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信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木沐跟唐万里在安静的路上慢悠悠的并排骑着自行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豆沙坐在后座环着木沐的腰,脑袋挨着木沐的后背,脸上牵着幸福的笑。
回到家之后,兄弟两人轻手轻脚的放好自行车,关了门上了楼。
一夜安好。
次日他们起了个大早,精神头都不太对,豆沙半眯着红肿的眼睛一脸的疲倦,还有几丝少有的忧郁。
木沐比豆沙还要凄惨,几乎一夜没睡,眼底两个黑眼圈,头发翘的老高,可能是太困,连裤子拉链都忘了拉,最后还是老爷子看不下去,刻意提醒了的。
豆沙心事重重的喝着粥,昨晚睡觉前他嘴馋,就洗了个苹果吃,结果才吃了几口,牙齿就掉了,还掉了俩!因为他说过只在他哥面前哭,所以昨晚他就放纵的哭了,不是痛,只是觉得害怕,万一掉了的牙齿不长回来要怎么办?以后跟他哥出去还不得给他哥丢人啊。
也不知怎么一回事,最后就变成豆沙安慰木沐。
老爷子胃口似乎也不大好,只是草草的吃了一个包子就没再动筷子,倒是木沐吃的挺欢,桌子上的早点被他一一收进肚子里,其实他完全是硬逼着自己吃的,今天要坐车,不多吃点东西就没的吐了。
大花摇着尾巴走到木沐脚边,熟练的把爪子搭在木沐的鞋面上,拉高脖子瞅着,试图想要看看桌子上的食物。
“大花,你想找个伴吗?”木沐把半个馒头塞进大花的嘴里,问道:“外公,能不能给大花找个...”
老爷子放下茶杯,说道:“试过了,它眼界太高,四周有几家的狗它都看不上。”
“呃.....大花,不能太挑,女孩子年纪大了找个可以依靠的对象比较重要呢,我们每天都在学校上课,陪你的时间也少了,外公又只顾着下棋喝茶,张妈除了忙这忙那,根本没时间带你出去溜达。”木沐低头看着大花,眼底柔柔的,轻声喃喃:“你总会寂寞的啊。”
“哥,你确定大花能听懂你的哲理?”豆沙把木沐嘴角的馒头沫子直接放入自己口中,吧唧吞下去,用脚踢踢大花的肚子。
老爷子眼神微微沉了几分,闪过一抹深意,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前所未有的恐慌,下一刻又不易察觉的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否决什么猜测。
木沐笑一笑:“我觉得它会懂就成。”
“小少爷,大花多大了?”正拿着抹布准备收拾桌子的张妈出口问了一句。
木沐轻柔的在大花的脑袋上摸了摸:“七岁了。”
“那应该活不了多久了。”张妈自顾自的感慨:“难怪最近大花无精打采的,饭量都小了一半。”
木沐闻言,正在给大花顺着毛的手一顿,渐渐的收拢,垂下眸子陷入了淡淡的忧伤中,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光听到就觉得心很难受。
豆沙望着木沐的侧脸,眼中有着浓浓的担忧。
老爷子瞧着这一幕,张嘴喝道:“小张,出去给我买鱼食。”
“老爷,家里的鱼食不是还.....我现在就去。”张妈看见老爷子脸色难看,嘴里的话瞬间转了个弯,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去。
“等从上海回来就带大花去让元子他奶奶给瞧瞧。”
木沐认认真真的说出自己的疑惑:“外公,给大花检查身体应该找兽医吧?”
老爷子面上一僵,嘴里却是颇有底气的甩出去三字:“差不离。”
木沐嘴角一抽,豆沙抿了抿唇。
简单带了两件换洗衣服,木沐和豆沙跟着老爷子去上海了。
只要是车,那就是木沐的灾难。
自从出门的那一刻,木沐就是一副上刑场的样子,直到屁股落到车厢里的座位上,他彻底的绷紧了神经。
“唉。”豆沙老气横秋的叹气:“哥,我笑起来是不是很难看?”
说着就龇牙,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牙齿,显得滑稽又可爱。
木沐的脸部肌肉明显的收紧了几分,他脸上挂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没。”
豆沙盯着木沐那双细小的眼睛,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什么东西,放弃的抿着嘴唇偷偷的用舌尖舔了一下那两个光秃秃的地方,趴在木沐腿上玩起了他的衣摆,掀开一点,再掀开一点,爪子就不老实的塞了进去,在裤腰那里轻车熟路的一阵摸索,戳戳木沐的肚脐眼,惬意的闭上眼,脸上的表情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儿。
隔着衣服按住乱动的手,木沐咽着口水问老爷子:“外公,什么时候到啊?”
“你们先睡会,到站了叫你们。”
老爷子说完就低头看起了报纸。
车子在上海站停下来之后,木沐几乎是一马当先的守在门口,车门一开门,跟个火箭炮一样冲了出去,没跑几步就撑不住了,扶着楼梯把手吐了起来,忍了一路上都没吐,这次是他最好的成绩了。
“哥,先把水喝了,再吃个橘子。”
木沐咕噜的喝了几口水,把口腔里的那股异味冲淡,又接过豆沙剥好的橘子无力的靠在豆沙身上。
“二十岁了,怎么还不知道轻重?身上连bb机都没有,车站人这么多,走丢了后果有多严重想过没有?”老爷子锐利的视线看着木沐,喘息着厉声训斥,刚才看到外孙子疯了的跑出去,他急的拉着豆沙就横冲直撞的追了上去,一大把年纪了也不能消停。
木沐尴尬的摸摸头,笑道:“外公,我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晕车这个得治,以后总是要买车的。”
买车?木沐扯了扯嘴角,就听耳边豆沙的声音说
“哥,我以后买车。”所以你不喜欢的事都不用去做。
跟着人群走出车站,外面黑色出租车整齐地排列着,黄包车、三轮车各有其所,在这里只要肯付出,就会有机会等着你,是个充满|欲|望|和犯罪的大都市。
偶尔路过的上海小青年,皮鞋锃亮,头发一丝不乱,光鲜亮丽,西装笔挺,他们的目光并不在那些穿着穷酸的人们身上停留,似乎还带着一丝厌恶。
木沐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豆沙,两人身上穿的是同一个款式,同一个颜色的廉价t恤。
张妈是个勤快的人,这点从他们身上的t恤被搓洗的变形就能看的出来,干活从不含糊。
入眼便是错综交叉喧嚣的街道,忙碌的大厦和闪烁的霓虹灯,车水马龙,处处弥漫着商业气息和|奢|靡|的味道。
木沐后来才知道这座城市是|肮|脏|,传奇,死亡与成功双重交叠的|诱|惑|深渊。
远处走过来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在老爷子面前弯身恭敬的开口:
“乔老爷子,请这边来。”
老爷子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抬了抬下颚。
青年会意的转身迈步离开,走的极慢,身后的老爷子那张严肃的脸黑了几分,他是老了,还没到行动缓慢的地步吧?这种迁就不要也罢,老爷子果断的加快步子超过青年,对方再次会意的也提高速度略微走在前面半步距离。
跟在身后的木沐舔舔发干的嘴唇小声说:“豆沙,外公不会是混黑社会的吧?”
豆沙:...............
“嘀咕什么?还不过来。”
“来了来了。”沐木牵着豆沙快步走过去。
车里老爷子的目光放在窗外的夜景上,随意的说:“木沐,木侑,待会见到什么看到什么,就当是在看电影。”
兄弟二人都大力的点头,严谨的正襟危坐,眼珠子在车内四处乱瞟。
过了一会,老爷子又开口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语气里隐约有着笑意。
木沐跟豆沙齐齐翻白眼,心想,谁信呢,他们又不傻。
正在专心紧张开车的青年听到这句话方向盘一个打滑,车子顿时在马路上玩起了蛇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