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晴一共又做了两件衣服,买主都是舒方圆。一件是她表姐参加舞会的裙子，另一件则是宋楠楠的同款,舒方圆要自己穿。
宋楠楠最初听到她的要求时，惊得差点儿没掉了手上的饼。姑娘，你不怕撞衫吗？撞衫这种事情谁丑谁尴尬，是大型修罗场啊。
没想到舒方圆完全无所谓，还兴冲冲地抱着她的胳膊,认真地强调：“咱俩先都别穿出来,等到班上元旦的时候,我俩一块儿穿，保准打眼。”
热电厂职工子弟学校元旦不办大型联欢晚会,而是各个班自己在班上聚集了表演节目。
因为学生都是走读，也没人住宿，所以老师要求各个小组为单位，起码每个小组都得出一个节目。其他同学感兴趣的也可以自己报名，到时候都可以上台。
宋楠楠其实原本对这种事情没啥兴趣,她从小就五音不全，也没学过唱歌跳舞什么的，所以技能点弱到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就连工作多年，她唯一参加的跟文艺活动勉强沾上边也是三八妇女节,大家一起跟在工会主席身后跳佳木斯。
可是舒方圆却对这次活动非常感兴趣。杜老师刚在班上宣布,她就拉着宋楠楠的手认真地强调：“咱们也出个节目吧。”
宋楠楠的眼睛还盯着书呢，闻声十分头痛：“我们能出什么节目呀，我事先声明我毫无文艺细胞,我连唱ktv都负责吃果盘。”
舒方圆有点懵：“啊，还要去ktv呀？”
要这么夸张吗？
宋楠楠赶紧清清嗓子，一本正经：“我真不会唱歌跳舞的呀，就我们两个表演小品也不太现实。相声的话，咱们组不是周伟跟吴天波说相声嘛。女孩子说相声其实很吃亏，而且咱们上哪儿找段子去？双簧也差不多，想出挑的话很难。”
舒方圆奇怪：“干嘛要这么复杂？咱俩肯定唱歌呀，找一首合适的歌练一练，效果肯定不错。”
她偷偷捅宋楠楠的胳膊肘，“我们的裙子那么好看呢，肯定显眼。”
宋楠楠恍然大悟，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就跟女明星秀手的目的是为了显示鸽子蛋一个道理。
她认真地看着同桌，一直看到姑娘不知所措，才相当严肃地强调一句：“元旦晚会期间各个班的同学都在自己班上，不会有人来参观的。”
舒方圆跺脚：“你说什么呀？我就是想想表演节目嘛。”
宋楠楠怕真惹恼了小姑娘，立刻喊停：“好吧好吧，那你想唱什么歌呀？我五音不全的，我没节奏感，我唱歌不跑调才天下第一怪事。”
舒方圆想了想：“那咱们唱英文歌吧，最好是大家不是特别熟悉的那种。这样就算跑调了也不明显。”
“好主意。”宋楠楠配合地竖起大拇指，“那你想唱谁的歌呀？”
学校的热门英文歌曲演唱者基本上都是后街男孩，迈克尔.杰克逊。宋楠楠倾向于直接找个女子组合，这样也比较契合她们的身份。
“辣妹合唱团怎么样？”
她想来想去，好像这个时候最火的大概就是辣妹了吧。她们有好几首歌都挺好听的，也算是青春回忆之一。
舒方圆立刻摇头：“不好，她们要解散了，兆头不好。”
宋楠楠囧囧有神，这天底下就没有不解散的组合呀。
“那你说还有谁的歌比较合适？”
实在是她孤陋寡闻，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有其他什么当红的欧美女子音乐组合。
舒方圆有些犹豫：“我也搞不清楚她们到底叫什么名字。我就是前两天晚上听广播，我发誓啊，我听的是英文歌频道，每天播放半小时的英文歌。那首歌就是这样的，哒嗒哒嗒哒嗒哒嗒哒嗒哒嗒哒……”
宋楠楠感觉有些耳熟，她不太确定：“你要唱的是不是：ilieawakeatnight.seethingsinbladwhite……ohmyprettyprettyboyiloveyou.likeinevereverlovednoonebeforeyou.”
一直唱到这里，舒方圆才恍然大悟：“没错，就是这首歌。原来你会唱呀，就是听着跟广播里头有点不一样。”
废话，姐姐唱歌一直跑调，这已经是姐姐硕果仅存能够记住大概歌词的歌曲了。
不过宋楠楠理不直气也壮，直接点舒方圆的额头，气势汹汹：“舒方圆，我对你太失望了，你自己听听看，这里头究竟有多少复杂的生词？是不是单词都挺简单的，你居然只会哒哒哒。你好歹能给我听出几个单词来呀。”
舒方圆委屈兮兮：“我就听了一遍，我能记住已经很不错了，唉，这是什么歌呀？”
“prettyboy，瑞典女子m2m的。”
宋楠楠其实也挺惊讶。她没想到这首歌现在已经出了。
上辈子她听到这首歌还是上高中的时候，那时候真叫一个火。他们学校的广播电台动不动就有人点这首歌。简直是少女心思的各种代名词。
至于她为什么会唱，就是这首歌比较平缓，没有什么高音跟低的不行的音啊。
舒方圆兴冲冲地邀请她：“那咱们去买磁带吧。你都会唱的，你也说这个简单。跟着词我们好好练几遍，肯定没问题。”
宋楠楠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好吧。”
英文歌的好处在于即便是情歌，但因为隔着语言的障碍，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同样的，大家还喜欢挑选粤语歌曲，就不显得太出格了。
她想了想，又建议道：“要不咱们顺便把新年礼物也买了吧。”
虽然大众普遍认为的过年是春节，但是因为寒假的缘故，学生群体里头还是将元旦当成新年来过。
舒方圆点头：“那好呗，礼拜六下午我们一块儿去买。省得再跑两回。”
周六中午放了学，宋楠楠回家吃了顿饭，直接骑着车去找舒方圆。
舒方圆家也住6楼。以宋楠楠的懒惰程度，她当然不可能特地爬上楼找人，而悲惨的是她又没手机可以直接往舒方圆家打电话。
于是她就直接站在楼下朝着舒家的窗户喊：“舒方圆，好了没有？”
窗户打开了，头上还裹着毛巾的舒方圆大声回应：“好了，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下来。我妈做了鸡蛋饼，你要不要吃？”
好羞耻呀，两个豆蔻年华的姑娘这样公然高门大嗓地讨论这种事。
可家属区的氛围就这样，所有人在没有电话的情况下沟通基本靠吼，旁人好像也不觉得诧异。万一楼下喊的人楼上没听到，旁边的人还会跟着吼一嗓子，帮忙传递消息。
就跟自家人一样。
宋楠楠回应：“吃，你给我带一张吧。”
今天中午老太太饭做的有点儿少。宋晴非得跟她捣乱，明明号称要减肥的人愣是干了两碗，导致的后果就宋楠楠感觉自己只吃了六分饱。
要不是看在她刚做了衣服，凭借手艺挣了几十块钱，需要来自家庭的积极鼓励的份上，宋楠楠肯定会跟她抢锅的。
作为一个成长期需要营养的女孩子，她为什么要这么苛待自己。她本来打算趁着跟舒方圆一块儿逛街的机会，再给自己买点儿吃的。不过有现成的鸡蛋饼也挺好的，最起码不用担心吃到地沟油啊。
舒方圆下楼的时候，手里拎着个纸袋子，装着刚刚出锅的鸡蛋饼。
宋楠楠咬了一口，顿时惊艳不已：“你妈在饼里头还加了牛奶呀。”
又松又软又香，细腻的不行，这个口感简直了。
舒方圆点头，语气自豪的很：“是啊，我妈就是用牛奶和的面，加了好几个鸡蛋呢。怎么样，好吃吧？”
“好吃。”宋楠楠点头，就惊讶，“你家今天中午吃饼呀。”
本地人的主食以米饭为主，虽然也种植小麦，但面条吃了都不怎么多，更别说其他面食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她做肥肠面给宋晴吃，宋晴觉得受欺负了的主要原因。
除了没正经烧饭的人家，谁家吃面条呀？
舒方圆试了试车胎，又开了自行车的锁，头都不抬：“是啊，我妈说天天吃米饭太没意思了，要改改口味。今天这个鸡蛋饼是甜的，我们配了小米粥吃。放韭菜做馅饼的时候，她还会煮胡辣汤，拿羊骨头熬汤，那个汤熬的雪白雪白的，里头下粉条啊，鸡蛋丝木耳丝豆腐皮，还有牛肉粒，配着饼特别好吃。哎，下回我妈做的时候，你直接来我家吃吧。我给你打电话。”
宋楠楠立刻应下。
她听舒方圆说的，口水都要下来了。她上回喝胡辣汤还是去焦裕禄干部学院学习的时候。惊为天人啊，配那种有点儿像油条，又有点儿像毛毛虫面包的油炸面果子吃，她能够干掉两大碗汤。
说起来，穿越过来以后，她还真没见过胡辣汤。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要是2020年，她直接在app上下单叫外卖就行了。
俩姑娘骑着车直接上了步行街。这里有各种饰品店，音像店，还有服装店。虽然小轿车什么的不允许开进去，但自行车还是可以推着放到店门口的。
她们锁了车，先去了最大的一家音像店。
宋楠楠不敢肯定一定能够找到那首《prettyboy》。毕竟时代局限，现在想找正版碟不是件简单的事。而盗版碟的特点又是歌红流传度广，这样才好卖出去。
她俩问音像店的老板，结果老板让她们自己找。反正他没什么印象，有可能在拼盘磁带里头会有。
两人一盒盒磁带看过去，宋楠楠终于在汽车音乐里头发现了这首歌的身影。他们也不敢贸然就买下，生怕货不对板。
老板皱着眉头，勉为其难答应让她们试听一下，又再三强调，如果有这首歌的话，那这盘磁带她们必须得买走。不然后面的客人肯定觉得这不是新磁带了。
好在他们的运气都不错，的确是那首《prettyboy》。两个女生找到了合适的磁带，老板也顺利出货一件。
舒方圆掏钱结账，参加完班上的演出之后，她准备好好珍藏这盘磁带。她实在太喜欢这首歌了。
音像店老板得意洋洋地自夸：“我的眼光有话说吗？我这边全是宝藏。你要再挑挑，我保证你以后都不愁没歌听。”
他话音刚落下，店门口又跑进两个姑娘，催着老板问：“刚才那歌呢？怎么好像没放完？到底是哪首呀？”
宋楠楠立刻伸手指货架：“这盘磁带里头的，是这首歌《prettyboy》。我们也是在广播里头听到的，找了不少家店才在这儿发现的。”
那俩姑娘立刻拿起磁带，强烈要求老板再放一遍。他们刚才在隔壁店里头试衣服时听到了这首歌，感觉很不错。
老板倒没觉得这歌是什么沧海遗珠。这种软绵绵的小女生腔调压根不对他的胃口，就算不是摇滚，爵士或者乡村民谣都比这个有格调。
但顾客是上帝嘛，他毫不犹豫放进了磁带，认真地强调：“那你们得买啊，不然这磁带我就卖不出去了。”
新来的俩姑娘立刻点头，相当豪气：“我们肯定买。”
宋楠楠趁机讲价：“老板，打点折呗。你看你一下子就卖出了两盘，这么好的兆头，你肯定能创造整条街的爆款。”
舒方圆有点懵，啥叫爆款？
宋楠楠盯着老板不放松：“你看歌曲这么多，能够获得大家共同喜好的没几首。我们帮你发掘了大热歌曲，你送我们磁带都应该的。”
老板惊呆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姑娘还真敢说呀。前脚提打折，后脚就要免费，再后面她是不是要问自己要推销提成啊？
店里头的三个姑娘也目瞪口呆的时候，外头居然又走进一群年轻女孩。她们嘻嘻哈哈的，从货架旁绕过来，然后追着店主问：“老板，这是什么歌呀？磁带在哪儿？”
宋楠楠自己指点：“在那边!天啦，好有缘啊，你们也喜欢这首歌。我们也觉得这歌超好听。”
那几个小姑娘跑去看磁带了，老板当机立断，压低了声音，竖起手掌正反摆了摆：“5块钱，给你们成本价。嘘，不要出声，我还要做买卖呢。”
舒方圆跟那两个女生都大喜过望，这盘磁带标价可是10块呢。平白省下一半的钱，谁不开心啊。
5块钱能够在街门口的小摊子上买一份鸡柳，两个人分着吃都不少。
宋楠楠却心黑手狠：“5块钱两盘，老板，你等着吧，到时候你磁带比《伤心太平洋》还火。买磁带的基本上女生多，女孩子喜欢什么歌我们最清楚。”
老板还想再讲价，那边的女孩子们已经拿了磁带要过来结账。他呲牙咧嘴，决定先把这头客人打发走了拉倒：“行行行，给你们。”
结果他再做完新一单生意，头一抬，惊恐的发现这个心黑手狠的小姑娘居然还没走。
舒方圆将新买的磁带塞进包里，奇怪地问同桌：“你还找英文小说磁带吗？上次那个《金银岛》你已经听完了？”
“不是。”宋楠楠挑选cd，“我得给林安准备礼物。”
元旦给同学送礼，当然不可能人手一份，否则的话经济吃不消不说，也太占时间了。但是平常玩的好的同学总要有点儿表示，不然太冷漠了。
舒方圆听到林安两个字，心里头就酸酸涩涩的。迷妹面对男神跟绯闻女友总是意难平啊。再听到cd两个字，她倒是替朋友犯起愁来：“会不会买重了呀？林安家应该有很多cd吧。”
听cd可比听磁带感觉高大上多了。
宋楠楠在心中暗笑，再高大上，过了20年，基本上连卖cd的地方都找不到。时代的洪流就是这么残酷呀。
“应该不会，上次我问过他，他没有。”宋楠楠抽出了cd，下了决心，“就这张了。”
标价45块钱，真心贵呀。不过她绝对要砍到30以下。
舒方圆却认真道：“说不定他原先没有，你问过他了，他又买了呢。”
为什么要买呀？肯定是为宋楠楠准备的呗。时刻准备着借给宋楠楠听。
真心酸，她为什么要问这个呀？
宋楠楠摇头：“我没问具体的，我就问他有哪些cd，然后根据他拥有的cd进行综合分析，看他到底偏好哪一类。这张他应该会喜欢。”
舒方圆感觉自己已经泡进了醋坛子，嘴巴都撅了起来：“你还说你跟林安没什么，你看你多上心呀。你对我都没这么好。”
“谁说的？”宋楠楠挑高了眉毛，坚决否认，“我送给你的礼物花费的心思可要比这个多了多。”
舒方圆的好奇心立刻被挑了起来，她兴冲冲地抓着自己朋友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什么呀？你打算送我什么？”
宋楠楠讲原则的很：“我不告诉你，我要给你惊喜。”
哎呀，真是要命啊。小苏同学百爪挠心，眼睛珠子一转，试图曲线救国：“那你要什么礼物呀，我送给你的。”
大家送礼物其实也有小讲究，一般属于等价交换。她可以根据宋楠楠想要的礼物来推断出这份礼品的价值，然后再划定可能的范围。
舒方圆都忍不住在心中佩服自己，她果然学习进步了，看，脑袋瓜子都这么好使。
她本以为宋楠楠还要卖关子，或者说什么随便之类的话。没想到她直接点点头，大方的很：“你就送我本四六级的单词本好了，这个我用得上。”
舒方圆惊呆了，不会吧，大过年的宋楠楠真送她本书啊。
其实真的不必，他们的生活可以更丰富多彩些的。好歹也是元旦嘛。
少女愁眉苦脸地点点头：“好吧，我们去书店吧。”
宋楠楠摇头，精打细算的很：“没必要，你回头问下你表姐，他们学校的跳蚤市场什么时候开。”
一般毕业季跟出去实习是大学生清仓的好时机。几年大学囤下来的货，他们都会想法设法卖掉拉倒。不然那些东西到最后也只能丢了或者是卖废品，谁还千里迢迢地拖回家呀？这个时代的快递行业都不发达。
所以眼下的大学生跳蚤市场就是线下淘宝，而且真能淘到不少宝贝。
舒方圆头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直接否定：“不行，还不晓得他们什么时候开呢。我得送你新年礼物！”
宋楠楠摊手，那就没招了，她也不知道还需要什么。
“送你个音乐盒吧。”舒方圆有了主意，“你不是喜欢音乐盒吗？我就送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