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疏婕睡不着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冷,一睡着她感觉凉风直往她头上蹭,她向来体寒,只要天气稍微冷一点,脚踝往下的地方就冰冷刺骨。
她迷迷糊糊往旁边的热源搭过去,感觉到暖和点了,才又安静下来。
在野外搭帐篷过夜,阮疏婕还是头一回,她醒过来的时候,整个脖子都是麻的,身上也是哪哪都酸。
转头看过旁边去的时候,陆白已经不见了人影。
帐篷外基本没人说话,只有几个工作人员窸窸窣窣搬动摄像设备的声音。
看到阮疏婕出来,工作人员热情地跟她打招呼,“阮老师怎么起这么早啊,这才六点钟。”
“不太睡得着。”阮疏婕拿了洗漱杯和牙刷过去接水,应声道:“你们也起得早,辛苦了。”
听到阮疏婕的问候,几个工作人员赶紧摆摆手,连声说道:“不辛苦不辛苦。”
阮疏婕冲他们点了点头,到另一边去刷牙。
等她刷完牙了,看到陆白从对面树林里走出来。
他肩上沾满了清早的露水,肩头的t恤已经微微被浸湿,就连头发上也染上晶莹洁白的霜露,显得他整个人清冷至极。
“去哪了?”阮疏婕等他走到身边的时候问道。
“无聊,随便走走。”陆白在一块石头上卡了卡鞋边沾的一点泥,“怎么不多睡会儿?这时候似乎不是你起床的点吧。”
“硬地板睡得我身板疼。”
“娇气。”
陆白声音有点轻,阮疏婕没有听清,追问道:“什么?”
“让你把杯子放了,赶紧去吃早餐。”陆白往后捋了捋头发,发尖的露珠被他拍开。
等到两个人吃完早餐一个小时之后,其他人才陆陆续续的醒了。
文野见到陆白和阮疏婕坐在一起看电影,走过来惊讶说道:“你们起得真是够早,一大早就要开始学习了吗?”
“不然你以为我们两个影帝影后怎么拿的?”陆白头也没抬,顺着他的话开玩笑道。
文野真的信了,他站在陆白和阮疏婕后面微微弯着腰看屏幕,是一部他曾经看过的高评分电影,于是指了指一个单眼流泪的女人虚心求教:“演员为什么用这种方式表达伤心呢,这里的情绪我觉得浓烈点更适合啊。”
“因为这么哭好看。”阮疏婕回答他。
文野一脸不可置信,语气满含质疑:“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看过阮老师的戏吗?”陆白问他。
文野乖乖答道:“看过,疏婕姐拿了金鸡和金马那两部看了最多次。”
“她在两部戏都有哭戏,特别是在《灰烬》中,开始的15分钟,中间的50分钟,和最后的20分钟,你觉得她哭起来丑吗?”
闻言,文野看了看阮疏婕的脸,精致漂亮,说是没有任何瑕疵也不为过,更因为经过银幕的千锤百炼,让她一颦一笑都极具风情。
陆白见他盯着阮疏婕的脸有点久,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语气冷冷的说:“回神。”
文野赶紧低了低头,虽然说爱美是人的天性,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声音稍低的说道:“好看,不过疏婕姐这张脸怎么样都好看吧。”
陆白摸了摸鼻尖,突然不想说下去了,但是简略的回答了他,“所以演员在镜头前控制自己的哭时候的面部表情是基本功,毕竟谁都喜欢哭起来好看的演员。”
“啊,原来是这样吗?”文野还是将信将疑,问道:“可是还是有很多前辈哭起来一点都不顾形象啊。”
阮疏婕见他一本正经的提问,好笑的问:“你什么时候演戏的?科班还是非科班?”
“去年,拍了一部电视剧莫名其妙就红了,现在还在电影学院上大一。”文野回答道。
“好好读书。”阮疏婕笑笑,说道:“还有我和陆白刚才说的什么演员在镜头前要好看都是和你开的玩笑,演员拍戏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豁得出去,你要做的是琢磨人物,准确表达出人物的感情。至于镜头前好不好看不该是我们演员关心。”
“啊……我说怎么这么奇怪呢。”文野嘟囔着。
陆白摘掉挂在耳朵上的耳机,拍了拍他的肩,“以后别这么好骗。”
文野:“……”
*
一群人吃完饭后便开始收拾东西下山,这时候的太阳光已经有开始有些晒了。
但幸好下山比上山容易些,花费的时间也比上山时少。
快到山底的时候,阮疏婕还是有些被晒迷糊了,恹恹的对陆白说,“等我回公寓了,要先睡一觉,我太想念公寓柔软的大床了。”
陆白跟着后面应了她一声。
靠近山脚的地方被人走的多了,底下的碎石就有些松动。
“小心!”陆白在她身后突然大声提醒道。
但话还是说晚了。
阮疏婕穿的短靴跟并不算很低,她下脚时一个不注意竟然踩滑了,整个人眼看就要摔倒旁边有锋利石刃突出的巨大石块上!
预想中的疼痛被没有来到,她撞到了陆白身上,感觉到他胸腔传过来的热气。
阮疏婕怕陆白被磕碰到,赶紧从他怀里站起来。
“你没……”阮疏婕话没说完,看到陆白手掌心汩汩流出的血,心尖猛地一跳,她回头望了一下身后那块石头,上面沾着陆白流出的血。
“没事。”陆白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别担心。”
听到他们动静,在后面跟着的导演和工作人员也赶紧围过来,导演看着陆白狰狞的伤口,催促道:“随性的医护人员呢?叫他们赶紧过来。”
“来了来了。”一个带着黑框眼睛的医生提着医药急忙小跑过过来。
到了之后打开医药箱,拿出纱布酒精开始帮陆白处理伤口前开口说道:“陆老师,忍一下。”
陆白:“可以。”
陆白的手掌血流得有点多,伤口几可见骨,医生只能先用纱布按住伤口帮他止血,止好血后又用酒精在伤口周围替他消炎。
期间陆白跟本没有任何反应,平淡得好像处理的不是他的伤。
可阮疏婕一看到旁边纱布上的血,心就被紧紧攥着,眼眶发热,等话一说出口的时候,语气里已经染上了微微哭腔,“都怪我不小心。”
“只是伤口看着害怕而已,没有多疼。”陆白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阮疏婕眼角却更红了,执拗地看着医生处理他的伤口。
蒋灵玉就站在阮疏婕背后,看到陆白看着自己的眼神,会意的拍了拍阮疏婕的肩膀,说道:“他一个大男人说没事就是没事嘛,你别自己瞎操心。”
阮疏婕没理她。
陆白微微叹了口气,用没受伤的右手将阮疏婕因走动而散落在颊边的头发勾到她的耳后,语气轻柔的说道:“别伤心了行吗?你明白的,我向来不知道怎么哄你。”
阮疏婕忍着酸涩点了点头。
*
陆白手受了伤,阮疏婕执意不让他提任何东西,最后还是拗不过陆白的坚持,退一步的让他提了一个比较轻的。
其实和刚上山相比,基本已经没有什么要拿的东西,食物不是被他们吃完了就是分给工作人员了。
回到公寓的时候正好赶上午饭时间,这次的午餐还是导演组准备的,不过没有上次那没丰盛,只有几样红烧蹄髈、椒盐虾之类的家常小菜。
昨晚山间过夜一行人没有几个是有好好休息的,吃完饭后便都匆匆回房间睡午觉。
阮疏婕掀开被子上床的时候,陆白刚从洗手间出来,阮疏婕指了指他的手问:“真的没事吗?”
“你来来回回都问了几遍了?”陆白无奈一笑,“只是伤在手上,又不是脚。好了,赶紧休息吧。”
阮疏婕闻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陆白以为她也不会再钻什么牛角尖了,没想到他睡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听到落地阳台上发出细幽的抽泣声,旁边床上空无一人。
他扯开被子翻身下床,用衣物将房间里的摄像头盖起,这才走到阳台上,靠着阳台玻璃望着阮疏婕。
看到阮疏婕依旧不为所动的继续掉眼泪,陆白屈服了,他走过去关掉两个人的麦后,用一只手抬起她的脸。
阮疏婕脸上满是泪痕,浓密的睫毛上挂着将掉不掉的泪珠,我见犹怜。
“我怎么以前没听说过你这么爱哭呢?”陆白用手轻抚掉她脸上泪珠,“以前我们还住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没哭过。”
说罢,他在心里补了一句,除了床上。
过了一会儿,阮疏婕还是没有应声,陆白又继续说道:“拍戏指甲盖都冻掉了也没哭,我现在也没你那时候严重。”
“陆白,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的开始都是因为我最开始的……”阮疏婕声音里细微的哭腔不仔细听的话几乎察觉不到,“一厢情愿。”
她自嘲的笑了笑,“要不是我一开始那么早提出结婚,或许我们两个就能在结婚前发现我们的不合适了,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不上不下的尴尬处境了。”
听到她话,陆白手指几不可查的蜷缩了一下,复又平静下来,语气淡淡道:“我们两个都有问题,不用大包大揽。”
阮疏婕张嘴要说什么。
就被上来敲门的工作人员打断了,陆白走过去开门。
陆白私底下也没发过脾气,看着很温和样子,但是工作人员觉得他就像遥远雪山上的一抹雪,待人虽有礼却十分疏离,一时有些揣揣的说:“陆老师,导演让我问你们,你们谈好事了吗?什么时候可以开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