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上响起了敲击的声音。
老式居民楼的厨房,窗户都是朝外开的，舒方圆她表姐直接在外面喊她：“哎，宋楠楠,我把人给你带过来了。”
宋楠楠认出那位卖电脑的小哥，顿时乐了，赶紧跟人家道谢：“谢谢你,姐姐，刚好的，我才做了玉子烧,你尝尝味道。”
玉子烧还是温热的,入口绵软香甜,的确好吃。
表姐夸了她一句，就将主战场交给了自己在社团的师兄。
宋楠楠也没跟人废话，开门见山：“我们打算出1500买你的电脑。”
要是搁在两天前,这位大兄弟肯定得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他的电脑是什么配置？他才用了一年。
不过,因为在跳蚤市场上,他没能顺利地卖出电脑。硬着头皮搬回宿舍，再看着宿舍里头死气沉沉的舍友,他就郁闷的不行,只想赶紧脱手拉倒算了。
否则等到他腊月二十六结束实习回家的时候，难不成还真搬着电脑上火车呀。
其实行情如此之差，也跟他选择的时机不对有关系。一来这会儿不少人已经放假回家,二来电脑毕竟是个大件，得上千块。这到年底了,谁手上有钱呀。如果他等到明年毕业的时候，再从从容容地出卖电脑，说不定很快就能脱手。
只不过人家不愿意,款爷也不在乎这点钱。
他大手一挥，立刻同意：“行，1500就1500吧，回头我给你是拖这边来，还是你自个去运？”
宋楠楠摇头：“你等等，我还没有说完。这1500里头1000块钱我们是买电脑的，还有500块钱得麻烦你做个事儿。”
小哥皱眉头：“我很忙的。”
“对你来说不是大事。”宋楠楠认真道，“外头拍大头贴的机器你看过吧，你是学计算机的，想必让你改一下电脑，把它变成拍大头贴的机器，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那小哥警觉的很，立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这个事情很复杂，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宋楠楠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嫌弃，直接翻出那本《计算机世界》，指给他看：“很难吗？这上面都说简单的很，你真是学计算机的吗？”
哎呀，这还敢怀疑他身份？
大学生哥哥的自尊心不允许。他立刻挺起了胸膛来：“对你来说可能难，对我来说没那么难。”
“那好。”宋楠楠点头，立刻招呼许晨阳，“你跑趟腿，带他去找你舅，今天就把事情敲定了，该怎么改什么时候改都不要拖，已经放寒假了，现在就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她叨叨一通之后又不放心：“算了，我跟你们一块去吧，别落下了事，到时候改起来麻烦。”
大学生小哥从头到尾就是个懵的状态，感觉现在的初中生人厉害不厉害不好说，嘴巴倒是相当厉害。就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指挥的人团团转。
听她的意思是马上得离开，小哥赶紧摇头：“这个事情下午再说行不？我还有其他事。”
他招呼舒方圆的表姐，“哎，你说那个裁缝呢。”
表姐笑了起来：“我不跟你讲了吗，裁缝就是她妈。走走走，宋楠楠，我们上你家去，他想做衣服。”
宋楠楠有点儿惊讶：“你要做西服面试吗？”
这个事情她心里头还真有点儿打鼓，主要是宋晴的爱好出发点是打扮自己，她还真没看宋晴做过男装。
好在小哥摇摇头：“不是的，我三方协议都签了。”他有点儿腼腆，“我要送给我女朋友，她也是今年毕业。”
宋楠楠瞬间来了精神，好事呀，她又给她妈招生意了。
晴晴子女士还不得往天上飞呀。
“行，照片带了吗？有衣服尺寸吗？身高什么的都得提供啊。”
宋楠楠差点儿脱口而出，能让你女朋友跟我妈视频一下吗？
一想这事儿不现实，只能退而求其次，“尽量多拿几张生活照，我妈是量体裁衣，而且也根据个人的气质来挑选适合他的打扮。”
舒方圆表姐惊讶不已：“原来你妈费了这么大的精力啊，难怪这么好看。”
她觉得表妹送给她的这件衣服是她这几年来穿过的最合心的衣物。
宋楠楠骄傲地挺起胸膛：“那当然，我妈把这事儿当成艺术来做的，真的，她在这方面特别有天赋。”
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一点儿也不害臊。等进了家门更是一马当先直接冲上去，一把抱住宋晴，彩虹屁拍到飞起：“哎呀，妈，你实在太厉害了，你看你给表姐做的衣服人家都说好，这都慕名登门，想请你帮忙再做衣服了。”
宋晴被她抱着胳膊，浑身不自在。主要是她从小就没带小孩的习惯，宋楠楠相当于是宋老太太一手抱大的。
偶尔让宋晴逗逗小孩玩还行，小孩真哭了拉了，她肯定会尖叫不会再管一下子。
名义上的女儿一把抱着她，跟她这么亲近，她怪别扭的。
最后还是顾客小哥拿出了女友照片，成功的拯救了身上都要长芒刺的宋晴。
自觉朝4个亿的目标又进了一步的人直接将宋楠楠推到旁边，还一本正经地教训：“别捣乱。”，就认认真真盯着照片看。
宋楠楠受了冷遇，也不生气，反而在旁边笑嘻嘻的各种夸奖：“我妈特别厉害，只要看到人就知道该怎么搭配衣服装饰。”
见表姐狐疑地瞧着她，宋楠楠用立刻强调，“我妈说我还在上学，不用在个人形象上太过于重视，不然招来那么多小男孩反而耽误了学习。”
宋晴向来是个塌台子的高手，压根没意识到女儿在帮她抬轿，闻声就毫不掩饰嫌弃：“那是因为你……呜呜呜……”
宋楠楠毫不客气地捂住了宋晴的嘴，对，姐姐长得不漂亮，但姐姐说的漂亮。你给我闭嘴，还想不想挣4个亿了？
宋晴叫她眼神逼的，只能委委屈屈地去设计衣服样子了。
宋楠楠嘿嘿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中午多做点儿饭吧，你们在这吃午饭啊。”
舒方圆表姐没跟她客气，其实她也挺想吃寿司的。
宋楠楠下了楼，许晨阳犯愁：“你不帮衬着点你妈，你就不怕你妈的生意砸了呀。”
宋晴做衣服可能厉害，但是要说起招揽客户的嘴上功夫，10个她都不是一个宋楠楠的对手。
也不知道她们家是怎么养的，明明宋奶奶跟宋晴都不善言辞，结果宋楠楠却像是一觉醒来，就被点了窍似的，一张嘴巴厉害的很。
宋楠楠信心十足：“没关系，我妈就是活招牌啊。”
“什么意思？”
“就我妈的颜值，穿什么不是卖家秀啊。你放心吧，不管她推荐什么款式的衣服，只要有她的照片作为佐证，正常男的都会认为那衣服不管穿在谁身上，那都是天仙。”
许晨阳傻眼了，为什么他隐约听出了诈骗的因为。
宋楠楠得意洋洋：“”漂亮脸蛋长大米，就我妈那样的，披一个麻袋上街，人家都会盯着瞧。”
许晨阳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闻言不仅没有展开瑰丽的想象，反而哈哈大笑：“这不是废话吗？谁没事套个麻袋逛大街，大家都会盯着看啊，哪个不乐意看傻子？”
宋楠楠瞪眼睛：“闭嘴，你还想不想吃寿司卷了。”
许晨阳立刻做了个嘴巴贴胶带的动作，赶紧帮忙打下手。
米饭已经煮好，现在就等着晾凉。
这个功夫里头，宋楠楠开始烤腌制好的鳗鱼。
条件有限，没有烤箱只能上微波炉，好在这个微波炉也有烧烤的功能。宋楠楠切了洋葱打底，放上用牙签穿好了鳗鱼片，先用烧烤模式转七分钟，然后涂一层自制的鳗鱼酱。
一般按照标准的做法，这个酱料得拿味淋:清酒:麦芽糖:酱油=1:1:1:1的比率混合，然后鳗鱼鱼骨头一块儿煮，熬到浓稠为止。
但是宋楠楠以前没这么干过，她都是在某多上买现成的鳗鱼酱汁。不过疫情期间，因为快递遥遥无期，她跟她姐开发了另一种吃法，就是用蜂蜜、生抽跟蚝油按照1:1:1的比率加淀粉混合，在锅里头熬到浓稠，然后浇在烤好的鳗鱼上就行。
其实比起鳗鱼，她自己更喜欢用鳗鱼酱汁拌饭吃。
胖死她，她也乐意。
等到叮叮咚咚的忙完，时间差不多也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了。
洗菜台的柜子上摆满了美食，有刚刚浇了汁的鳗鱼，散发着酱汁的甜香；有浓香四溢的胡麻豆腐，汤汁在豆腐上流淌；还有刚刚煎好的玉子烧，浓郁的甜香味引得宋楠楠自己都多吃了几口。相形之下，许晨阳一开始念念不忘的寿司倒没有那么打眼了，一盘盘的放在那儿，瞧着朴实无华。
许晨阳自己也叛变了，他现在的最爱变成了胡麻豆腐。哎呀，这个给他就着寿司，他能干掉两大盆。
真好吃。
宋楠楠得意洋洋：“那当然，胡麻豆腐，我的最爱。”
她每次去吃日料，基本上经典搭配都是鳗鱼饭跟胡麻豆腐，她就是喜欢这个呀。
当然这话不能对许晨阳说，毕竟按照宋家人的做派，怎么可能带她去吃日料。
不过许晨阳还是奇怪：“你怎么会做这些？你妈不知道吗？”
他现在发现了，宋晴其实也是个吃货，没理由一点儿也不晓得呀。
宋楠楠清清嗓子：“你也不想想我妈以前肯蹲在家里头吗？她都是在外面吃好了。”
“那这些是你奶奶教的吗？”许晨阳侧着脑袋，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原来你奶奶这么厉害呀。”
宋楠楠瞪眼睛：“我自学成才。哎呀，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我跟着菜谱自己慢慢琢磨的。你也看到了，简单的很，就是样子货好看而已。”
许晨阳犹犹豫豫，感觉哪儿不对，不过宋楠楠这人一向奇怪，她就是突然间说她会开飞机了，好像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宋楠楠可不给他琢磨的时间，立刻催促：“好了，别废话，我要上去了，冷了就不好吃了。”
许晨阳吃的好说的好，屁颠颠地跟上：“我帮你端，不然你两只手拿不过来。哎，那晚上做大根烧吗？披萨什么时候做？”
“一样一样来呀，你也不用这么夸张。我看微波炉效果还不错，回头做个烤鸡翅吧。蜂蜜都买了，别浪费。”
他俩刚出门，就听到隔壁楼传来一声怒吼：“你做这个死样子给谁看？”
宋楠楠吓得一抖，差点儿没打翻了手中的寿司。
哎哟，又来了，她在心中哀嚎，自从乐哥回家之后，他家就没太平过，基本上每天都能够听到他妈气急败坏的咒骂。
许晨阳叹气，表情无奈：“我说我没诓你吧，乐哥根本不能回家，不然他妈真的会发疯，我都觉得他妈疯魔了。”
自从儿子落榜，她看不上的准儿媳却考了个好学校之后，乐哥他妈就已经有些急火攻心。
现在儿子又这么死气沉沉地躺在家里头，不学习也不动弹，他妈不着急上火才怪呢。
宋楠楠头痛：“至于吗？”
不就是失个恋吗？酒也喝了，医院也去过了，哭也哭了，闹也闹了，他现在应该消停下来了。
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明年接着复读呀!
许晨阳想摊手，结果手上没空，只能摇头：“这话你问我没用，你得问他自己去。”
宋楠楠眼皮往上翻了翻，直接拒绝：“不要，我跟他又不是很熟，这种事情没必要掺和。”
她到了家门口，才尴尬地发现自己没手开门，连按门铃都做不到，只能抬脚踢。
舒方圆她表姐过来帮他们开了门，瞧见两人手上的东西，吃了一惊：“这么多呀。”
“嗐，没多少。”宋楠楠将吃的放在桌上，笑眯眯地招呼客人，“我们一块儿吃呢。”
她又殷勤地邀请宋晴，“妈，你要的烤鳗鱼。”
宋晴正忙着画衣服样子，屋里进人的时候，她都没抬头。这会儿要听到烤鳗鱼三个字，她立刻眼睛亮了，随手丢下笔，兴冲冲地拉宋楠楠的胳膊：“走走走，我们马上去和风。啊，要排队了。”
宋楠楠恬不知耻，直接将烤鳗鱼递到她面前，笑容满面：“我给你买好了。”
宋晴却没有这么好糊弄，她立刻摇头：“不是和风的，他家不是这个碟子。”
“外卖嘛，哪里能跟店里头一模一样。你尝尝呗。”宋楠楠递上筷子，开始吹牛不上税，“我保准味道不比和风差。”
起码她能保证鱼是新鲜的呀。
电脑小哥看这母女俩互动，有些疑惑的转头，目光询问自己的学妹。他怎么感觉这个裁缝怪怪的呀？刚才还好，就是不太理人而已，怎么现在看着越发奇怪。
舒方圆的表姐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强调：“艺术家懂不艺术家与世界是要保持距离的，算了，不跟你说，你们这种理工男是不能理解的。”
小哥犹犹豫豫，老老实实吃自己的寿司卷去了。
宋楠楠朝表姐比划了个手势，谢啦，姐姐!
表姐冲她眨眼睛，小意思，她妈还没跟梵高似的割自己耳朵呢，压根不算什么。
许晨阳默默地扫视了一眼屋中的女性。算了，他还是吃他的寿司跟胡麻豆腐吧。
吃过饭，客人告辞。舒方圆她表姐要去给家教学生上课，许晨阳带着电脑小哥上他舅那边去。
临走之前，少年忧心忡忡地看着宋楠楠。这钱能顺利花出去吗？宋晴这人可不按常理出牌。
宋楠楠朝他挥手，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千万别落下事。
关上房门，转过头来对着宋晴，她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声音甜的透着虚假：“妈——”
宋晴吓了一跳，立刻抱紧了手上的碟子，那里头还有最后几只寿司。她警惕地瞪着女儿：“你干嘛？你别想跟我抢。”
宋楠楠笑眯眯的：“好吃吗？”
宋晴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人糊弄她呢，到现在也不带她去和风吃饭。
“哼，比店里头的差远了。”
宋楠楠从善如流：“哦，我知道了，晚上我不做炸猪排跟肥牛滑蛋了。”
“不，我要吃!”宋晴一下子跳了起来，“我做衣服呢，我很辛苦的，我要吃好吃的。”
宋楠楠又笑容满面，还绕到宋晴身后要给人捏肩膀：“今天的生意顺利吧？人家买了几件啊。”
宋晴骄傲地挺起胸膛：“我给他看了三件，他都说好看全要买。我很快就会有4个亿了。”
好自信哦，难不成这衣服是金缕玉衣？
不过宋楠楠是绝对不会泼冷水的，她只叹了口气：“可是刚才那个大学生跟我说他手上钱不够，想把电脑卖给我。我跟他说，我们家有电脑不需要，他正犯愁从哪儿找钱呢。”
宋晴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失望的不行：“他不买我的衣服了？哈，我的衣服这么好看。”
“他想买，他没钱。”
宋晴不假思索：“你有钱，你有5000块呢，你买他的电脑。”
宋楠楠却愁眉苦脸：“可是奶奶不会让我买的。”
“我让你买，你赶紧去买。”宋晴推着她往外头走，“你快点啊，不然他跑掉了。”
饶是宋楠楠已经打定主意套路这位名义上的妈，她还是被宋晴的反应给惊得目瞪口呆。
我勒个去，她果然跟不上宋晴的思路。她本来还想强调，买了电脑以后就可以做生意挣钱，以后继续给宋晴买好吃的。
结果宋晴压根没给她发挥的机会。
合着在晴晴子女士的心目中，她自己挣到的钱才是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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