢谢。”
一段客套本该就此收尾,但陆旭目光下移,注意到了沈鹤手上的相机,问道:“你也去巴黎?是冲着时装周去的摄影师吗?”
“摄影师……算是吧。”
沈鹤并不习惯于自称摄影师,他拍过很多照片,得过奖,也受到过专业人士的夸赞,但即使被emma工作室邀请了,他依旧觉得自己是个圈外业余的摄影爱好者,与“摄影师”这个称呼不太沾边。
他同时注意到了陆旭说的话,反问道:“你也去时装周?”
陆旭:“是,品牌方的邀请,这还是我第一次去。”
沈鹤收了相机笑着回:“这么巧,我也是第一次,说起来还有点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对方样貌清秀端正,气质疏朗随和,陆旭心里觉得亲切,一反常态地和这个陌生人多说了许多话。
从时装周各自获取到的信息展开,一直说到了陆旭从前拍过的几个杂志封面。
陆旭很意外:“你知道我拍过的那么多杂志?”
他问出这话时,心里预设的答案是摄影师都会纵观各个大小杂志社的封面,就像他们演员会观看精彩的戏剧片段进行学习一样。
哪知道对方却说:“因为我妹妹……她是你的粉丝,每本杂志都买,我就也跟着眼熟了。”
有些粉丝会囤杂志,陆旭是知道一些的,想到自己有一叠杂志在对方家里摆着,陆旭也不觉得变扭,反而产生了一股异样的好奇:“你觉得哪个杂志封面拍得最好?”
沈鹤对所有杂志封面烂熟于心,脱口而出:“v林的那本九月刊。”
刚说完他就后悔回答得太快,就怕对方以为自己是变态,他抬眼去看陆旭,却见他长而密的睫毛在逆光下根根分明,嘴角上扬点头赞同道:“我也最喜欢那本。”
沈鹤鬼使神差继续说:“效果最差的是……”
他们两个同时开口:“spark的开年封。”
这种默契直接打破了两个陌生人之间的那份距离感,陆旭的笑意直达眼底。
“英雄所见略同。”陆旭伸出手,“还没问你的名字?”
沈鹤伸手握住,陆旭的掌心温暖,指尖有力,触摸的瞬间似有小电流酥酥麻麻直通心底。
“沈鹤,丹顶鹤的鹤。”
十个多小时的飞行因为有了意外的邂逅变得飞逝如流水,一直到飞机起飞两个小时后,机舱内的遮阳板被逐个拉下,前面三排的乘客都阖眼休息了,他们才想起自己也该适当休息以便适应时差。
陆旭戴上自己的眼罩,座椅调至平躺,双臂交叠在胸口,呼吸很快就变得均匀。
沈鹤也把座椅往后倒,手上拿着本飞机上的官方介绍册阅读助眠,没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册子被他松松地抓在手里,放倒在自己肚子上。
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自己好像翻了个身,落在一个十分温暖的怀抱里,有一阵阵的清凉气息袭来。
又过了一会儿,册子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迫使沈鹤睁开眼。
这一睁眼,他发现自己果然窝在陆旭身边,自己的头习惯性向下,陆旭的手臂也越了线,松松抱着自己的肩膀。
沈鹤:“……”
还好册子掉落的声音就在他们两个人的耳下,陆旭也被惊醒,他皱了皱眉眯眼查看了一下四周环境,然后翻了个身,松开了自己搭在沈鹤身上的手臂。
再之后的旅途相安无事,他们一直闭眼休息到此次航班落地。
陆旭有意要快速离开,摆脱那几个私生,沈鹤没先拿自己的包,而是先给陆旭让位。
擦身而过时,他们的目光都在彼此身上停留了片刻,不过片刻之后却没有其他举动,不交换手机号或者微信,只是相视微笑着说了声再见。
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陆旭离开的时候快步走下头等舱通道,四周是巴黎风格与落日余晖,红色的地毯上有陆旭的剪影,看上去十分萧瑟。
他心里叹了口气,密密麻麻生出莫名的遗憾之情。
虽然很聊得来,但是只是个今后不会再有交集的陌生人。
沈鹤。
陆旭没有出声,只是默念,嘴唇做了个口型。
很特别的名字。
当时的陆旭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重新见到沈鹤。
下榻酒店集体休息了一天后,陆旭立刻进入忙碌的时装周行程,他穿着品牌方的衣服站在巴黎的道路中央,由着工作室临聘的摄影师拍了好几组照片,然后独自一人进入会场。
好巧不巧地,就在他刚刚落坐于观众席后,目光越过t台往另一边的摄影师席位上扫视,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央的沈鹤。
沈鹤穿着一身藏青色大衣,短发清爽,面目清秀又年轻,在一群留着艺术大胡子以及长发的摄影师之中格外醒目突出。
昨天陆旭只知道沈鹤是会前往时装周拍摄照片的摄影师,但没想到他竟然有入场的资格。
陆旭想起飞机上这人对他说过的话,还有说话时真挚谦逊的神情。
“摄影师……算是吧。”
沈鹤太自谦了。
时装周走秀还没正式开始,陆旭身边坐着的都是法国人,他的目光无处可放,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沈鹤的身上。
他架着摄像,十分认真地拨弄调试按钮,时不时地抬头观察会场上方的灯光,然后又低下头来移动手中的镜头。
沈鹤的神情投入,陆旭盯着对方也不知不觉看入了迷,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嘴角带着笑意。
他看着沈鹤手持镜头,缓缓从会场的一端往另一端移动,当镜头缓至陆旭的方位时,沈鹤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顿了两秒后整个人从设备后探出头,眼中闪现着惊喜,直直地看向陆旭。
他们的目光在这一刻相会。
沈鹤的手伸出,往陆旭的方向挥了挥,陆旭也回以微笑,不过他们两的区域中间隔着宽阔的t台,他们便都没有走动的意思。
五分钟后走秀正式开始,沈鹤全神贯注投入其中,镜头接连对准台上的模特,手中一刻不停地按下快门。
走秀持续了多久,沈鹤道注意力就集中了多久,等秀场终于结束后,他的相机十分巧合地落在了对面陆旭的脸上。
此刻灯光正好,亮亮堂堂地打在陆旭棱角分明的脸上,抓拍艺人在场内看秀的照片应该是国内杂志摄影师做的事情,但眼前的场景刺激得沈鹤手痒,没有做任何思考,他对着陆旭的脸迅速推进,按下了快门。
没有人知道沈鹤做了什么,周围的人都在审阅自己刚才拍下的作品,沈鹤在收了相机后的一段时间里心口都在跳动,就像是第一次违反了校规的优等生,怀揣着一股别样的刺激。
以至于他和陆旭在会场门口见面时,沈鹤有些心虚。
陆旭站在门口,场外一排站着的都是跟着他一起来巴黎的助理团队,她们在等陆旭,而陆旭双手插着口袋,十分闲散地用目光略过从门里出来的每个摄影师,看到沈鹤时眼睛一亮。
沈鹤手握相机,有些迟疑地往陆旭方向迈了一步:“你在等我吗?”
“是。”
沈鹤疑问:“等我干什么?”
陆旭垂下眼,注视沈鹤手中的相机:“想要我的照片。”
“啊?”
沈鹤护着镜头,动作在否认,嘴上却慌不择言,“你怎么知道……”
唉,暴露了。
陆旭:“我是演员啊,对镜头天生敏感。”
还有一点是因为,陆旭或许眼睛没有明显落在沈鹤身上,但其实一直都在留意他。
可能是场内中国人不多的缘故,沈鹤十分显眼。
其实拍了陆旭也没什么,一个是看秀的国内演员,一个人摄影师,这照片也能算得上是名正言顺。
沈鹤回答说:“照片现在在相机里,我没法导出来,给不了你。”
“那么,回去之后可以导出来吗?”
沈鹤:“可以。”
于是陆旭拿出了手机:“那还不简单,我们换个微信,你在微信上发给我。”
说着,二维码界面便出现在沈鹤眼下。
沈鹤盯着这界面,想到自己在抵达巴黎的那天坐在座位里,遥遥注视陆旭离开的背景,内心有过一丝遗憾。
如果对方不是大明星,或许自己还能向他要个联系方式,即便是作为萍水相逢的人,从此在列表里不说一句话,也能记录这段机上相谈甚欢的邂逅。
没想到两天前他脑中的遗憾,居然这么快在今天就得到了补偿。
沈鹤的手探入口袋,摸出手机。
“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平行世界我觉得写到这里差不多了,他们就是无论如何都会相遇相爱的一对。
之后还要最后一篇番外,标题是蜜月,不是平行世界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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