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演员》录制六期,马上就到分组半决赛,在第一轮胜出的选手都得回到舞台上进行新的分组pk,获胜者选择导师加入他的战队,然后进行导师团战赛。
蔺寻在这两天总是以请教名义,让江轻授课。
江轻嗤之以鼻,严重怀疑他是打着幌子来接近自己,让自己签约。
“你不是觉得拍戏好玩吗?”
“是啊,所以为了更好玩,就得认真一点。”蔺寻拎着早餐笑道,慢悠悠走进他的家门,“江老师,要是我这次赢了,就答应你一个要求,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当真?”江轻关上门,两人坐在餐桌前享受早餐,他狡黠地笑了一下,“好啊,先记账。”
饭后,江轻带着他上二楼的影音室。
房间的三面墙全是放着海报光碟和相关类书籍,另一面墙挂着一面幕布,中间放置着一张半圆形布沙发,沙发前的小圆桌上摆着投影仪,桌下放着几瓶饮料。
在江轻打开设备的时候,蔺寻参观一周,看着墙上的海报,新旧不一。
按照年份将每年最优秀的作品贴了出来,灯影不一,各色男色展开一个个令人惊叹的故事。
走到海报墙的中央,他停了下来,微微仰着头,看向海报上的女人,五官精致立体,难以描绘出她的神韵。
既有俏皮灵动的劲,又有岁月苍老的痕迹,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竟然在一张脸上同时呈现。
昏黄的光影将美丽的脸庞一分为二。
一半是年少佳人梦,一般是蹉跎岁月痕。
他认识这个女人,上世纪末大陆最受欢迎的女演员,叶芜。无数男人的梦中情人,当年听父亲提过几句。
海报下方印着两个大字——旧人。
在下方,是只占了小篇幅的其他参演人员。
他伸出手指一个个数过去,纳罕道:“怎么没有你?”
江轻调好设备,扭头看了一眼,说:“我不是主要阵容,海报就那么点大,哪有地方容得下每个人。”
“也是。”蔺寻点点头,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第一次演戏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江轻愣了一下,走到他旁边,看着墙上的海报,眼睛仿佛盛着光,嘴角微弯:“震撼,我觉得很震撼。”
“灯光、摄影、道具在片场上嘈杂得很,等导演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安静地候着演员们。每一帧每一画每一个时刻都被记录了下来,带给观众们一场光怪陆离的世界。”
“前辈们吃得下苦,我到现在还记得叶芜妈妈……抱歉,我们那群孩子在片场喊妈妈喊习惯了,到现在也是称她为妈妈。她既在舞厅里徜徉,又在土地里打滚。凌晨五六点放工,怕我们这群孩子饿了,带着我们去买包子。我们坐在片场的台阶上,看着日出听她讲演艺梦想。”
“她说,她要一个永恒。”
说到这里,江轻语气有些飘忽:“当时我们太小,没理解她的意思……她要的永恒,竟然会以另一种方式呈现。”
蔺寻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件事他知道。
《旧人》上映时引起了热烈反响与轰动,然而,在去参加金叶奖颁奖典礼的前夕,女主角叶芜自杀了。
有人说是入戏太深患了抑郁症,也有的说是本来就身患恶疾,也没个定论。
唯一确定的是,年纪轻轻孤身一人的叶芜确实成了荧幕上的永恒,直到现在还有不少影迷会在忌日那天去祭拜。
不知想到了什么,蔺寻突然扭头看向江轻:“你这么热爱荧幕,不会也想成为永恒吧?”
江轻扯了扯嘴角:“不会,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到底什么样的永恒才算真的永恒。你看现在不少演了一辈子戏的人,晚年却难以复制当年辉煌,积攒的口碑也一落千丈。如果叶芜妈妈还在的话,会不会处于这样的境地呢?”
市场难以控制,不能保证每部戏都达到《旧人》那样的高度。
万一烂片演得多了,观众看腻了,那她就不再是大家心目中的叶芜了。
这样看来,她为戏而亡是不是算得上一种好结局?
蔺寻拿起一瓶饮料,拧开盖子递给他:“不对,你想得不对。”
“哪里不对?”
“你之前和我说,我们只是扮演角色体验角色,那么只让角色永恒不好吗?为什么要牵扯到演员自身?你只是披上了一层角色的面具,脱下这层外衣后,你还是你,江轻。比起记忆的永恒,我更喜欢现实中鲜活的人。”蔺寻沉声说。
江轻手指微缩,眼神失焦片刻,薄薄的水雾渐起,他用力眨了下眼克制住其他情绪,侧头笑道:“对,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
许是这番谈话触碰到了他的内心,授课变得格外认真起来。
蔺寻开始后悔了。
这小子认真起来真的是吓死个人。
他站在镜子前,不断重复着表情变化,一会哭一会笑,搞不好还要挨打,比他父母都严厉!
江轻严肃道:“你光靠灵感发挥是不够的,没那么多灵感和情绪让你恰到好处的表演,你必须得学会如何运用技巧。两者合二为一你才能减少最大程度的失误。”
“江老师,你看我这笑得怎么样?”蔺寻一边点头,一边扯出一个笑容。
“过于猥琐,重来。”
“那要怎么样?”
江轻突然使坏:“来个眼里三分薄凉四分讥诮五分近视以及八十七分不屑的笑容吧。”
“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蔺胖虎说,“还有,你少了一分,这才99分。”
江·数学渣·轻脸不红心不跳地补充:“多一分怕你骄傲。”
蔺寻:……
蔺寻去电视台排练的那天,晨跑时间缩短了一半,然后在一家新开的早点铺买了一袋包子和豆浆。
门铃照例是五遍,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接近着一声怒吼迎随着开门声响起来。
“叫魂呢!”
“叫你呢。”蔺寻不见愠色,摸了摸他睡翘的发尾,捉住他的手腕,将早餐放在他的手上,笑了笑,“醒醒,别弄掉了,好好吃饭,乖,我先去电视台了。”
直到眼前没有人影消失在楼道里,江轻才迷迷糊糊关上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两个人关系好像有点过于亲密了,每天来送早餐,晚饭又去隔壁吃,让他差点都忘了这个人还是他曾经的对家。
难道是在讨好他,然后让他心甘情愿地签约?
只能是这个原因了,自从对方解除了基佬嫌疑后,他也放开了不少。
平心而论,蔺寻是个不错的朋友。
蔺寻抵达电视台后,跟着工作人员往里走,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拿起来看了一眼。
工作人员回头,见他眼梢都带上了一层笑意,笑问:“今天心情不错?”
“嗯,很不错。”蔺寻浅笑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qyy:好好排练,别给邻居我丢脸【抠鼻屎】
他点开对方的名字,思索片刻,旋即改了个新备注——炸毛小邻居。
*
正式录制当天,电视台外面围了不少粉丝,分成几堆,拉着横幅等待。
隔着老远,就看见一张紫色的巨大横幅尤为显眼——蔺寻蔺寻,宇宙最行!
车子稳稳停下,在薰衣草们翘首以盼的目光中,车门缓缓拉开。
一双笔直修长的腿伸了出来,紧接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惊艳众人的脸。
……可惜不是她们家哥哥,是对家江轻!
薰衣草相对无言,安静地看着他下车。
这又不是他的粉丝聚集地,是不是故意在这下车的?
这时,前排一个眼尖的姑娘看见车里还有另一个人的身影,那模糊的身影、完美的身材比例和帅到天崩地裂的侧颜!不是蔺总还能是谁?!
“你们快看,蔺总好像在车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好奇地往前挤。
桑一迅速下车,将江轻护在背后,冷眼一扫,便给大家一股无形的压力。
明明年纪都差不多大,可江轻的这位助理的实力她们可是有所耳闻。
别看长得安静甜美,那可是徒手掀翻六个猥琐壮汉还不喘气的保镖啊!
简直就是一行走的鲨人芭比。
江轻摸了摸鼻子,隔着桑一问她们:“这横幅口号……你们是不是该结一下版权费了?”
薰衣草:“……”
“江轻,我们爱你!”这时,旁边的一堆粉丝齐声喊道。
江轻惊喜地看过去,咦,不是姜粉啊。
朕的百万姜粉呢!还不赶紧来上朝!
由于节目播出几期,反响很好,不少粉丝们就开始组织来这里应援。
江轻作为一名非流量路子的演员,粉丝们缺乏经验,都还在家摸鱼等着看节目呢。
当然,他其实不大喜欢众星捧月的场面。
得到的爱有大,承担的责任越大,他也深知他并不如粉丝中想象的那么完美。
有这份宠粉的时间,还不如去琢磨琢磨演技。
可见,他粉丝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隔壁那群粉丝喊:“我们是荞麦粉!感谢你对小乔的关照!”
“哇,你们真懂事。”江轻由衷感叹,走过去和她们打招呼,“天气热,小心中暑啊,早点回去休息。”
这边的薰衣草们尴尬地看着他和荞麦粉交流,不知说什么好。
一群人嘀嘀咕咕商量个不停,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还停留在车里。
只见车内人突然收起电脑,打开车门,隔着一辆车的距离和她们笑了笑:“辛苦你们了。”
“啊啊啊啊啊!寻哥加油啊啊啊!”
“蔺总今天好帅!”
“蔺总今天也要好好努力哦!”
蔺寻笑道:“谢谢,我会的,你们注意身体,下次不用大老远跑过来了。”
“我们愿意!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寻哥为什么和江轻一起来的?”
蔺寻看向江轻的背影,笑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真的吗?”
“不是被迫营业吗?”
“哥哥喜欢他吗?”
“喜欢啊。”蔺寻自然大方地承认,反而没让人生出其他心思,“你们不喜欢他吗?”
薰衣草:“……”
“寻哥喜欢的话,我也喜欢!”
“我也是我也是!”
“对!”
时间快到了,在旁边等待的工作人员提醒了他们一句。
舒彤去旁边拎着江轻往里走,江轻摸出一颗糖,扔给桑一:“表现不错。”
蔺寻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向他摊手:“不许偏心。”
江轻嫌弃地“啧啧”两声,正好还剩两颗,便都放在他手心了。
后面一直围观着这一幕的薰衣草们集体噤声,面面相觑。
原来两人关系真的这么好啊?
不像是营业啊。
这兄弟情还是糖果味的?
一个“寻亲粉”都要哭了。
她从两人同乘一辆车就开始磕到泪流,现在两个蒸煮还当面发糖,是真的发糖!
啊啊啊啊这绝美爱情不能只有她一个人磕,必须得去队伍里告诉亲人们!
她将拍好的照片发到超话,引起了所有土拨鼠的现身。
*
后台化妆间。
江轻正在化妆,杜悦宁就走了进来,笑眯眯地坐在他旁边:“江劳斯,今天的你格外帅气呢。”和蔺总的发糖照尤为帅气!
经过几期的录制,杜悦宁已经相当自来熟地和他打招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之情了。
“江劳斯,今晚就要挑队员了,你有没有心仪的选手啊?”
“有啊。”江轻笑了一下,“刘慧敏、高远乔、段家旭……”
杜悦宁听他念完了一串名字,就是没有蔺寻的名字,先是失望一小下,转而就明白了,这是江劳斯在避嫌!
隐形糖什么的,也好甜哦。
江轻见她笑得贼兮兮的,一点都不端庄大气,提醒道:“你这主持人,还不如我家小助理沉着稳定。”
话音刚落,一直在旁边安静打游戏的桑一突然冷漠开口:“垃圾射手,早晚把你头拧下来当子.弹射.出去。”
“……”江轻尴尬咳两声,“当我没说。”
杜悦宁娇笑两声,一个没忍住,爆发出个糙汉大笑。
工作人员似乎早已习惯她可怕的笑声,并未表现出江轻那般惊讶的神情。
比赛时,江轻明显发现好几个选手都有明显的进步,比如蔺寻,比如刘慧敏。
但是高远乔就有些令人失望,好像并不在状态中,发挥不如第一次的表现。
他侧头和苏鸿儒交换了个眼神,都从中看出了困惑与无奈。
但高远乔的对手则出现了更明显的失误,台词说错了两次,两人将舞台表演得一塌糊涂。
江轻毫不留情地将两人表现点评了一顿,看着蔫头耷脑的两个年轻人,他顿了一下,说:“舞台只有一个,不是所有人都能站上来的。既然你们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里,我希望你们能尊重一下脚下所站的地方,和这些对你们抱着期待而来的观众。”
高远乔低下头,女选手小声抽噎。
最后结果是高远乔胜出,女选手退场前说了一番抱歉的话,最后才提到一句“外公过世了”。
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不少观众甚至直接将埋怨的视线钉在江轻身上。
江轻深吸一口气:“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但我依然为我的决定负责,现场表演更得控制好个人情绪。”
观众小声嘀咕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冷血死了。”
“就是,人家外公去世,谁不得伤心啊。”
“起码安慰几句吧,这种人真的有朋友吗?”
“怎么有这种人,自己过得好,就得要求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开心吗?”
江轻垂下视线,不再说话。
苏鸿儒和温嘉欣连忙抢过话筒,安慰了选手一番,又讲了下自己亲人去世时的经历,转移大家注意力,才将这事给翻篇。
但后半场的现场气氛明显不够热烈,不少观众开始抱着抵触情绪。
当获胜的9位选手开始选择导师时,大部分人都在喊“苏老师”“温老师”,偶尔有一个观众喊江老师,声音马上就被压了过去。
台上的选手们根据观众的反应,大致猜到江轻的人气又受到了影响。
比起过气的毒舌导师江轻来说,苏鸿儒和温老师才是最佳选择。
一个是导演,混了这么多年,人脉资源没话说,万一被看中直接去参演电影,岂不是省了不少事?
而温嘉欣虽然低调,但好歹是话剧院的台柱子。
前面四个选手相继选择了这两位老师,观众们鼓掌叫好。
这时,轮到蔺寻了。
“苏老师!苏老师!选苏老师!”
“温老师也可以!!!”
蔺寻笑着点点头:“谢谢大家,我选江老师。”
杜悦宁内心激动,表面假笑问道:“选择江老师的理由是什么呢?”
蔺寻看向对面沉默不语的江轻,眼神深邃,深不见底,渐渐涌起一阵旋涡,仿佛看到了那个在玩具房睡着的人。
外面阳光灿烂,他却很孤独。
“因为我们是朋友。”蔺寻弯了弯嘴角。
观众们又开始交头接耳,杜悦宁笑容深了几分,看向江轻:“那么请问江老师你选择蔺寻吗?”
江轻直直地看着他。
良久,他才缓慢又郑重地点了下头。
蔺寻笑意愈深,旁人或窃窃私语,或猜测怀疑,但他却看懂了。
这个点头不只是选择他作为学员,更是应了“我们是朋友”这句话。
高远乔和刘慧敏也同样选择了江轻,刘慧敏毫不掩饰对江轻这个晚辈的喜欢。
高远乔说:“师兄是我一直以来的榜样,希望你能原谅我刚才的失误。我很喜欢师兄,希望师兄给我这个机会。”
蔺寻的笑容僵了一瞬,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
又见江轻再次点头,嘴角彻底垮了下来。
就有点不爽。
不。
是很不爽。
作者有话要说: 那你要怎样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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