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问到了。
冯玉凤手上动作不停,依旧飞快地交替着,拿出了老早就想好了的说辞,“往后啊秦月要是嫁出去了,再远的咱不提,就算嫁到九沟屯的村那头,一年到头说不定也看不着几次呢。你看原先我爸还在的时候,不也就住在隔壁村子吗,结果有了孩子以后硬是没什么时间回去......要是嫁远了,一年统共才见这么几次面,就算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她见张迎春表情已然有些松动,又继续说道,“要是嫁给周余了,那咱们几家人就住前后屋,抬抬脚的工夫就到了。离着家这么近,这还不是天天看见?那跟回来看看咱儿还不是天天的事?”
“其实刚刚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张迎春被吊起了胃口,又听见冯玉凤说道,“嫁女儿不就图个好归宿吗?最要紧的就是得找个踏实靠谱的,你看周余他亲爹再俊条件再好又怎么样呢,回了城之后不回来又顶个什么用?周余从小就是咱们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什么人品你也知道。往后啊,我也就算周余的半个妈了,婆媳关系也不用担心了,要是他敢对秦月不好,我第一个抽他......”
冯玉凤的这一番话处处说在了张迎春的心坎上,张迎春忍不住在心里认真思考着两人的可能性。
她自己就是外地嫁过来的,原先最害怕女儿识人不清,找个嘴上说着好听的,结果嫁过去以后受欺负受磋磨,到时候隔着那么远女儿连个撑腰的也没有。
秦秀丽和陈红根的事儿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秦秀丽嫁到了县城里,本以为是个老实本分的,谁知道结婚二十年之后反倒出轨了。现在秦秀丽和陈杏仪二人连个依靠也没有。
但若是嫁给周余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周余从小就在眼皮子底下长大,不管什么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品什么的她们再清楚不过。冯玉凤和徐兴国都是好人。
两家人住的这么近,秦月要是嫁给周余以后,还真就跟没嫁出去一样,什么时候想回家就回家。
至于张迎春原先最介意——周余的家庭关系问题,现在想想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周余从小命确实比别人苦了些,亲爹抛下娘俩跑了,跟着亲妈改嫁以后更是处于十分尴尬的位置,但这也是上一辈的问题,也不能怪在他头上。
现如今已经分了家,那些糟心亲戚也就一刀两断、再没有什么牵扯了。以后两人若是踏实肯干,总能过上好日子的。
仔细一想之后,张迎春的态度已经完全转了个圈儿,原先那些缺点现在已经都变成了优点。
张迎春现在恨不得回去立马问问秦大海的意思,但此时的话儿又不能说得太满,只好说,“是这个理儿!咱们啊,还是依着孩子的意儿,要是孩子愿意,我就愿意。”
冯玉凤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把秦月拐进自己家门,也笑了出声,“行。”
*
“妈,就这厕所可怎么上啊!还没进去就熏死个人了!”直到进了屋子,陈杏仪还一脸嫌恶地用手紧紧捂着鼻子。
秦秀丽去惯了县里的厕所现在也不爱去这种,但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安慰道,“农村都是这种旱厕,也不能冲水,忍忍啊,妈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陈杏仪这才感觉到生活变化之大,早上还没清醒的时候,就能听见外面的鸡和狗叫唤的声音;外面是成片成片的田野土地,走上好远才能瞧见几户人家,稍微高点的建筑更是连影儿都没有。
整个村子唯一先进点的东西可能就是和按在电线杆上的广播了,一台老旧的拖拉机更是被全村当做宝贝似的。
陈杏仪不情愿地跺了跺脚,抱怨道,“洗澡也麻烦得很,上个厕所能熏死个人,坑那么大,掉进去可怎么办啊?”
秦秀丽如今再回来也是五味杂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凡有一点办法谁愿意回来呢,她还穿着以前的衣服,高档的呢子外套,可是农活儿却是一点也不会干了。
今天她想去帮忙做点事情,结果发现什么都不会做了。
“跟妈出去走走,透透气。”她安慰道,“憋在家里闷死个人,,走走就好了。”
陈杏仪不情愿地嘟起了嘴,但还是跟着秦秀丽出了门。
太阳悬挂在天空中,天气已然很冷了,一张嘴就能哈出气来,秦秀丽裹紧身上的衣服,走在这乡间小道上。
除了旁边多了几根电线杆以外,过去的二十年这里几乎没什么太大更改。沿路住的几乎人家秦秀丽还记得,坐在门口年纪大些的老人还能认出秦秀丽来。
“秀丽回来了?”一婶子高呼出声,嗔怪道,“回来了怎么也不来看看我呢!”
“妈,叫你呢。”陈杏仪和秦秀丽两人一同望去。
说话的那人坐在自家院子里,像是在晒太阳,待走近时看清楚说话那人是谁时,秦秀丽脸上一顿,这人她当然认识。
那婶子年纪已经不小了,连孙子都到了上学的年纪,年轻时爱占小便宜是出了名的。
从前秦秀丽每年回来的时候都要顺带着去看望一下,不是说两人的关系有多好,而是因着这人爱贪小便宜,只要给她送些东西,这婶子嘴里的好话就不要钱似的往外说上一箩筐。
秦秀丽没想着带着陈杏仪出来散步竟然走到了这。
那老婆婆又出了声,露出了里面快要掉光了的牙,笑眯眯地夸赞道,“秀丽啊,穿得可真俊!嫁到了城里可就是不一样!”
秦秀丽还穿着以前的呢子大衣,看上去跟往年没什么区别。
要是以前,秦秀丽听见这话必定会毫不吝啬地送点东西过来,只是如今也没什么东西可送了。
秦秀丽知道她什么意思,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没带东西回来。”
秦秀丽说完转身就要走。
那婶子一听没东西拿立马就变了脸色,现在眼神带着凶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秦秀丽看,“你往年都给,怎地今年就没有了?你这可不地道了啊!”
从前回回要成了习惯,仿佛秦秀丽每次给她送东西是天经地义的,如今突然不给了便成了秦秀丽的过错。
陈杏仪被这人的强盗逻辑给惊呆了,下意识地就要出声反驳,“你这人怎么......”
只是那婶子嗓门高得很,一出声就把陈杏仪的声音给盖过去了,“有钱就忘本了?瞧不起我老太婆子了?”
秦秀丽没想到这人变脸这么快,上一秒还面容和善的冲着自己笑,下一秒说出来的话难听至极。
秦秀丽正要跟她理论一番,却发现自己怎么喊出来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秦秀丽和陈杏仪长期在县城带着,说话也轻声细语的。而那婆子在农村待惯了,像是自带了喇叭一样,嗓门大的很,立马就有几人听见了声音、想凑过来看热闹。
那些人只听见那婶子说的话,看着秦秀丽的目光不由变了变。
秦秀丽要面子,不愿把事情搞得人尽皆知,无奈地喊出了声,“给你行了吧,现在就回去给你拿。”
*
秦月此时正懒洋洋的躺在家里,哪儿不想动。前些日子连轴转,实在是累得有些狠了,不过得到的结果也是很有回报的,她的小金库已然积攒到几千元。
上大学的学费不愁了,秦天结婚应该也能包上一个大红封。
村里组织杀猪,这可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件,秦大海和秦天早早地就去那排队去了。陈杏仪和秦秀丽也出了门。
看看时间,秦月推门出去,准备先洗点菜。现在开始做的话,中午几人回来的时候正好能吃上。
正在此时,突然听见院子大门吱呀一声响了。
秦月原以为是秦天和秦父回来了,没想到来的是周余。
她忍不住腹诽,最近这几日几乎天天都能瞧见周余,看见他的次数比原先都要多多了。
周余一点也不生分的提着东西进了柴房,然后把手上的袋子递给秦月,“喏,收起来吧。”
秦月自然不肯要,“你昨天已经来送过一次了,哪有过一次节送两次东西的,赶紧留着自己吃吧。”
“昨天那是给你家里人的,这些是给你的,找人买了些红糖,。”周余顿了顿又说道,“你、难受的时候就喝点。”
说这话的时候脸色还有些微红。
红糖?
秦月睁大眼睛,他怎么知道自己会难受的?
秦月这身子确实娇弱的很,来例假的时候肚子会坠坠地疼。
周余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发卡,一只手拉过秦月的手,另一只手把发卡放在秦月的手心里。
这发卡款式简单大方,做工精良,摸起来很有分量,哪怕是在赵燕头上也没见到这种款式的,秦月一看就知道这发卡肯定不便宜。
“你快拿回去!无功不受禄。”秦月急着把东西塞回去,“我才不要!”
送红糖送发卡这些也太暧昧了些。
周余双手插兜,根本不给秦月送回来的机会,“给你你就收着。”
秦月着急,也猛地拽过周余的手,放进他的手心里。
掌心的温热一触即过,周余回味着刚刚的触感,突然觉得自己的掌心有点痒。
就是,时间太短了。
周余又把这东西放到桌子上,语气带着些痞气,“行,你不收的话,那我就送给迎春婶儿,让她帮我转交了?”
“你敢!”秦月瞪大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冯玉凤:专业助攻就是我本人
ps:现在好多家长都喜欢找本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