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震惊和解释之后,佩珀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另一件事。
“你居然还记得这个,科考队的预定出发时间是明年夏天,那个时候正好北极在极昼天气里。”
“怎么这么慢。”
托尼皱眉。
“召集人手,联络媒体,建造最新型的破冰船,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已经把工期压缩得很紧迫了。”
佩珀想了想:“不过顺势能够推广斯塔克工业的新勘探设备,对咱们来说还有的赚。”
“还有……”
佩珀谨慎地说道:“林德尔先生是变种人的事情,我该对外保密吗?”
“不,他不是变种人。”
托尼无所谓地说道:“而且如果他不想出现的话,没人能找得到他。”
实际上,林德尔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次数越来越少。认知干扰又不太耗费魔力,他就像是保持着wifi信号一样张开着这样的魔术屏障。霍华德的去世似乎没有给这两位姓斯塔克的家伙造成明面上的任何影响——林德尔仍旧是实力强劲的探员,而托尼继承了斯塔克工业……
但,又似乎带来了不少变化。
比如林德尔越来越厌倦人多。原本持股份额超过一定比例的人都理应参与股东大会,但林德尔的份额从来都是算在托尼的那部分里当添头,人类含义不明原因莫测的情绪理应是一部分妖精——尤其以梦魔为代表——的精神食粮,但这份食粮加注在他的身上却表现得令人作呕。
就好像一场来势汹汹的厌食症终于延迟发作,好在他现在也根本不需要用这种原始的手段来攫取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量。
惴惴不安的新人探员推开门的时候,很诧异地发现办公室空无一人。
科尔森的探员等级一路爬升,与此同时也获得了承接更多任务内容和指挥部下的权限,他们已经很少再有机会互相磨合,于是神盾局安排了别的探员来做相关的杂事。
“林德尔……前辈?”
门背后探出一个头:“我是新来的探员凯文·科威斯……有人在这里吗?”
视野范围内空无一人,不过这也很正常,神盾局有不少不坐班的探员,包括杜根在内,他们大多数都奔波在各种各样的外勤里。
他四下张望了一圈,再回头的时候,猛地发现有人站在他的面前。对方和他看上去年龄相仿,脸上带着审视的表情,两个人的距离站得太近,甚至可以看清楚面前的家伙浅色的眼睫毛。
探员:“……!!”
他**两步,震惊道:“您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我刚刚一直在这里。”
林德尔说:“只是之前不想被看到。”
科威斯大喘气:“也太吓人了……”
他是组里抽签抽到这份工作的,虽然一开始就想到了可能会有点挑战性,但没想到的是一开始就这么惊险刺激。
这份工作的性质有点像二战时期“美国队长的联络员”,但因为林德尔的工作大多涉及神秘,因此又蒙上了一层特殊的色彩。金发的资深探员盯着他看了半响,却问了一个和工作不相关的问题:“你父母是谁?”
“不对,不应该是父母……你的祖父母,或者曾祖父母里,有没有人是犹太血统,还在二战里活了下来?”
“诶?我的话……”
这个问题实在是有点触及了,对方哼哼唧唧地一顿磨叽,最终还是开口:“我的祖母,她应该有过那么一段不是很愿意去回想的经历。”
实际上他的犹太血脉已经非常稀薄,从长相上也看不出什么特征来,但林德尔仍旧继续问了下去:“我能知道她的名字吗?”
“——特蕾莎。”
他回答。
这实在是很奇妙的一件事。几十年的时光被压缩成简短单薄的一瞬,但对方的身上仍旧还残留着那些非常稀薄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魔力痕迹——如果那不是由自己本人做造成的话,就连对魔力感知相当敏锐的林德尔也很有可能将其忽略不计。
那是1944年的圣诞节,大家在军营里打着简短的拍子,唱起一首又一首的歌谣。他第一次正式尝试启用妖精语,虽然整个过程生涩又拘束,但最终还是成功剥离了那名孕妇体内多余的魔力残留。
从那之后,竟然已经过了两代人。
那一星半点的祝福注定是要在代代的传承当中逐渐稀薄,面前这个人身上所具备的强运也更多的是自己的天赋,和他当时的做法毫无关系,但即便如此,能够在如今这个时代再次见到过去认识的人类的子嗣,仍旧让林德尔觉得有些奇妙。
“……林德尔先生?”
没等到对方回话,新人探员顿时显得紧张了起来。
“一点魔力(od)都没有,完全就是个普通人嘛。”
林德尔看了他一眼:“所以,什么事?”
“班纳先生的转移。之前他一直居住在咱们的冷库(thefridge)分部,但上面说也不能一直让他和一大群危险品待在一起,说是担心会产生什么连锁反应……”
“所以这一次会把他运到哪里去?”
“我的等级接触不到更详细的情报,说是等您去了以后会另行通知。”
林德尔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从衣架上拿下一直挂在上面的外套:“现在就出发?”
“呃,您不需要再准备些什么吗?”
“又不是第一次见他了。”
林德尔耸肩:“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
布鲁斯·班纳,高能物理学博士,在一次实验中遭遇过量γ射线辐射而意外改变了身体机能,变成了一旦心跳超过一定心率就会变身成巨大怪物的身体状态——以上是林德尔获悉的情况,具体原理如何,神盾局目前尚未排查出相应的结果。
实际上就连心率的临界值也是一次又一次戴着心率检测仪测试出来的结果,而除了心率以外的变身触发诱因,比如激动的情绪之类,原理如今也尚未探明。
林德尔本人对于这种身体的变化毫无头绪,好几次见面都只是作为方便控制对方的打手去帮忙,两人保持着单方面挨揍的简单关系,甚少有私交。在造成了好几次的无辜人员伤亡以后,到目前为止,班纳博士算是接受了神盾局一定程度的监管,前一段时间一直被软禁在神盾局的冷库分部——一座建立在孤岛上的高层建筑物当中。
不过如今看来,弗瑞大概是受不了冷库里的藏品被砸坏的风险了……
简易停机坪上停放着一架直升机,驾驶员是个陌生面孔,在看到他来之后挥手示意打了个招呼。直升机仓里坐着的则都是老熟人,在苏联解体之后阴差阳错加入神盾局的娜塔莎·罗曼诺夫探员和比她早几年的克林顿·巴顿。
“嘿?今天人怎么这么齐……”
背上背着弓箭的男人率先开口:“我还以为这种任务不会碰到你们呢,咱们这几年都没有凑到一块儿过了。”
坐在另一个座位上的女特工则是伸手拢了拢自己从来不会乱的头发:“那可是浩克,大概是因为弗瑞不希望咱们几个顺带再损失一架飞机吧。”
娜塔莎的相貌也机会没什么变化,在这种变化过于日新月异的世界里,算是和林德尔关系较好的几个人之一——他们都和普通的人类世界拉开了一定距离。刚刚加入神盾局的时候,林德尔还惊讶于对方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衰老,是不是采用了和杜根一样糟糕的手段,而等到他们找机会解释清楚一切以后,又互相客气地感慨了一番世道变化实在是太快。
直升机降落之后,已经有不少押运人员等待在岛上。被层层士兵围绕在中心,戴着眼镜的男人看上去明显有些憔悴,下颌上露出些许青色的胡茬。他在看到林德尔下直升机之后露出放松的神色,就连紧绷着的脊背也略微驼了下来:“您能来真是太好了,各种意义上。”
“**对您来说没什么好处,班纳先生,安神类的药物都很容易让人产生药物依赖,虽然一部分魔法植物配置的药物不产生这种副作用,但我猜你也不太愿意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时里其中二十个小时都睡着……”
“我记得考拉就这样。”
克林特小声插嘴。
“实际上,能有这种办法抑制住我自己,我已经觉得很感谢了。”
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带着勉强的笑容道谢:“至于你们上一次的提案,也就是说尝试着主动控制浩克……抱歉,不管怎么想,对我来说都是没办法做到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克林特看向林德尔,说这种超自然现象他作为一个相信科学的人搞不定,林德尔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娜塔莎,说人类的心理辅导不在我的职业范围内。
娜塔莎:……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于是最具备职业素养的女特工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班纳的肩膀。
“我们都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不能把自己关起来一辈子。”
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第…年。
这一年里,或者说最近的几年里,纽约早就已经不再是记忆当中的模样。高耸入云的建筑物外侧悬挂着巨大的曲面屏,上面往往播放着当下最为炙手可热的明星,又或者是托尼·斯塔克那张让他觉得无比熟悉的脸。弗瑞仍旧是神盾局的局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种能够延缓衰老的药剂可以支撑他相当长一段时间,而林德尔自己和托尼的长相也已经逐渐拉开年龄差距,现在来看,他自己反而成为了那个看上去有些年幼的那一个。
互联网的蓬勃发展将全世界联系在一起,明明只是十几年的功夫,手机就从大块头的外形变成了翻盖和滑盖,又变成了一整块屏幕的智能机,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连神盾局里都有不少人开始沉迷起了手机游戏。
卡特女士的侄女也在神盾局就职,成为了一名文职岗位上的探员,林德尔曾经在食堂里和对方见过几面,但开着认知干扰的情况下,对方没什么机会和他相认。办公室的文件架上放着成打的纽约日报,报纸头条就是托尼·斯塔克的最新新闻。
——现在已经很少再有人提及霍华德·斯塔克,人类的记忆力似乎永远都不那么牢靠,又或许是托尼本人已经取得了更加出色的声望,又或者……
啊,又是十年以上的时间过去了,在食堂里端着金属托盘的妖精青年后知后觉地想道。十年足够只有大腿高的孩子成长成青年,也足够让一代人有了新的兴趣爱好和目标。大半个世纪之前,他还是魔力供应不足、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妖精,被一对多管闲事的天使和恶魔从伦敦带到了纽约……而现在的纽约里,最让他熟悉的场所居然是自己买下的那块纽约圣殿的地皮——圣殿法师们的努力果然成果卓著,这栋建筑物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怎么显旧。
上世纪末,卢森堡捐赠给了联合国一个打结**的雕像,象征着停止战争的美好愿景,但起码从现在来看,这个愿望还远远没到实现的时候。
就连曾经在他的记忆当中意气风发的查尔斯和埃里克,都已经成了老年人的模样。
林德尔原本以为他的生活将会在这些细碎的波澜之中缓慢地向前推进,直到他最后一个和人类签下的誓约(vow)结束为止,但就像是九十年代末的一部电影当中所提到的那样——“生活就像是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会得到怎样的惊喜。[1]”
第一次听说这句话的时候,林德尔还捧着查理从北欧寄过来的巧克力挨个往嘴里丢,对于这样的描述深表认同,心里想着人类偶尔也会有些值得称道的奇思妙想。但在听说托尼·斯塔克在阿富汗失踪的消息传来以后,巧克力和生活的这场比喻就显得格外讽刺。
这颗……这颗大概是巧克力外皮下面包裹着他的亚裔法师朋友从老家带回来的折耳根。
众所周知,阿富汗虽然国土面积算不上特别大,但却是一个多山的高原国家。五分之四的国土面积被高原和山地地形覆盖,而西南部还绵延着大面积的沙漠,其中一个甚至有着“死亡沙漠”的威名。
达什基伊马尔哥,作为“死亡沙漠”的学名,是个就连贝尔·格里尔斯都不会轻易去探索的地方。作为养尊处优从小没缺过吃穿的家伙,林德尔对托尼的野外生存能力基本上不抱期待。金发的妖精从佩珀那里调取来托尼的行动路线,一边占卜一边懊恼自己果然应该直接在这个熊孩子身上放个**。
——哪怕对方已经三十多岁,怎么都和孩子这个词儿搭不上边。
事到如今,林德尔对这些“意外”的发生原因也不算完全毫无感知,比如他在处理神盾局工作的时候阿富汗突然来了大单的生意,又比如斯塔克工业的外国分公司最近总是不算太平。一系列细碎的小事铺陈开来,将结果导向一个糟糕到难以挽回境况。
就像肯尼迪以前总统的死,就像一场又一场看上去仿佛是巧合的意外。
人类的言语,人类的心和人类的行为,这些从来都不是统一一致的。
而往往都是等到事情发生之后,才会想起之前全部的征兆。
啧。
霍华德果然很会给他找事干,林德尔想,他当初就该猜到姓斯塔克的人都不会是省油的灯。
“我猜以老板的习惯,只要是电子产品放在他身上都不管用。”
哈比一边看着他忙碌一边小声吐槽:“不过用水银镜占卜真的好用吗?这看上去有点像是中世纪老神棍们的骗术……”
“除了这个就只剩下卜杖法了,那个更不精准,还容易受到地脉的干扰。”
林德尔皱着眉头,难得烦躁了起来。他直接闯进了斯坦尼的办公室,用能够捏碎下颌骨的力道拷问出了车队的行程和他自己的布置,但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很难说是否一切还来得及。
“你这是污蔑!”
对方没想到在现代社会里居然能遇到有人突破了一系列防线直接动武:“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噗呃!”
“人类的法律仅仅适用于人类,我以为这是常识。”
湖绿色的眼睛逐渐变成金色:“毕竟对非人智慧生物外交参考预案还在修订中呢。”
你以为霍华德是签下了什么样的誓约?林德尔问,他逐渐显露出妖精的非人相貌,眼睛里的瞬膜刷地扫过眼球:“人类本身就在我们的捕食范围里,你是想让我把你的灵魂嚼碎了吞下去再慢慢寻找答案吗?”
——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绝不是靠钱买来的东西。斯坦尼瞪大了眼睛,非人的凶兽终于吐露獠牙,卸下像是人类一样的外壳,只消一瞬间就撕开了几十年掩藏着的内里,这甚至不是变种人,而是……
咔嚓。
好在,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最终也没让霍华德唯一的儿子送命,他的誓约还能继续维持下去,只是难度高出了不少。
等到林德尔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时候,对方仍旧还活着——只是脱水,精神疲劳,受了不轻不重的外伤,心脏上还卡着一枚**的弹壳。
“你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胡子拉碴的中年人还在抱怨:“所以我就自己做了点东西出来,不愧是我。”
“……我以为是某个人在二十多岁的时候特意强调,不要让我在你跟姑娘**的时候跟在附近。”
林德尔面无表情地反驳:“你说这样会容易导致应激式的性功能障碍。”
托尼:“…………”
在这个世界上,能让他觉得吵架吵不过的人实在不多,但碍于面前这人的好记性,外加对方大概知道他的一切黑历史,仅仅只用复读这种低端技巧就能让他哑口无言。
“总而言之。”
托尼·斯塔克干咳了一声,将自己的一条手臂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我打算做些让整个世界吓一大跳的厉害玩意儿。”
“姑且让我先问一句,这会导致你自然死亡的概率直线下降吗?”
“……你怎么对我这么没有自信。”
“因为这听上去实在有些太像一个中年人,类迟来的叛逆期——实际上我觉得你的叛逆期从十三岁开始到现在根本就没结束过。”
托尼:“…………”
幸好哈比他们不会这么说话,他周围还是正常人多。
“这是我在这一个月里决定好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为什么你就不能象征性的支持一下?”
“好的,小安东尼先生。”
林德尔打了个呵欠:“为了在沙漠里找一个活人出来我两天没睡觉了……总之你加油。”
作者有话要说: 通用附注:
[1]生活就像…惊喜:引用自电影《阿甘正传》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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