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莲后仰坠楼的那个瞬间,芥川龙之介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
这个过程被放慢了。
是从他和黑泽莲在岸边苏醒的时候开始，他抱着黑泽莲的腿喊爸爸，那不争气的模样,他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耳光。
任谁都不可能收养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孩，更何况是体弱多病自私自利的黑泽莲。
但是他还是收养了他。
带他回了一贫如洗的敌联盟——那个招生无门槛、连名字都透着一股穷酸之味的垃圾组织。
在垃圾组织里，黑泽莲并没有什么地位，甚至连个独立房间都没有，只能和那个满身烧伤却特别喜欢修脚搓脚的荼毘睡大床房。
养了他之后,荼毘更是对黑泽莲冷嘲热讽,但后者并没有放在心上。
敌联盟的人,不去搞事的时候，都是浑浑噩噩地混吃等死,唯有黑泽莲,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改善生活。
芥川不明白,为什么他从那么高的位置掉下来，为什么他失去了异能和个性,还能在狗窝里认真地思考明天吃什么？
他对他也丝毫不马虎。
给他剪头发,给他剪指甲,教他不许说脏话。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谁，却依然选择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孩子来抚养。
他根本不确定他会不会突然恢复记忆，却没有狠心把他赶走。
童年时没有玩过的过山车，他陪他玩了；
童年时没有抓过的娃娃机，他给他抓了；
童年时没有听过的睡前故事,他每天给他讲不重样的；
童年时没有上过学，他给他办了一所“大学”。
他整了英雄爆心地，他让他先跑；
他弄丢了晚饭，他也只是安慰他；
他还把唯一的一颗仙女星,给他吃了。
这玩意有多稀有珍贵他不知道，但是他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生过病，连咳嗽都没有咳过。而黑泽莲的身体却依然很差，每天都要喝药。
……如果吃下仙女星的是黑泽莲，现在的情况恐怕又是相反了吧。
最后的最后，他带他去了恐龙园，还推他下了楼，然后他就恢复了记忆，见到了自己的部下——等等，难道这一切，都是黑泽莲计划好的！
因为知道只有琴酒的子弹能恢复他的身体，所以故意带他去那里，连樋口他们收到的“要去捡人”的邮件，也是提前安排好的。
甚至还有送到他办公室的生日蛋糕。
——芥芥，生日快乐。
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已经多少年，没有过生日了，没有听到这句祝福了。
“等一下！”
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希望黑泽莲死。
或许这人真的该死。
他不想他死了。
但是芥川怎么也没想到，罗生门在这个时候竟然失控了，将黑泽莲推了下去。
从窗户外的冷风呼呼的灌了进来。
窗帘被掀起，黑泽莲像一片孤零零的叶子，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上。
芥川的瞳孔瞬间紧缩，他差一点就跳下去了，差一点。
“芥川前辈，中原前辈这里——”
樋口一叶拦住了他，他想起了中原中也，呆呆地凝视着病床上的人。
黑泽莲要是死了的话，中原中也的脑袋也会炸开，因为伤情是会转移的，但是中原中也并没有异常反应。
他安稳地睡着，心跳仪器上的线比之前要稳定了很多。
罗生门缩了回来，很服帖地趴在他的背上。
他冷声道：“你居然敢背叛主人。”
罗生门瑟缩了一下。
“哼。”芥川心想，他的异能不可能失控，但罗生门放走了黑泽莲也是事实。他想起罗生门先前保护了黑泽莲那么多次，大概这是一种出于本能的习惯吧。
“下次，我再杀了他。”
他对樋口这么说道，但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
黑泽莲觉得自己撞了大运。
先是中原中也莫名其妙成了他的“护身符”，然后是罗生门在芥川眼皮子底下放走了他。
到底是异能比人更有感情，罗生门竟然在将他放到地面后，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黑泽莲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刚才罗生门拍过的位置，似乎还保留着一份冰冷的温暖。
冰冷的温暖？
好像是个病句。
“阿嚏——”
姑且不说罗生门有没有给他冰冷的温暖，他现在是被周围的冷空气给冻到了。
深夜的横滨真的不适合他这种体弱多病的人行走，他还是早点联系自家父亲，让他用传送门把自己传回去吧。
黑泽莲正要掏出手机打电话，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一把手术刀朝他飞了过来，他轻巧地闪过了身，然后就撞入了一个怀抱。
“妈的。”黑泽莲面色晦暗地骂出了声。
“嘘，乖孩子不能说脏话。”森鸥外的下颌虚虚地垫在黑泽莲的肩膀处，手里的手术刀的刀尖正贴着黑泽莲后背——他的心脏位置。
“你尽管捅捅看，看死的是你的下属还是我。”黑泽莲知道森鸥外这老奸巨猾的货色既然在这里等他，肯定已经知道了中原中也的事。
森鸥外不以为意：“你不会让我的下属死的。”
“哦？你怎么知道？”黑泽莲冷笑道，“港口黑手党又不是我的。”
“如果你不介意他的死活，你就不会来这里了。”
“嗤，那是因为刚才没有危及我的生命，现在危及到我的生命了，你觉得我还会忍下去吗？”黑泽莲阴阴地磨着牙，“大不了我和他同归于尽就是了。让你损失一员优秀的部下，我这条命也是值得的。”
“莲酱何必妄自菲薄？中也君有他的价值，你也有你的价值。”
森鸥外语重心长的样子令黑泽莲想要呕吐。
然后他真的就吐了出来。
可能是胃受了风寒，他边吐边想。
森鸥外及时地避开，还体贴地替他抚摸背部，好让他能够舒服一点。
“你好点没有？”
“我不好。”
被森鸥外触摸到的地方，都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为什么呢？”森鸥外的声音压得很低，沙沙的哑，在黑夜里听上去竟有种错觉般的深情。
黑泽莲冷冷道：“我看到你就吐了。”
森鸥外微微一笑：“没准是怀了呢。”
“你脑子坏掉了，我是个男人。”黑泽莲想起之前被森鸥外在地下赌场戏弄过的场景，就更难受了，“你别说一些变态的话了，男人怎么可能怀孕？”
“不信？”森鸥外用手压低了黑泽莲的身体，贴近他的耳边说道，“要不要试试？”
他的声音伴随着淡淡的热气灌进黑泽莲的耳朵里，造成的效果是五雷轰顶。
黑雾在这一时间打了电话过来，黑泽莲刚想接，手术刀在他的背上轻轻滑动着，不轻不重地在他的心尖上戳来戳去。
只隔着很薄的衣服啊。
黑泽莲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之后说道：“爸爸，我……现在有点事，暂时不回来了，你晚上照顾好柯南，麻烦你了。”
他挂了电话之后，手术刀才离他的心脏位置远了一点。
“柯南是谁？”森鸥外问道。
“关你什么事？”
“收养的儿子吗？”
黑泽莲笑了：“你这么关注我，干脆别跟我要债了吧——呕呕呕——”
他弯腰又是一阵呕吐。
看来受了风寒很深。
他难受极了，额头也开始发烫。
一阵带着体温的衣服轻飘飘地裹在了他身上，他抬起头，森鸥外的手指刚好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
“你这小鬼，又生病了。”
黑泽莲在昏过去之前，听到森鸥外发出了一声叹息。
装模作样，他心想。
等到黑泽莲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上弄脏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套了一件老气横秋的睡衣。
房间里黑漆漆的，他心里一惊，该不会森鸥外那个狡猾的老东西已经把他关起来了吧。
别开玩笑了，现在的他可没有逃跑的实力！
哗啦——
他拉开窗帘，看到外面整齐的街灯时，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监狱。
只是一处很普通的公寓。
“你看起来好像很失望。”
背后传来的森鸥外的声音让他刚刚变好的心情瞬间冷却了大半。
他干脆又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继续睡觉。
“乖，张嘴。”
森鸥外走了过来。
他假装没听到，下颌被挑起，轻轻一捏，然后一支水银体温计就放了进来。
“都已经二十二岁了，还是不肯配合呢。”森鸥外轻声笑笑，“不如把你变回十二岁的时候吧。”
黑泽莲嘴里含着温度计，也不好骂他，干脆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
“好像已经退烧了。”森鸥外抽出了体温计，“你想吃什么？”
“烟。”黑泽莲不客气地说道，“麻烦体贴的森首领去给我拿包烟来。”
“我没有香烟。”森鸥外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黑泽莲只听到沙拉沙拉撕纸的声音，然后一个甜甜圆圆的东西就放进了他的嘴里。
“爱丽丝酱的糖，给你一根，不过不能告诉她，否则她一定会跟我闹的。”
黑泽莲睁开眼睛，森鸥外正微笑着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森首领要指导一下莲姬创业的思路，不过莲姬很排斥他就是了。
森：︿(￣︶￣)︿
莲姬：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