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草场东西有近千里,南北也有数百里,部族所在之地靠近山下,距离李叱他们露营的地方也有七八十里,博日帖赤那赶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此时再赶回来,他觉得实在有些辛苦。
所以博日帖赤那想着不如明天一早再去看看,反正那些铁鹤部的人都在营地中,又不是没法盯着。
所以他出来之后就去询问了一下,金顶大帐外边的护卫回答他说,铁鹤部的人是特勤葛日泰在接待,也是葛日泰安排人保护。
博日帖赤那笑了笑,那是保护吗,那不就是监视吗,况且葛日泰是他爹。
特勤是草原部族的一种官职称呼,地位很高,葛日泰是纳兰汗的亲弟弟,按照楚人的认知习惯来说,纳兰汗就是这个小国的皇帝,葛日泰就是亲王。
纳兰汗没有儿子,只有四个女儿,所以很早之前他就说过,将来的汗位会传给博日帖赤那。
然而按照纳兰部固有的惯例,大汗没有子嗣,汗位应该传给他的弟弟葛日泰。
大帐中。
特勤葛日泰递给铁鹤部特使札查楞一杯酒,带着谦卑笑意的说道:“特使大人,纳兰汗的话你不要太在意,他只是有些糊涂了,还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好处和坏处,给他一些时间,他会想明白的。”
札查楞道:“要我说,这个不识时务的人做纳兰汗,是你们纳兰部的灾难,你比他强的多了,我也看过,部族中的人对你也很敬重。”
葛日泰连忙说道:“我兄长才是纳兰部的可汗,整片草场上,都是他的臣民。”
札查楞道:“那你就不想做纳兰汗?”
他凑近葛日泰笑着说道:“我听闻,你的兄长打算把汗位传给你的儿子,就是刚刚我见到过的那个小伙子,他看起来并不是很聪明,如果他懂得谦让的话,就会知道,这汗位应该是你的才对。”
葛日泰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札查楞道:“我这次带来了六百善战勇士,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和我带来的勇士都可听从你的调遣,这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数十万纳兰部族,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你们纳兰部反抗的话,铁鹤大军南下,最先要打的可不是中原楚人,而是你们纳兰部。”
葛日泰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有些惧意在内。
深夜。
博日帖赤那正在睡觉,忽然间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他揉了揉眼睛起来,出帐篷的时候才看到到处都是火把,到处都是人。
“出了什么事!”
博日帖赤那拉着一个人问道。
那人回答道:“大汗大汗被杀了。”
博日帖赤那脸色大变,他立刻冲向金顶大帐那边,到了之后才看到,纳兰汗的尸体就放在木架上,他的父亲,特勤葛日泰站在尸体旁边,正在悲愤的说着什么。
“我发誓,不会放过那些楚人!”
葛日泰怒吼了一声。
博日帖赤那立刻冲过去问到底怎么回事,站在他父亲身边的札查楞阴沉沉的说道:“有几个楚人潜入进来刺杀了纳兰汗,还是我的人察觉,然后捕杀了他们。”
他指向不远处,那边地上躺着五六具尸体。
札查楞道:“你应该能认出来吧,这些都是楚人,就是他们刺杀了纳兰汗,这种血海深仇,我相信纳兰部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假装看不到,你也一
样。”
博日帖赤那跑到那几具尸体旁边看了看,认出来那是这次进来的商队其中几个人,这些人根本就不懂武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刺杀了纳兰汗?
前天就是允许楚人行商进入草场交易的日子,大概进入草场的有四五百人,他们带来了大量的货物,按照惯例,交易要持续五天,这些楚人行商就会被要求离开草场。
“杀光他们!”
札查楞指向远处,那边数百个楚人被绑了起来,按着跪在那,他们不停的为自己申辩着什么,但是没有人相信他们。
随着札查楞一声大喊,他手下的那些铁鹤部士兵立刻就冲了过去,一刀一个,把跪在那的楚人全都砍死。
一时之间,血腥无比。
札查楞大声说道:“光是杀掉这些假扮成商人的楚人不能算为纳兰汗报仇,我们要杀到楚人的地方去,杀了他们的官员,这样才算为纳兰汗报仇。”
已经有不少人被鼓动起来,挥舞着弯刀,喊着报仇。
可是博日帖赤那却相信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立刻回头看向他的父亲,他父亲站在那,正在看着纳兰汗的尸体流泪。
札查楞道:“按照咱们草原人的规矩,纳兰汗已经去世,所以特勤大人将继承纳兰汗之位,我现在代表铁鹤部大汗,正式宣布,承认葛日泰为纳兰部新的可汗,他将带领你们骑上骏马拿起弯刀,去向那些楚人报仇!”
博日帖赤那手下的一个年轻人立刻喊道:“大汗的死还没有查清楚,就这样先找人继承汗位了?!而且大汗早就已经说过,汗位要传给博日帖赤那!”
他喊完之后,立刻就有不少人跟着喊了起来,纳兰汗确实不止一次说过,将来的汗位一定是博日帖赤那的。
札查楞大步过去,一把将喊话的那个年轻人单臂举起来,他怒斥道:“你是在挑拨纳兰部族之间的矛盾吗?你是不是和凶手有关?!”
那个年轻的汉子大声说道:“我没有!”
“我看你就有!”
札查楞一把将年轻汉子摔在地上,抽出弯刀,一刀将那汉子的人头剁了下来。
“这个人一定就是那些楚人的奸细!”
札查楞大声说道:“铁鹤人站在葛日泰的身边,如果他不是纳兰部新的可汗,那么铁鹤人绝对不会答应,会立刻将纳兰人视为敌人!”
很多人都沉默下来,有人在人群中寻找博日帖赤那的身影,却发现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深夜中,博日帖赤那骑着一匹没有来得及配上马鞍的战马狂奔,他选择离开,是因为在他看向他父亲的那一刻,在他父亲的眼睛里不仅仅看到了泪水,还有别的很复杂的东西。
他再看向父亲身边的那些人,其中一部分就是部族中地位比较高的首领,那些人也一定知道了些什么。
如果此时他站出来和他的父亲对峙,和铁鹤的特使对峙,那他也许就会和他那个手下一样,哪怕他的父亲不舍得杀了他,也会把他关起来。
纳兰汗对他就如同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他不能让纳兰汗就这样冤枉的死去。
部族里的人他不知道还能信任谁,似乎刚刚认识的那个朋友,就是他唯一的选择了。
夜是如此的深邃,站在营地外边看向远处的草原,仿佛能在深邃之中看到什么巨大的野兽正在悄悄接近。
挂刀门大师兄
贾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看向坐在他身边不住打瞌睡的小师弟,抬起手在小师弟的脑袋上揉了揉。
“回去睡。”
小师弟甄艮抬起头看了看他,然后固执的摇头:“我陪大师兄守夜。”
今天晚上轮到大师兄当值,本来没有他,可是他就觉得自己应该陪着大师兄。
“你快回去吧,这样睡的话一会儿着凉了,这里的气候比咱们井口县晚上要凉的多。”
大师兄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害怕?”
小师弟道:“大师兄你不怕吗?”
“我可不怕。”
大师兄道:“我是大师兄,大师兄胆子最大,没什么怕的,小师弟才会怕。”
小师弟摇头道:“大师兄不怕,我也不怕,我怕也不能说。”
大师兄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远处依稀有什么声音传来,他立刻站起来看向对面的草原,仿佛之前他在害怕着的那不知名的巨大野兽,正在迅速的扑过来。
半个时辰后。
唐匹敌看向李叱,李叱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是他不想让唐匹敌去,然而他没说出口是因为唐匹敌一定会去。
“可能是我在草原上生活了一段时间,所以我很了解他们这些草原汉子,他们说以后咱们是朋友了,不像是咱们中原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一句客套,我对他们说我把他们当朋友了,也一样是真诚的。”
唐匹敌道:“白天的时候我说过,如果博日帖赤那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他,你知道草原人对于约定的态度是什么吗?人还活着,约定就算数。”
他起身看向余九龄:“九妹,帮我穿甲。”
余九龄看向李叱,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起身道:“人还活着,约定就算数。”
他张开双臂:“帮我也穿甲。”
余九龄眼睛都瞪圆了:“你的伤还没好。”
李叱道:“那也没多少人打得过我。”
他看向站在一边的挂刀门大师兄贾阮说道:“营地这边拜托给你了。”
贾阮站直了身子说道:“草原人说好的约定就不会轻易更改,中原的汉子们也一样,我答应你保护好你的人,挂刀门的师兄弟们,就会拿命去保。”
李叱沉思片刻后说道:“等一天,若我们没回来,你带着她们去最近的县城。”
唐匹敌看向李叱摇头道:“你得留下。”
李叱道:“你是博日帖赤那的朋友,但你很早之前就是我的兄弟了。”
他看向营地中,一百名悍卒披甲执刀,他们坐在战马上,已经准备好去战斗。
“你们可以不去!”
唐匹敌大声喊了一句。
那一百名悍卒互相看了看,然后抽出刀,用长刀敲打他们的胸甲。
一阵阵整齐的闷响,犹如战鼓之声。
高希宁站在这一百名悍卒的马前说道:“他们可以不听你的,因为他们是我的兵。”
她回头看向那些悍卒大声说道:“跟他们去,带他们回,用我教你们的方式给我回应!”
一百名悍卒整齐的喊了一声。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