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豪门 > 一点灵光即是符 > 36、卅陆·一线

36、卅陆·一线(1 / 1)

燕将军发现了我,继而丢下阿遥,径直向我冲来。

我的设想没有错,我离棺木这样近,它当然会优先解决我这个威胁。凶灵的敌意如寒芒,我如坠冰窟,斗志尽数瓦解。只听一声近在咫尺的巨响,我只觉得世界翻转,再睁眼时,浑身剧痛。

阿遥放大的脸庞,就悬在正上方。他的发梢在我颈脖扫过,自我身上翻身而下支起身,我这才发现,他受伤了。

后背洇出一大片暗红。黑色的巨大棺木已在几丈之外。刚才,千钧一发之际,他赶在燕将军之前,拎着我避开了那致命一击。我张张嘴想说话,他只向燕将军的方向望了一眼,短促道:“走。”

我只觉得腰上一紧,转眼又被他带出几丈。飞溅的碎石划破我的手臂,我的思考能力恢复了些,压住嗓音的颤抖说:“不是办法。”

我俩都负了伤,也退无可退。眼前已是岩壁,阿遥将我放下。我一把将想要离开的他拉回来,他疼得拧起眉心,道:“现在只能和它硬来一架。”

我的嗓子早被那一声喊哑了,当下也顾不得疼,嘶嘶问他:“几成胜算?”

他回答:“五成。”

比起问周云琴生死的那一回,同样的“五成”,不知实际上是不是云泥之别。

“我也一起。”我说。在这当口,阿遥居然挑了挑嘴角,说:“好。”

说话间,燕将军自然没有站着等我们。转眼之间,鬼气已经逼近面门,我蘸了一指血,却猝然,见它滞住动作。

距我们不过十步远,燕将军毫无留恋地转身,果断折身向棺木而去。我只愣了一瞬间,脱口:“是莺莺。”

虽看不见少女魂魄的实体,但自燕将军的轨迹清晰可见,莺莺靠近棺木后,引它往反方向而去。燕将军怒吼愈响,一个小小的游魂,对他来说不过是小鱼小虾,手到擒来。

“兰子训!”

我惊醒过来,转眼已经明白阿遥的用意。他挟起我风驰电掣扑向棺木,只听一声巨响,我与莺莺结着耳报,清晰意识到——弱小的游魂已受重创。

同时,扑面而来的鬼气瞬间澄清。抢在这弹指一挥间,阿遥放我落地,我展臂排开备好的简陋符咒,瞬间将棺木围得滴水不漏。

燕将军的吼声转为凄厉,为时已晚。我以我此生最快而准确的笔法,毫不犹豫落血下棺,顷刻已绕过黑棺半圈。燕将军折返,阿遥挡下它的第一击,我矮身下去,落下最后一笔。

燕将军的实体瞬间崩塌瓦解,化作黑沙又融成黑雾,在风流中顺着漩涡被尽数收进了棺木。

清静寰宇。

山谷的瘴气,也澄清了大半。赌赢了。直到这时,我才察觉到自己的右手,颤抖得有多厉害。

我慢慢地顺着棺木,滑坐下去,大口喘气。同时我也感受到,莺莺游魂的感应消失了。

莺莺做到了。她舍身救了我与阿遥的命,还换来了重新畅通的通道。就算是那样危急的时刻,她也没有忘记将燕将军引去坍塌的洞口。

阿遥不该小看她,我也不该小看她。

我心头五味陈杂,喘匀了气,沙哑着嗓子唤阿遥。他缓过一只手来扶我,我勉强站稳了,又问他:“你怎么样?”

我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他的脸色非常差,差到一丝血色都不见。我吃了一惊,想反过去扶他,他冲我摇摇头,下一刻,却猛然咳出一口血沫。

阿遥整个人都站不住了,险些栽倒在地。我抱不稳他,跟着“咚”地跪倒在地,只觉得臂弯中的身躯沉到令我害怕。

是我忽略了。燕将军向我冲过来的第一击,无论阿遥有多快,都做不到抢在它之前救下我。

那是他替我挡下了。

我忽然慌乱了。我知道妖灵与野物一样,绝不会轻易示弱,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一旦示弱,就意味着死亡。

阿遥也的确,撑到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忍住慌张的泪水,唤他的名字:“爻溪?”

他只失去意识了一瞬,万幸。青年很快重新睁开眼来,支撑着想要站起。我更加慌乱,抓住他手臂的手指收紧:“你,你躺下休息一下——”

“我没事了。”阿遥低低回答。我哪里肯信,替他擦去嘴角的血沫。他又缓了一刻,再次开口:“我没事了。”

我的手指在空中顿了顿,揭开他背部被燕将军捅穿的血衣。

没有想象中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的伤口。奇迹一般,暗红的血迹之外,皮肉大致完好如初。伤得最深处,还余下一个小口,血肉翻卷,但肉眼可见地,它在慢慢愈合。

如同织锦又像蚂蚁筑巢,血肉被一点点填上,肌肉生长,皮肤延展。

我手指一颤,松开了血衣。阿遥的意识显然已经大致清醒,他顺着我的搀扶站起来,扶着棺木,终于站稳。

我眼看着他绿碧玺的眸子也渐渐褪去混沌,重新澄清。这不是幻术。我从来不知道,妖灵可以有这样强的恢复能力——不,不是我不知道,是普通妖灵没有这样出色的恢复力。

单单是阿遥,受了这样的重伤都能迅速痊愈。为什么?

我眼看着这一幕奇景,说不出话来。时间流逝,他受的伤显然已经大致好全了。阿遥抽一口气,自己抬袖擦脸上的血,转而又将还没凝固的往我脸上擦了一把。

我没躲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头只觉得莫名荒唐。阿遥居然还有心思玩闹。

罢了罢了,我扔掉他的手臂,这才觉得自己身上也没一处不痛的。显然,阿遥方才的伤的确是很重,这时候被我这么一扔,他依旧吃痛地拧了拧眉心。

“算你没骗我。”我叹气。他之前说的那句“能保证”,是实话。

阿遥缓声道:“当然没骗你。我死不了。”

“死不了”,实在是匪夷所思。妖灵当然是会受伤,也会死的,可是为什么,阿遥就死不了?

我的眼神必定表达出了恨不得将他剖开检查的好奇。阿遥与我对视,冷不丁地,又抬手想抹我的脸,我后退两步躲开,绷紧的神经这时候才算是松弛下来。

如今,燕将军被封住,供出入的洞窟也已经畅通。我们自由了,虽然这是莺莺用魂飞魄散换来的。

莺莺。缓过一口气,我跑回洞口,眼前敕鬼的符阵一片狼藉,火苗的灰烬都已凉透。

可女孩的骨殖还在。燕将军那一击之后,骨片碎布共碎石七零八落,但勉强还能区分开来。想着好歹将莺莺的骨殖带回燕埠,让她回家,我心念一转,又三步并作两步回身,将封住燕将军棺木的符阵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

以鲜血替代朱砂虽然疼,但好在功用也大大提升,只要没人动,这燕将军在棺木中被封个十年二十年不成问题。阿遥旁观着我跑来跑去忙活,此时出声:“走了?”

杏儿要是回来,看见燕将军不但没将我们吃掉,反而还被封住,不知会有怎样有趣的反应。虽然对此不乏期待,但我心中有数,还是叫住阿遥:“我要把它运出去。”

阿遥的脚步声顿住。他问:“什么?”

“我说,这个棺材,”我坚定道,“我们得把它带走。”

要是就这么将棺材置于不顾,杏儿与秦六意总会回来,再把燕将军放出来。

这道理谁都明白。可阿遥却被我噎了噎,回口道:“兰子训,你可以现在去试试搬动它。”

只要是棺木,都轻不了,这我也当然知道。我轻快道:“我们去外面伐点圆木作滚轮。”

“……”

“通道也就临近山谷的一截窄,现在都被燕将军砸开了,”我继续道,“我保证,棺木可以顺利通过。”

阿遥没作声,转身要走。我叫道:“你非留个棺材等秦六意翻盘?你不帮忙我就一个人,一个人也要把它运出去。”

阿遥停住步子,叹了口气,继而头也不回走进通道。

我是真想一个人运棺材了,无非多花些时间,反正旁边已经没有燕将军虎视眈眈。洞窟中依旧流水潺潺,一片漆黑。眼前的一切渐渐被黑暗隐去,我心头打起鼓来,止步不前。

游历这一趟中,我发现了不少自己的弱点。这些都是我之前想也没想过的,在昆吾宫时,我觉得最了解兰子训的就是我自己。

可现在显然不是了。我身边的许多东西,包括自身都笼罩着迷雾。可是,至少我如今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我鼓起勇气,在黑暗中继续挪步。路只有一条,这一回,比进谷时简单了许多。

我探身出洞口时,从头到脚,连带阿遥的大氅都被打湿了,一半由于洞中的水气,一半是我自己的汗水。

洞外堆放着十来截折断的树干,足有我的大腿粗细。

一时之间,我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阿遥在恰好的时机现身,抱胸问我:“够不够?”

“够了,”我下意识应声,下一刻,又忍不住“噗嗤”笑了,“够了够了。”

他“嗯”了一声:“搬进去。”

“好,”我顿了顿,心情极好地补充,“谢谢你,阿遥。”

他不声不响抱起一根圆木,扔进我怀里。将东西搬进去很容易,可运输棺材,还是要比我想象的更难一些。

我与阿遥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棺材几次偏离方向,在黑暗中撞上岩壁,这才终于被运出了山谷。

经过杏儿尸骸的时候,我还特意将白骨扫开了些,避免它们被碾成碎渣。

最终再次得见明亮的白色天光。我将手中从棺材底刚撤下来的圆木扔到一边,拍了拍涂抹满血迹的黑色棺木,可以说是倍感自豪了。阿遥想必也累得够呛,再加上一身血污灰尘,狼狈到几乎令我想笑。

他却忽然,冷不丁没头没脑开口了:“不用谢。”

我歪了歪头:“……啊。”

他说“不用谢”——是回应我在收到圆木时的那句“谢谢”。

“你说,我不用谢你,”我想了想,追溯道,“因为你发现我说的是对的,做的也是对的,要是不搬走燕将军,后患无穷;然后,你又进一步想到,我此行的目的是找师父,而非收拾秦六意;但你恰恰相反,燕将军的烂摊子要是不收拾,就完不成秦金罂的嘱托。你对你自己的事嫌麻烦,反而是我,不辞辛劳,执意帮你将一切收拾妥当。想到这里,你感动至深,才忍不住说出这一句。对不对?”

阿遥听到一半就转身,当下早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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