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城这里抓到的宿国人不多,只有几十个俘虏蹲在一边。码头边站满了斗耆国士兵,正在搜查水边的房屋,就连水中的船只,也有一些士兵驾着小舟在挨个检查。
“好乱啊!”
聂伤看向水面,发现所有的船只都层层叠叠的拥挤在码头两边,中间一大块地方却空了出来,很是不解。不过他不懂行舟之事,以为擅水的宿国人这样停船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便没有多问。
他招来守卫此处的军官,问道“有人逃出去吗?”
军官道“我等赶到时,有数十个船夫正在操船,把所有的舟船都往两边划。见到我们来了,这伙水贼全都跳入水中,潜游逃走了。我们斗耆国人不擅游水,没敢下去抓捕。”
“不过就逃了那群船夫,附近之人全被我们抓获了。据他们说,方才伯妇离开祭所前曾有令,命所有能战之人都到城墙防御,并要剩下之人在东西主街上泼兽血置鲜肉,以祭蜃龙。”
“因为能跑能动的都去防守了,只剩下他们一群干不了活的老幼,还没有来得及准备鲜血鲜肉,就被我们抓住了。”
“用新鲜血肉祭祀蜃龙?”
聂伤心中一紧,思索道“那女人是想用心理暗示的手法激发众人勇气,还是真有蜃龙?如果有蜃龙,它会降下什么样的力量,助宿国人守城?”
他观察了一会前方的湖泊,小心的走到码头上,低头看着淡绿的湖水,自语道“那什么蜃龙,不会突然从水里冒出来,一口吞了我吧?”
聂伤不惧鬼神,但却知道这个时代的怪兽颇多,这些东西强大又危险,个人武力根本无法与之对抗。特别是水怪,往往身体巨大,行动隐蔽,遽起伤人,要万分小心才是。
巨野泽这么大的湖泊,没有水怪生存反而不正常。他有些相信宿国人所说的蜃龙不是编造的神话,而是切实存在的生物,可能就是他们饲养的某种龙脉水怪。
再看周围环境,湖水很清澈,很安静,也很深,能看到里面的鱼虾在游动,不远处的水面上还有水鸟在洗澡。如此平静,水下应该不会有巨物潜藏。
“嗯,水怪不可能在人类城池附近栖息,它们体型巨大,需要开阔水域活动和大量的食物,肯定生活在大泽深处。”
聂伤绷紧的肌肉放松了一些,扭头看到身后的伯妇眉,见她看着远处的湖面,一脸紧张之色,不禁生疑“她好像在期待什么?难道……”
聂伤心中一惊,“难道她刚才的冒烟巫术,不是在威慑敌军,而是在召唤水怪助战?”
他一下不敢再待在水边,急忙返身走到高处,本想招呼所有的士兵也远离湖边躲避,但见水鸟水鱼依旧平静,又觉得自己太多疑了。
“她真的能驱使野兽为之作战?太玄了吧?不,亵妖都能驯服娃娃鱼当战兽,人类为什么不能驭使水怪?”
“这个时代什么古怪事情都可能发生,万事小心为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再看水面上的船只停泊方式,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了,那分明是给水怪上岸腾位置嘛!
聂伤脸色凝重,在原地沉思片刻,又招来那军官,嘱咐道“宿国人可能会招唤水怪来袭,你们要万分小心。检查完船只后,就都上岸来,离开水边,把防守方向放到湖水一面。多备弓箭投枪,不论什么怪物从水里出来,都将之一概杀死!”
此时之人,就怕鬼神妖怪,那军官听了他的话,慌忙往水面上看去,面露惧色,结结巴巴道“小、小臣晓得了。”
聂伤见他一副怂包样,怒斥道“所谓水怪,不过是体型巨大的水中猛兽而已,野兽再强大,也是肉做的,绝对顶不住你我手中的利器!我们这么多人,又在陆地上,何惧水怪?你若胆怯不敢在此驻守,我就另外换勇士来接替你!”
那军官又羞又愧,被聂伤这番话语激出了血性,咬牙道“国主放心,某就算被水怪吃了,也绝不后退一步!”
聂伤瞪眼喝道“不需要你去送死,只要守住这里,不要让水怪突入城中即可!”
“小臣明白!”
“你们立刻准备防御,多置鹿角柴棘,挡住道路,水怪一定不擅行走,陆上障碍可以阻其行动。”
“小臣立刻去安排!”
安顿完军官,聂伤若无其事的返回队伍里,问伯妇眉道“蜃龙祭所在哪里?“
“国主不先去宿伯府吗?”
伯妇已经从斗奴的背上下来了,正扶着身边的房柱单腿站着,有些意外的问道。
聂伤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笑道“不去国主府,先去蜃龙祭所。我想见见你要召唤的蜃龙是何模样?祭所里应该有它的画像吧?”
伯妇眉神情一愕,忙低头道“蜃龙非凡人肉眼所能见,他无形无质,无法描述,世间并无蜃龙画像留存,蜃龙祭所也没有。”
“祭所就在水城边南边,离这不远,国主请跟我来。”
说完,她便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往南边走去。
聂伤跟在后面,正看着女人修长结实的大腿胡想,忽然发现不对劲,急忙停步大喝。
“喂,快停下!”
伯妇眉没有回头,不但没停下来,还越走越快。
“你这婆娘,怎么突然能走路了?停下!”
聂伤喝了一声,急忙命人去追时,那伯妇眉突然奔跑了起来。
她距离水面不过二三十步,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奔到了码头上,身子一纵,‘咚’地一声扎入了水中。动作流畅堪比跳水运动员,只在水面上激起了很小的水花,人就消失在了湖水中。
迟一步赶到的护卫们在码头左右盯着水面寻找,用长矛拨动水草,水上的船只也划了过来四处搜寻。可是却找不到一点踪迹,那女人就像一条鱼一样游走了。
“混蛋!”
聂伤看到女人入水后再没有出来,气的用脚猛踹墙壁。
本来还想着有这个蜃龙祭祀在手,不论从湖水里爬出什么样的怪物来,自己都能审问出应对办法,或者干脆逼她驱走召唤物。
这下惨了,那女人逃走后,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引水怪来袭。在不知道水怪是何物的情况下,说不定真会给自己的部队造成巨大损失。
发生这种事情也不能怪谁,谁也想不到那女人的大腿被扎了一匕首,竟然还能跑。
“或许也和我一样,有快速恢复能力。狡猾的婆娘!”
聂伤骂了一句,左右看看,快步走到俘虏群边,命人拎过来一个贵族模样的老头子,问道“你可知,伯妇眉方才在城头施放黑烟的巫术,有何作用?”
老头子已经老的快要入土了,穿着一身邋遢的精美长袍,四肢着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道“好像、好像是……是在召唤蜃龙。”
没想到一个没几天好活的老头子居然这么怕死,聂伤有些意外的,多看了他几眼,问道“为什么说好像?”
老头道“蜃龙好多年都没有再现身了,老朽是国中年岁最长之人,也没有见过,更别说其他人。我宿国自建国以来,除了历代蜃龙祭祀,就没有人见过蜃龙。”
“虽然没见过蜃龙,但我们见过蜃龙祭祀用这种巫术召唤过蜃龙的神力。刚才伯妇眉在蜃龙祭所门口,也当众说过,如果形势危机的话,她就会召唤蜃龙来相助我国。老朽不确定,所以才说好像。”
“好多年都没出来过?难道那蜃龙根本就不是人类可以随意召唤的,那女人只是在说谎话激励士气?嗯,应该是这样了,要是能随意被人类召唤,它就不是强大生物了。”
聂伤心中松了松,又问“蜃龙是何来历?有何神奇之处?””
“老朽知道的也不多。”
老头回忆着说道“据说蜃龙乃巨野泽水神,岁已万年,受泽边夷人世代祭祀。”
“在当地夷人的传说中,蜃龙曾是上古九夷部之保护神。后,九夷部崛起,在君长蚩尤率领下,与炎黄两部大战。战局僵持时,九夷之巫召唤出蜃龙,做弥天大雾笼罩战场,困炎黄大军七日七夜。”
“眼看着炎黄之军困与山中行将溃败,炎黄之巫也成功召来了应龙。二龙战于九天之上,一时风云变色,日月无光!一日后,蜃龙不敌应龙,直坠巨野大泽,天雨血,地滚雷,从此再没有现过真身。”
“嘶!”聂伤听的汗毛直竖。
还以为这蜃龙不过是只小水妖,谁想它竟然是参与过炎黄蚩尤之战的大神!!!
那可是神灵满地走,兽神多如狗的时代,这么多的大神之中,蜃龙都是顶级战力,可见它到底有多可怖。
“……来之前信口胡说宿国人崇信水妖邪神,结果一语成谶,真的遇到了一位惹不起的远古大神!”
聂伤眼角不停抽搐,转念一想,神色又轻松起来。
“那蜃龙被应龙重伤,已经几千年过去了,估计已经死了吧?就算没死,也不可能为了凡人间的一点小事现出真身。蜃龙祭祀最多懂的一些利用蜃龙某种异能的手段,绝对没有能力召出这么强大的神兽。”
他擦了把额头的冷汗,继续闻讯,“伯妇眉召唤来的蜃龙神力,有何神异?”
老头抖着白胡子,一脸畏惧的说道“蜃龙神力,能攫人灵魂,惑人心智!”
“老朽和很多国民都曾亲眼见过蜃龙祭所惩罚亵渎蜃龙之人,那些然被蜃龙祭祀施加神力在身,瞬间就变的痴痴傻傻,或癫狂暴躁。听说此人的灵魂已被困在了蜃龙制造的噩梦之中,除非蜃龙祭祀出手唤醒,否则哪怕死去,灵魂也困在噩梦中,永世不能解脱。”
“话说当年,我宿国建国时,与土著夷人累战累胜,却被夷人巫师召来蜃龙神力侵袭,众多战士陷入噩梦发疯,形势异常危殆。幸得一位夷人巫师投诚,设蜃龙祭所,每月投喂活人以飨蜃龙,才平息蜃龙之怒。遂收服土著,得以畅行大泽之中。”
聂伤认认真真听完,摸着下巴沉思不语。
“听起来,这蜃龙似乎不是擅长物理攻击的战士龙,而是在使用混乱魔法的术士龙。”
“虽然那女人不可能召来蜃龙真身,但要是引来蜃龙神力给我捣乱,也是麻烦事。”
“蜃龙神力会是什么原理呢?在水食中施放化学毒物?或者传播细菌、病毒、寄生虫?还是次声波?或者是……直接干扰人类的脑电波?”
没有高科技设备做检测,他也没有太多办法,但却认为那蜃龙神力的影响范围不可能太大。伯妇眉一个凡人,能借用到蜃龙的异能害一两个人已经很了不起了,蜃龙又不是你家宠物,怎会任你随意使用它的力量?
“神力的本质,绝对脱不了以上几种原因。”
聂伤坚信,一旦‘神力’降临,自己一定能察觉到,并看破它的原形。
“传令下去,此地食、水等一切可食用之物皆被那逃走的蜃龙祭祀下了毒,任何人都不得食用,水需沸煮一刻才能饮用。”
他把此事反复考虑清楚,立刻命人传令全军,又命人去催促辎重队伍加快速度。最近几天,他们只能吃自己带来的粮食了。
回首看到守卫军官正在指挥手下拆房子,把木头柴草都往平地上堆积,聂伤又了发现自己逻辑上的一个漏洞,“如果仅仅是法术攻击,宿国人为什么会把船只都清理到两边?”
“难道那女人真的有本事把蜃龙的真身召唤上岸?”
聂伤心疑,又果断否定了这个判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要真能把蜃龙召来,我就……我就特么的做一次屠龙勇士!”
他暗暗给自己鼓劲“黄帝时期,人们用木棍石头打仗,蜃龙都不敢直接攻击他们,我就不相信如今我们手持金属武器,还对付不了它?”
聂伤走到忙碌的士兵之中,亲自指挥他们设置障碍“把周围的房子全拆了,障碍堆的再高些,再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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