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斟往后稍了稍,靠着椅子背,左腿架在右腿上,跨上桌沿。表情似乎很愉悦,悠悠哉哉开口:“每样上个菜吧,我今天有的是时间,慢慢吃,不急。”
醉月坊菜单上一共一百零八道菜,其中大菜小菜几乎对半分,一样上一道,后厨也有得忙。
“好的,那陈大人自己坐一会儿。”梁怀玉笑了笑,退了出去,吩咐后厨。
另一边,六皇子还在坐着,梁怀玉招呼完了陈大人,也不能忘了这祖宗。
梁怀玉敲了敲门,进了六皇子的雅间,有些畏首畏脑地越过她看她身后。梁怀玉了然,“陈大人没过来,您放心。”
六皇子拍了拍胸脯,叹着气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杯茶压了压惊,“陈首辅凶巴巴的,每次看见他啊,我魂都吓跑了一半。”
他语气小孩心性,梁怀玉捂嘴笑了笑,“殿下,你要见云瑶呢,要等到晚上,不如你吃了饭,去外头转转,买点什么小玩意儿也好,晚上还能送给云瑶。您来得可太早了,一整天的时间呢,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李珩一脸激动地点了点头,锤了一下桌子,“就跟我上学似的,对吧,我知道。”
梁怀玉笑道,“差不多吧,虽说您待在我们这儿,是求之不得的荣幸,不过,这不是怕闷坏了你么?”
李珩琢磨了片刻,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时间还长,去逛逛买点小礼物送给云瑶姑娘,岂不妙哉。
“那掌柜的,你先给我上两个菜吧,我今天早饭还没吃呢。”他求了许久,才求得母后松口,让他正大光明地出来玩。一想到能见云瑶姑娘,连早饭也忘了吃了。这会儿肚子里没货,叫个不停。
梁怀玉笑着点点头,“好嘞,那你先坐一会儿。”
这六皇子,还挺好玩,也挺好骗的。梁怀玉这么想着,下了楼去。
陈斟腿架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晃动,心情大好。昨儿晚上,刘侍郎终于松了口,忙里忙外这一段时间,可算是解决了他心头大患。
一闲下来,便有人约他出来找乐子。一说起找乐子,陈斟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个女人。
一会儿,上了第一道菜,梁怀玉亲自端进来的,笑意吟吟,给他介绍来历。
谄媚二字,刻在脸上。
他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躬身退了出去。
第二道菜又进来了,又退了出去。
然后是第三道菜。
第四道菜。
……
终于没再过来,是另外一个少年来的。听楼下渐有动静,想来是生意来了。
啧,又谄媚,又贪财。
陈斟收了腿,拿起筷子,一道道吃过去。
“薛冰,闲北,进来坐下一起吃。”
二人应声而来,闲北看见满满一桌子的菜,低低地惊呼了声,“主子,这么多菜啊。”
薛冰沉默地坐着,拿起筷子,等陈斟先吃一口,才跟着吃一口。
陈斟嗯了声,“办完了一件大事,犒劳一下你们。”
二人齐齐低头不敢认赏,“这是属下们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陈斟低笑:“有功便赏,有错便罚,吃饭吧。”
***
生意渐好,梁怀玉自然高兴。她迎了这个迎那个,最后还不能忘了楼上的大佛。
“陈大人,吃得怎么样?”
梁怀玉进了陈斟的雅间,见薛冰和闲北也沉默地坐着吃饭。这主仆关系还不错,她心想。
陈斟放下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菜品美味,服务周到,很满意。”
闲北跟着点头:“嗯嗯。”
薛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又想起上回的比喻,忍俊不禁,这比喻用得也太恰当了。薛冰整个就是一护崽的老母鸡。
“陈大人吃得满意,就是本店最大的荣幸了。”
梁怀玉瞥了一眼桌上的盘子碟子,已经上了三十几道菜,他们三个吃完了的不过几道,照这个吃法,她怀疑他们得吃到晚上去。
陈斟还不急不缓,细嚼慢咽,像是在享受美食。
这一吃,的确吃到了晚上。
好在菜都是一个一个上的,吃到嘴里,都是热乎的。
闲北已经张嘴都张得麻木了,他第一次觉得吃饭也这么难捱。
这改一改,都能当刑罚了。
眼看着窗外从光亮到灯火初上,楼下的动静越来越大,晚上有夜色打掩护,才是寻欢作乐的好时候。
陈大人还在悠哉悠哉地吃着,楼下忽然一阵起哄声,想来是云瑶姑娘的出场时间。
下一秒,便有悠扬的歌声和着琴声响起。
闲北脑海里浮出云瑶二字,却记不起她的脸了,只记得冷冰冰的,而且怪漂亮的。
陈斟在乐声响起的时候放下了筷子,起身走到窗户边。他一起身,另二人也跟着起身。
雅间开了一个大窗户,推开可以往下看见隐隐约约的纱布里,云瑶的身影。
陈斟眼神扫视一圈,楼下有人叫好,有人饮酒,有人在闲谈。他的目光一个个人头转过去,落到角落里的梁怀玉身上。
她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端了盘小零嘴,不时咬一口,倒是惬意。
近来新出了些小零嘴,梁怀玉吃得欢喜,伸了个懒腰。
云瑶简直是神人,这么久了,曲子都不带重复的。
她想起自己以前学琴学曲,要死要活的样子。她很佩服。
云瑶比刚来的时候话多了一些,带也只是相对来说,更多时候,她还是冷美人人设不倒。
梁怀玉捏起碟子里最后一个糕点,一口吞掉。
窗外的风吹得呼呼的,她缩了缩脖子。
京城的冬天快来了吧。
***
六皇子在下午时,又回到了雅间,他的侍卫手里还拿着好些东西。
云瑶出场的时候,六皇子噔噔噔噔从楼上跑下来,拍手叫好。
声音之大,让梁怀玉都替他手疼。
云瑶睇他一眼,步子没有停留。
李珩一个箭步冲上前,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赶紧跟上,把东西送上来。
李珩笑得欢喜,“云瑶姑娘,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云瑶还是转身要走,李珩拦在她跟前,侍卫也跟着拦住她。
“你看看嘛,我挑了很久的。”李珩眼巴巴说,还有点可怜。
云瑶看了眼旁边的侍卫,妥协地接过。
没拆开。“多谢,告辞。”
李珩倒没再拦,摸了摸下巴,问侍卫:“怎么样?殿下我是不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侍卫怎么说陈斟不知道,他反正是笑了。
呵,草包开窍,母猪上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