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希宁仔细想了想后看向李叱:“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一个问题,刚刚那个小伙子或者是被骗了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来的,但他不像是个坏人。”
她问:“所以一个国家的律法,到底是给好人定的,还是给坏人定的?好人要遵守,坏人却不必,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可以骗也可以威胁。”
李叱一怔,他还没有去想过这样的问题。
“律法应该是制约坏人,保护好人的对吧。”
高希宁道:“可是似乎没有什么作用。”
李叱想了想后回答:“就算没有了制约,律法的存在也是一个标准,标准之上的是好人,标准之下的是坏人。”
“如果没有制约,这个标准又有什么用?”
李叱道:“在一个好的时候,律法的作用就会很大,现在这样的大楚,律法就形同虚设。”
高希宁点了点头:“那,执法的衙门,是不是应该不被地方官府制约才对?地方官府的人,制约了执法的衙门,也就是制约了律法,而不是被律法制约,所以需要有一个衙门,不被任何其他衙门干涉和约束,这样才能最大可能的保证律法的公正。”
李叱道:“这么想有道理,不过你想过没有,这个不被任何人约束的执法衙门,如果一旦开始知法犯法的话,没有人能控制的住,比如现在大楚的缉事司,当初大楚皇帝让太监建立缉事司的目的,就是建立一个独立于朝廷之外的执法衙门。”
“那是大楚的皇帝用错了人。”
高希宁问:“如果是一个衙门,直接对皇帝负责,皇帝自己是这个衙门的制约者,而不是交给别人,是不是就好了许多。”
李叱道:“是好了许多,但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这个衙门都在历代皇帝手中紧握,而每一代皇帝都不是昏聩之人。”
高希宁道:“现在的皇位传承,是长子为尊,如果改变一下的话,皇帝从子嗣之中挑选最优秀的人作为继承者,这样是不是好一些。”
李叱摇头道:“谈何容易,第一,做父母的看重嫡亲,尤其是皇帝与皇后的孩子,其他妃子的孩子再优秀也没有什么意义,要乖乖的退到后边去,第二,抛开偏心不说,如何来界定这个优秀的含义,太难了。”
高希宁道:“你多想想。”
李叱噗嗤一声就笑了:“我为什么要多想想这个,替皇帝操心。”
高希宁笑了笑,没说话。
李叱道:“不过你说的对,一个强力的霸道的执法衙门,绝对不能随随便便交给别人。”
高希宁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夜色很美,夜很宁静,两个人坐在院子里聊天,此时此刻已经夜深,加练的士兵都已经回去睡下,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在这,若是别人看到了的话,大概会觉得他们两个在静悄悄的说一些只有两个人听到的情话,哪里能想到他们俩居然说的是这个。
怎么想都有些不太正常,这似乎不是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应该去想的问题。
所以,这也许就是李叱和高希宁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昭月大街是冀州城横七竖七的主街之一,在南城,昭月大街两侧的门店林立,和大楚都城的构造不同,冀州城的构造显得很开放,都城里都是坊市,宵禁指的是坊市之外的主街不准有人随意行走,坊市之内,约束的还算相对轻松。
每一片坊市都有围墙,像是一个一个独立的城中城,冀州这边不一样,这样的开放对于百姓们来说似乎稍稍好一些,但对于官府来说,不似管理坊市那么方便。
李叱没有去过都城,但他听说过都城的坊市构造,他想想就觉得不喜欢。
昭月大街南侧的一条巷子里,刚罡扛着两个人很艰难的回到这,他要避开那些眼线,要避开巡城的人,再加上扛着两个分量不轻的男人,过程之艰难可想而知。
但他不想就这么把人交出去,如果他想的话,出了车马行不久之后,他只要在大街上站着不动,就肯定会有人过来把那两个人接走。
小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当刚罡看到陈大为在他家院子里的时候,他就知道陈大为应该已经把事情对两位师父说了。
“师父知道了?”
一进门,刚罡就问了一句。
“知道了,不是我主动说的,他们俩,老狐狸”
陈大为无奈的回了一句。
刚罡知道陈大为不会主动提及,要说也是天亮之后才会说,他把其中一个人交给陈大为,然后快步进了屋子。
两位师父就坐在客厅里,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跪下!”
刚财努叱一声。
刚罡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陈大为条件反射似的也跟着跪下了。
刚财怒道:“你们两个太放肆了!”
陈大为的师父陈有为瞪了俩人一眼,又看向刚财说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不是骂他们的时候,还是应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刚财瞪着陈有为道:“都是你惯的。”
陈有为道:“你这老狗,怎么发起脾气来谁都咬?”
刚财道:“这两个小兔崽子不是你惯出来的?”
陈有为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刚财的性格确实更严苛一些,陈有为则不同,他觉得孩子要是被约束的太紧不好,所以如果说刚财像是一位严父的话,他很多时候更像一位慈母。
这俩老兄弟,往常也确实都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配合。
“你为什么还把人带回来了?”
刚财瞪着刚罡问了一句。
刚罡连忙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看向师父说道:“我怎么看都不觉得李叱他们那些人像是无恶不作的恶人,我和陈大为应该是被骗了,带回来是想问问这俩,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糊涂!”
刚财眼睛都瞪圆了,他努叱道:“人不带回来,不管谁是谁非,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就算找你们的人凶恶,想杀人灭口,我们拿了银子离开冀州就是了,可是你把人带回来没有交出去,这是越陷越深!”
刚罡道:“师父,我不想做个是非不明的人,这是师父你教我的。”
刚财气的上去就要给徒弟一脚,陈有为一把就把他给凌空拉回来了,陈有为道:“孩子说的没什么错啊,把事情搞清楚了,心里踏实些。”
刚财怒道:“这事和咱们没关系,都已经牵扯到了羽王的两个儿子,是咱们能插手的事?就算你们是为了银子,为了让你们的师父过几天好日子,那活干了就干了,干活不打听雇主的事这是规矩!有多少人,是因为打听了不该打听的而被灭口?”
刚罡摇头道:“师父,我之所以想搞清楚,是因为我觉得如果我和大为被骗了,不管我们打听不打听,我们都可能被灭口,既然如此,何必不弄清楚了再说?”
刚财怒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徒弟。”
陈有为道:“你自己选的,再说了,你敢说他和你年轻时候不是一模一样?”
刚财道:“放屁!我有这么蠢?”
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就算我年轻时候也这么蠢,但最起码我年轻时候比他长得俊。”
陈有为:“呵啐!”
刚财缓了口气后说道:“把人弄醒了,问清楚,然后把人再弄晕扔到大街上去,咱们得换个地方住了。”
刚罡说道:“我觉得那李叱是个大有作为的人,他能把我放出来,把人交给我,这份心胸气度,我很佩服。”
陈大为道:“你的意思是,把事情搞清楚后,我们去投靠李叱?人家未必会收留我们”
陈有为想了想后说道:“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先搞清楚再说吧,不过你师父说把人丢到大街上,不行,要灭口,不能留。”
刚财吩咐道:“去打一些水来,把他们两个泼醒。”
与此同时,许家。
公叔滢滢从后门进来穿过后院,急匆匆到了许元卿的书房外边,轻轻叫了一声,许元卿还没有睡,立刻就打开了书房的门。
“东主。”
公叔滢滢急切道:“那个叫刚罡的人得手了,我们的人看到他把人救了出来,但他没有把人留给我们,而是故意避开我们的人走了。”
许元卿沉思片刻后说道:“大概是想从我们这要更多银子罢了,以尧不圣他们两个来要挟我们,这些江湖上的下三滥大概都如此不堪。”
公叔滢滢道:“本来就是要灭口的,现在看来,这两个人和他们的师父,都不能留。”
许元卿点头道:“你认识江湖上的人比较多,现在就去查那两个人住处何在,今夜就不能把人放过了。”
“是!”
公叔滢滢应了一声,转身出门,许元卿在她身后又说了一句。
“你多加小心。”
“我知道了。”
公叔滢滢回头看了许元卿一眼,快步离开。
刚罡家里。
刚财和陈有为两个人坐在那,看着俩徒弟把人弄醒,那两个家伙趴在地上面朝下,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药,竟是昏睡的如此深沉,两桶水泼下去都没醒过来。
“把人翻过来泼,笨不笨?”
刚财瞪了他徒弟一眼后说道:“一直朝着他屁股泼水,你当他们屁股能比脑子先一步醒过来?”
刚罡讪讪的笑了笑,动手把石苏翻了过来,刚财看了一眼,脸色一变:“石苏?”
陈有为嗯了一声:“原来风雷门的三当家。”
陈大为把另外一个翻过来,刚财看过去,想看看这个人又是冀州城江湖上的哪位大人物,在陈大为把尧不圣翻过来的那一刻,刚财就猛的站了起来,陈有为也立刻站了起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有些发白。
“为什么是他?!”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