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楚宵醒来发现陆远铭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他摸了摸旁边的玉枕,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些许余温。
楚宵回过神来,像往常一样梳洗,既然陆远铭远去边关,他这一个月势必要小心翼翼,不能让任何人发觉。
不过好在他们院落本就无人,陆远铭还留下了陆一帮忙。
这边见楚宵收拾完毕,陆一只看了一眼,就忙低下头恭谨道:“夫人,主子命我留在这里,防患于未然,若有什么事用得着我,还请夫人吩咐。”
昨日陆一也赫然在现场,哪里没有看到那堪称奇迹的一幕,原来楚宵竟然有这般绝世容貌,何其胜过公主百倍,想到之前自己还将两人在心中对比,现在想想,哪有什么比较的必要?
而如今主子的眼睛也恢复了一些,陆一便接受主子安排,留在这里,反正楚宵也是他第二个主子,让他效力,绝无二话。
楚宵则思考了一下,既然如今陆一为自己所用,那么有些不好办的事情都可以教给他了。
向陆一吩咐了几句后,见对方领命而去,楚宵这时也从院中迈出。
随着楚宵出现在侯府众人的视线里,昨日早就得到消息的下人们兴奋了一整夜,都想在今日见见侯夫人的真实模样。
等他们亲眼所见,这才明白,为什么昨日那些见过楚宵的下人们非说描述不出来,原来楚宵的容色还真不是能用言语能形容的,更不是他们能够想象的那样。
不过他们倒不会觉得如今这个侯夫人让人觉得多陌生,因为楚宵的眉眼依稀还是以前的模样,而举止,风度如旧,哪里做的了假?
张媛见了楚宵,心情更是复杂不已。
她已经知道昨日陆志是如何逼问楚宵的,今早起来,看到一脸颓然之色,好像又苍老几岁的丈夫,她丝毫没有任何同情之心,反而只剩下了厌恶与反感。
张媛忽然有些茫然,这以后一眼能望得到头的日子,就是她必须要经历的吗?
偏偏这件事张媛谁都不能说,而看到楚宵,张媛心头又佩服又愧疚,平心而论,以楚宵这般的容色和才能,何必来趟侯府的浑水?可他这么一步步走来,竟然一次次化险为夷,反败为胜,又有谁能够做得到?
至于愧疚,不必多说,毕竟陆志是自己的丈夫,陆志一再做下如此不堪之事,这让张媛又如何在对方面前自处?
而楚宵一如往常的态度慢慢缓和了张媛此刻的忐忑不安,不过,张媛心知肚明,这些已经成为事实的过去,将永远横在心头,日后,说不定还会不止。
这导致张媛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楚宵微微挑眉,他这段时间默默观察了府内的不少人,张媛无疑是楚宵觉得很可惜的一位。
好好的一位名门淑女,才貌双全,嫁给了一个老头不说,还养成了泥木偶塑般的性子。
不过楚宵也看得出来,张媛只是被时代所局限,她本人未尝没有动摇之意。
既然如此,他帮一把又有何妨呢?
况且如今楚宵几门商业经营已越做越大,可人才难得,张媛若是能为他所用,倒也不错。
*
西北之地向来苦寒,时节虽还是深秋,翼城却已经半夜飘雪。
这雪并非是京城那般银装素裹的洁白,反而因翼城多风沙,黄土混着雪花融化,被一夜的冷风吹着,第二天早上地面全冻成了暗冰,人一不留神便会摔上一跤,满身如滚了泥地。
这几日,翼城难得地大开关卡,缓和了城中一直以来的紧张的气氛。
这还是因为梁军在这段时间已经退去,少有人知道,几个月前,那场震惊举国的惨烈战事,梁军也大伤元气。
毕竟梁军盘旋翼城附近接近一年的时间,却一直没能攻下城池,随着深秋临近,梁军粮草快要耗尽,这才做出背水一战的举动。
而梁军最后获胜,却也是输家,虽杀死了陆通,灭两万人,但因陆通等人的临死反扑,梁军人员伤残惨重,无力进行接下来的战事,不得不撤兵。
前几日,梁国皇室发生内斗的消息传来,让军队中人人都松了一口气,心知这接下来的半年之间,会和平许久。
因此翼城终于开启了一直紧闭的闸门。
翼城百姓三三两两地出现在翼城的街上,城头一家开了多年的老面馆,今日终于迎来了好生意,摊子上挤满了人,那场战事留下的阴霾,似乎如潮水般退去。
百姓们其实很少会谈起这件事,他们实实在在地和陆通元帅相处一年之久,曾经的英雄转眼变为罪人,这样的落差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而半个月前,随着钦差大臣的到来,百姓们才纷纷开始议论起来,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定论,恨不得马上得出一个结果。
可偏偏案情进展太慢,人人都着急不已,直到昨日听说终于有了结果,胡悦将军的府邸已被城中士兵围困起来。
看来,这事真是胡悦所为,之前胡悦就跟过罗光,后来又改投了新朝,本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如今人人谈起他,都一副咬牙启齿,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连走到宅子旁的过道都要吐上唾沫才罢休。
就在面馆摊难得的热闹之际,不知何时,城门口进来了一个人,他穿着平纹布衣,戴着一方不起眼的毡帽,牵着一头再普通不过的灰马,从他们面前行过。
面馆老板忽然愣了一下,只觉得眼前的人怎么看起来有些熟悉,但他扒找自己的记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认识了这号人物。
只是偶然瞥了一眼,发现此人全身虽简朴至极,却无一丝脏污痕迹,走在一层暗冰上,步子竟稳如山岳。
*
李子秋面色冷肃地如同一块铁板,而整个殿堂之内,却一片纵情饮乐,尤其是李子秋对面的裕王,一边饮着美酒,还搂着一个胡地美人,好不快活。
这段日子以来,李子秋一直在奔波查案,但案情进展的并不顺利。
如今翼城早已落入其余三人的手里,想要从头查起,何其不易?那些熟知内情的人物要么消失不见,要么三缄其口,李子秋虽有钦差手谕,但对方亦有无边对策。
这里不是京城,大理寺那套办法行不通,李子秋只有另辟蹊径,一个一个地逐一击破,让三人互相猜疑,好在有侯爷旧部帮忙,三人很快分裂,最终查到了胡悦的多条罪证。
可李子秋扪心自问,这真的就是他要找的最终真相吗?这真的可以给千千万万个百姓交代,给战死的两万战士交代,给陆通父子交代?
今日古瀚逸设宴说是谈谈胡悦的事情,李子秋便应邀而去,没想到多日以来一直神隐的裕王也在这里,这时李子秋才知道,这场宴会竟被几人称作庆功宴。
李子秋不知道,到底有何功可庆!
司马冲漫不经心地扫了李子秋一眼,毫不在意李子秋此刻的神色。
他这段时间冷眼旁观,一开始还有点担心李子秋若是犟下去,不好收场。
不过在李子秋真的查出去什么的时候,司马冲倒也不着急了。
李子秋受苦受累之际,司马冲却是享尽万福之际,毕竟那三人都不是傻子,知道要来讨好他。
但李子秋也不是省油的灯,司马冲清楚必有一人要被舍弃。
古瀚逸是萧安的人,司马冲不想动,吴瑞又是皇兄要保的人,司马冲更不能动,于是只剩下了一个胡悦。
这几日,司马冲也不忘给皇兄献上密折,当然关于他收受贿赂之事司马冲一字未提。
而胡悦也给司马冲献上了不少好处,司马冲不愿松口,于是便三人都应承一番,拖到实在没办法的时候,这才罢休。
如今查案期限快到,李子秋再有想法,也没有时间了。
至于胡悦,司马冲自然不可能让他回到京城,胡悦知道的太多,让大理寺来审问还了得?
但胡悦也有些聪明,给出了让司马冲心动的筹码,司马冲已经答应今晚让人和他掉包,再来个畏罪自杀,如此死无对证。
李子秋眼看着一幕幕荒唐之景,最终愤然离席,而他的离开只引起了小小的一片水花,很快就消弭于一片欢声笑语中。
等宴席散尽,司马冲才意犹未尽地揽着美人回到了房中,今夜事情已经布置完毕,也不会有什么变动了。
可不知为何,司马冲忽然有一丝不安在心头涌起。
司马冲很快摇了摇头,将这缕不安驱散,身边绝色佳人才是正经。
而司马冲并未注意到,梁上隐隐掠过一道迅疾而过的黑影,短的像是幻觉。
*
深夜,李子秋埋首桌前,在奏折上提笔数次,仍然无法写出此次案情的定论。
此时李子秋将这些桩桩件件的场景和疑点串联起来,哪里想不通呢?
而眼前的孤灯寒窗,唯有明月寂落无声,李子秋满心荒凉之际,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屋顶燃起了熊熊的火光,仿佛白日焰火,点亮了一片黑夜。
就在李子秋不知所措的时候,窗外响起一些动静。
李子秋回过头来,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陆远铭眉梢带着一丝霜寒,他进来后,并没有多说,只是将这段时间从司马冲那里所截获的密信拿了出来。
陆远铭极有耐心地等待着李子秋翻看,背对着他,“望”着远处的火光露出意味不明的神情。
过了一会,陆远铭看着李子秋神色虽惊骇但到底冷静下来,心中满意了几分,他淡淡道:“司马潜背信弃义,任用奸佞,诛戮忠正,不堪为帝,不知李大人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李子秋此刻哪里不知道陆远铭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口呼司马潜之名,言下之意,是要造反啊!现在更是要自己表态。
李子秋冷汗淋漓,如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陆远铭可知如果这般做,后果是什么?但李子秋转念一想,就算陆远铭不造反,那么下场又和如今有什么区别呢?
而陆远铭未必没有胜算......陆远铭乃陆通一脉相承,素来有不败威名,若是他手握兵权,要想造反,并非是什么难事。
可难就难在,如今陆远铭手中无人,除非......
不过李子秋倒也想明白一点,那就是如今他既然得知此事,陆远铭又怎么可能让他拒绝?
李子秋最终深深道:“在下愿效犬马之力。”
*
这一个月以来,楚宵也忙碌不已。
他还真实现了当初的想法,开了一个银庄,依旧以商行的名义。
这些日子楚宵的几项商业经营本就声名鹊起,一时之间,人人都知道京城多了一个厉害的不得了的商行。
若在银庄存过钱财,在几家商铺购买东西还可以打折,自然而然,来银庄的人也络绎不绝。
至于之前准备来找事的皇商不知为何销声匿迹,那些本来有些想法的富商纷纷偃旗息鼓。
这皇商都拿他没办法,他们还敢做什么呢?
眼看千秋宴即将开始,整个京城一日比一日热闹。
这次为了千秋宴,不知多少人费尽心思,还有不少外地客商专门来献宝,只求能让皇帝看中,因此越发一派繁华浮艳,纸醉金迷的景象。
然而这些在楚宵眼中不过是虚妄之物,不值一提。
随着时间一天天临近,却还没有陆远铭的消息,楚宵不由得有些担忧。
这天,真到了千秋宴之际,宫中的几个小黄门早早地到了,亲自来接楚宵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日六啦,大概星期三完成这个世界。
下个世界是娱乐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