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工作室的门口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行准这一回不客气,直接拎着一支拖把走了过去,面容冷酷,仿佛下一秒就要挥起拖把赶人。
来者是江言的妈妈,她惊恐地往后撤了一步,退出门外:“你要干嘛?”
“扫垃圾。”行准皮笑肉不笑地说。
江母美目一瞪,有气撒不出来,没好气道:“我找你们老板,余英。”
行准直接说:“他不在。”
“我不信。我有事找他,麻烦你帮我传达一下。”江母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谢谢你了。”
行准还未开口,余英已经从后院进来了。
“余先生!”江母冲他挥了下手。
余英眉心微蹙,朝这边走了过来。
行准举起扫把意欲赶人,余英止住她。
“你去吧,这边我来。”
行准压下怒意,拖着拖把转身走了。
“余先生,我们能聊一聊吗?”面对余英,江言他妈的态度总是转变得很快,这应该是由常年亏心积聚产生的一种本能的谦顺。
“去隔壁咖啡厅吧。”余英说。
“好的好的。”
两人在咖啡厅落座。
“余先生要喝什么?”
“不用了,你有什么要说的直接说吧。”
“……我去见过江言了。”
“我知道。”余英端起水杯喝了口水,“那天他情绪很不好,所以希望你以后别去见他了。”
“凭什么?”江母忽然激动起来,“他是我儿子,凭什么我不能去见他?”
“凭他在法律意义上跟我才是亲属。”余英的脸色倏然变冷。
江母揪紧手里的皮包,咽了咽口水。
“你想跟我说什么?”余英面不改色地看着她,“是想认回江言吗?”
江母点了点头:“嗯。”
江言的妈妈长相极为美艳惊人,江言就是遗传了她的五官,模样与她有七分相似。江言他妈当年丢下他的时候,也就三十出头,几年过去,不仅没被岁月摧残了容貌,反而越发光彩动人。
这些年里,她凭着一副好皮囊勾搭了当地的一个暴发户,摇身一变成了富太太。
暴发户膝下无子,在遇到江母之前,原配死于疾病,他是不能生的体质,得知江母还有个儿子,非但不介意,还有意向将她的儿子接回来当亲儿子养。
余英不禁冷笑了一声。
“我很感谢你这几年帮我抚养江言,当初是我没能力照顾他,现在我有了,我可以给他提供更好的生活了。”江母从包里翻出了一张银行卡,推到余英面前,“这里面有十万块钱,是给你的补偿,谢谢你这几年在物质上给他提供的帮助。”
余英垂眸觑着那张银行卡:“既然这样,当初又为什么要丢下他呢。”
江母一时语塞。
“你不要他,就干脆永远别要。当初都撇下他了,现在又来这一出,不觉得很可笑吗?你凭什么以为江言会重新选择你?”
江母脸色灰白,抿着嘴一言不发,她按着银行卡移到余英手边:“不管怎样,这张卡你先收着吧。”
余英厌弃地挪开了手,道:“我不会让江言跟你走的。”
“你——”江母面容扭曲,有些愠怒,“我又不会害他,我把他要回去是想给他更好的生活,你为什么非要拦着呢,之前是你说的,你不会拦着他见我的。”
“我是说了,可是江言他确实不想见你,你之前不是去找过他了吗?他的态度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那是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时间久了,他会想通的。”
余英淡淡道:“随便你怎么想吧。”
“不管怎样,我都是他妈,只要这层关系在——”
余英打断她:“当初你丢下他,他才13岁,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你犯了遗弃罪不会不知道吧?而且江言的户口在我家,他在法律上跟我是父子关系,只要我不松口,你觉得你能带走他吗?还是说,你想跟我打官司?”
余英语气温和,却字字带刀,堵得江母哑口无言。
半晌,她挣扎地做出最后一丝争取:“这些都是你的想法,我要见江言,我想亲自跟他说这件事。他现在还不能接受,不代表一直不会接受。”
余英沉淀了几年,早成了一个温和派:“行,我不拦着。我尊重他的一切选择。不过他并不是很想见你。”
江母哀求道:“你……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说说?”
“可以。”余英一口答应,“我跟他说了,他想不想见你就是他的事了。”
“没什么要说的我就先走了。”余英起身,江母赶忙把卡塞进他手里:“这钱你还是收着吧,本来就是你应得的。”
余英推回去:“不需要。”
余英回了工作室,行准迎上去:“那女的怎么说?”
“想认回江言。”
行准沉默两秒,爆了句粗:“我去他妈的。”
“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余英语气淡淡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只要江言不想,她认不回他的。”
“这几天在网上登个招聘广告吧。”余英忽然说。
“嗯?什么招聘广告?”
“咱们店里人手不够,节假日根本忙不过来。”余英换上围裙,打开保鲜柜挑花,“多招几个学徒吧,你受累带带她们,我给你另外的工资。”
行准没出声,余英转头看向她:“你不乐意?”
“没什么乐意不乐意的,你是店长,决定权在你,你要是觉得这么做可行,就做。”
“这事我考虑挺久了,店里人多的时候,咱们确实忙不过来,现在订单量越来越大,是需要多添几个人手。”
半晌,行准点了点头:“嗯,我一会就登广告。”
工作室现在的订单量确实比以前大了很多,主要还是因为余英带来的明星效应。
他那张脸就是一张活招牌,也就是余英不太爱出镜,要不然她们工作室的生意还能更火爆。
今天一下午,余英都很沉闷,没说几句话,行准和许可可见状也不怎么敢多跟他搭话。
夕阳西沉,余英蹲在后院给花苗施肥。
已经五点多了,他给萧忱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喂?”
萧忱的声音略显疲惫。
“忱哥,下班了吗?”
“还没。”
“我一会去超市买菜,今天想吃什么?”
“我今天要加班,不回来吃了,在食堂随便吃点。”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
萧忱翻阅着手中的图纸,一只手举着手机帖在耳边:“我也不知道,活干完了就回来,你别等,困了先睡。”
“嗯。”
余英挂掉了电话,听到屋里传来许可可的声音:“老板,我们下班啦?”
“噢。”余英应了声。
“你也早点回家哦!”许可可的声音越来越小。
萧忱前两天刚搬进余英的公寓,他自己的那套房子是新房,家具还没置办,两个人商量着觉得反正都有房住,没必要多开一套新房浪费资源,搬家也很麻烦,所以萧忱就搬进了余英的房子。
余英的公寓离工作室和萧忱的公司都不远,虽然面积不大,但供两个人住,也绰绰有余了。
余英给花苗施完肥,又进屋把花瓶里不新鲜的花材处理了,处理完花材,夜幕已经降临。
余英没什么胃口,又觉得有些疲惫,就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躺下了,盯着天花板发呆。
晚上八点半,萧忱途经不语的时候,发现工作室里还亮着灯。他方向盘打了个转,掉头,拐进了巷子里。
车子在不语门口缓缓停下,萧忱下了车。
微弱的灯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萧忱隔着门望了望里面的光景。外室没有人,只有柜台前亮着一盏小灯。
萧忱推门走了进去。
“叮零”一声,门铃的声音短促而清脆。
忘记关门了?
萧忱疑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还是遭贼了?
他倏地警惕起来,随手抄起一支拖把,解开袖口,把袖子往上卷了两下,活动了一下筋骨。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萧忱贴在门侧,抬手抚上门把手,一点点、缓缓地推开门。
他动作迅猛地举起拖把,然后定睛一瞧,发现沙发上睡着他的男朋友。
萧忱身形一僵,拖把差点没拿稳砸到余英身上。
余英仰躺在沙发上,一条腿躬起,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腹部起伏很平缓,好像没醒。
萧忱轻呼了口气,把拖把轻轻地靠在墙上,轻手轻脚地朝余英走去。
萧忱弯下腰来,抬手想抚一抚余英额前凌乱的发丝。余英的胳膊微微动了一下,猝然间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萧忱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向外拧——
那是下意识的防卫动作。
等看清萧忱的脸,余英才兀地停了下来。
“忱哥……”余英赶忙松开手,嗓音有些沙哑,“对不起,我条件反射。有没有弄疼你?”
“没有。”萧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怎么睡这了?”
屋里很暗,外面的光泄了一点进来,堪堪照亮余英英俊的脸庞。
他的五官轮廓有些模糊,眼睛也很浑浊。
“刚躺下休息了一会,不小心睡着了。”余英仰头与他对视着。
萧忱低头望着他,拍拍大腿:“躺这。”
余英笑了一下,头往上挪了挪,垫在了他的大腿上。
“很累?”萧忱抚摸着他的发丝,余英的头发有些长了,“怎么脸色不太好?”
“还好。”余英侧过身,脸朝着萧忱的腰腹,鼻尖顶在他的衣扣上,触感有些冰凉。
“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余英没出声。
萧忱揉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话。”
“……今天江言他妈来找我了。”
“嗯,然后?”
“她给了我一笔钱,十万。说是感谢我这些年给江言物质上提供的帮助。”余英搂住了萧忱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我就是觉得特别恶心。”
余英的声音很沉闷:“她什么意思?我是个慈善家吗?江言是我的资助对象?”
萧忱安抚般地捏了捏他的后颈。
“我当时真的特别想把那张卡砸到她的脸上。”
如果是十年前的他,怕是想也没想就那么做了吧,甚至会做得更过分。
但是他不能,因为那样太没风度,也太把那个女人当回事。
他纵然再愤怒,也只能表现得满不在乎,把那个女人当作一个完全不必要的存在。
“她怎么有脸回来?怎么有脸再把江言要回去?她有自尊吗?有心吗?”
萧忱感觉腹部有一股热意,那是余英因情绪激动而呼出的热气。
“犯不着跟这种人置气。”萧忱给他顺了顺毛,“那十万块干嘛不收啊,你不仅要收,还要告诉她:这么点钱不够!塞牙缝都嫌少!”
余英闷闷地笑了一声,脸从他腰间抬起来:“忱哥你怎么这么没原则呢。”
萧忱低头吻了他一下。
余英眨了下眼睛,维持着下巴微扬的姿势:“再亲一个。”
笑意从嘴角溢出来,萧忱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又烙下一吻。
余英搂住他的脖子,与他深吻起来。
两人离开了彼此的嘴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缠在了一起,余英支起身子,将萧忱半抱在怀里。
余英撩拨着他耳侧的发丝,低声道:“我要是拿了那十万钱,江言对我而言变成什么了呢。”
“我知道。刚逗你玩呢。”
余英望着他:“再逗逗我,我的心情还不是特别好。”
萧忱笑了下,逗猫儿似的挠了挠他的下巴:“多大人了,余老板。还没吃饭吧?”
“嗯,气到吃不下饭。”余英板着脸,“换十年前,她可能被我骂得狗血淋头,我会让她哭着离开咖啡店。”
“你年轻的时候路子这么野啊?”萧忱笑疯了,贴着他的耳垂亲了亲:“回家,我给你做宵夜。”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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