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信安是真的被气炸了,今天发生的事,就好像每个人都在拿他当傻子一样戏耍。
所以他发了疯似的追出了毛阳县,而那些逃跑的人跑起来也跟疯了似的。
追击的人有把握能追上,逃走的人也有把握会被追击的人追上,只是要看在什么地方被追上。
两支队伍一前一后,在官道上越跑越远,爬伏在暗处的董冬冬和齐锵奇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都叹了口气。
“好像,真的与咱俩没有什么关系。”
齐锵奇道“可是,是咱们两个奉命调查这个案子的啊。”
他看向董冬冬“莫非从冀州来的,不只是归元术归大人?”
董冬冬叹了口气“也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所以根本不知道家里是如何安排的。”
在大概半年多之前,他们这两个原本在大将军唐匹敌身边随军效力的廷尉军百办。
突然有一天,两人被唐匹敌找了去,告诉他们后方可能有些不稳当,让他们两个回后方去调查一下。
这两个人为了能给大将军留下更多帮手,所以没带任何手下出来。
那时候战事比较吃紧,前方多留下一个人就能多一分助力。
原本这案子他们已经查了好几个月,大概已经把事情都差不多捋清楚,可就在这时候,他们遇到了归元术的队伍。
然而他们又紧跟着发现,这案子似乎也不只是谍卫军的人牵扯前来,还有别的人。
他们离开山沟之后发现了那些被灭口的追兵,四五百人,全都被杀,看得出来动手的人绝对是训练有素的队伍。
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追兵全部解决,这必然是精锐所为,甚至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
所以这案子,看起来好像真的和他们俩没有关系了。
“不会是冀州那边调派队伍过来了吧。”
齐锵奇道“可是时间也对不上,咱们两个上个月才把消息用军驿送往冀州廷尉军,就算马上调派人马过来,一个月,队伍都到不了南平江。”
董冬冬一翻身,躺在那看着天空发呆。
“要不然,咱们两个干脆回去算了。”
齐锵奇看到董冬冬在发呆,他问“回哪儿?”
然后也一翻身躺下来看着天空,然后他也呆了。
一张大网从两个人的头顶撒下来,两位百办大人,就这样被一张网给抓了。
不是他们没有反应过来,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两个人被一张大网卷起来,然后被抬着离开藏身的地方,连他们的战马也没有被放过,一块牵走了。
有人过来按住他们的头不准他们看,于是他俩只能看着地面,默默的算计着,大概走了有一刻左右,
两个人被抬着扔上了一辆马车就再没人过问,好像抓他俩根本就不是很重要的事。
马车又走了大概能有小半个时辰,然后就停了下来,有人过来给他们把网解开,放下两壶水,还朝着他俩笑,好像很好笑似的。
也不知道就这样等了多久,两个人也不敢大声说话,因为他们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的话他们现在不需要多说什么,如果是假的的话,他们说什么也无用。
可能过去了有一个时辰,或许是两个时辰,在等待的时候人们对于时间的判断总是会变得不那么准确。
你着急去办什么事情,或者你是在迫切的等人,这时候的时间长度和你在休假的时候时间长度,似
乎完全不是一回事。
为此,可以质疑时间其实是会偷偷加速减速的。
又过去了这么久,这期间都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俩。
他俩就坐在马车上也不好下去,虽然也没有人说不许他俩下去。
“有人回来了。”
董冬冬听到了战马的叫声,还有嘈杂的马蹄声,听起来回到这的人数应该不少。
不久之后,终于有人把车门打开,之前那个抓住他俩的人笑呵呵的出现,朝着他俩招了招手。
接下来,两个人就被眼前看到的事震惊了。
虽然他们之前就已经看到了撒网的人所以才没有反抗,可是在这一刻看到的,还是不得不令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秋收之后的玉米田没有人收拾,秸秆还都长在地里,虽然干枯可却密集,人藏身其中确实不容易被发现。
在这一大片玉米田中间被清理出来一部分,空地上全都是人。
黑骑。
就在被抓住之前,董冬冬在藏身的地方趴的有些累了,翻身躺下来的那一刻,就看到在树上有个人在对他们笑。
那一刻,他看到了树上的人黑色的廷尉锦衣,于是他懵了一下。
下一息齐锵奇也翻身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个对他们笑的人,所以两个人都呆住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个人撒下来一张网,那人跳下来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是我们先来的。
这空地上,戴着铁面的黑骑队列严整,他们像是一群没有七情六欲的战争机器,身上的森寒之气令人畏惧。
在这空地正中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有一把躺椅,一个看起来面容阴沉的年轻男人躺在那,像是有些累了,正在闭目养神。
董冬冬和齐锵奇两个人被带过来,那个阴沉入寒潭一样的年轻男人缓缓睁开眼睛。
只是看了看他们两个,两个人就觉得自己心底那点事就都被人家看清楚了。
“你们是谁的人?”
年轻男人问了一句。
两个人同时回答“回千办大人,我们方洗刀方千办的部下,战前被派往大将军军中听令,是奉大将军之令回来调查案子的。”
“怪不得。”
年轻男人释然的点了点头后问他俩“认识我?”
董冬冬回答“不认识,认识千办的衣服。”
年轻男人嗯了一声“不认识也好,把你们查到的事跟我说说,给他们两个准备干粮。”
齐锵奇问道“之前动手抓我们的时候,已经知道我们是廷尉了?”
动手的那个百办笑了笑道“不知道,但是你们两个的束发之内都藏着东西,除了我们廷尉军的人,还能是谁。”
两个人把最近这段时间调查的事详细说了一遍,然后那个千办就摆了摆手“你们先去休息。”
董冬冬和齐锵奇两个人随即离开,俩人一边走一边嘀咕。
“这位千办大人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靠近一些就感觉冷的厉害,好像掉进冰窟窿里似的。”
正说着,就看到有一群人被捆绑着押到了那位千办大人面前,被几名廷尉踹着腿弯处跪下来。
董冬冬和齐锵奇对视了一眼,俩人都向后退了几步,但没有走远,站在那看着。
那位千办抬起手揉了揉眉角,似乎确实有些疲劳。
被押到他面前的人基本上都穿着官服,而且从品级上来看应该不低,董冬冬他俩认出来,
其中一个就是之前追出去的登州府治尹信安,剩下的,大概都是他的手下。
就在这时候从马车里又下来一个人,身上也穿着官服,和尹信安的衣服一样,品级相同。
尹信安一看到从马车里下来的人眼睛就瞪圆了,好像下一息就会扑过去一口把人吞了。
“尹兄,别来无恙。”
后下来的人笑了笑,在那位千办大人身边坐下来。
尹信安怒道“徐绩!你就是个卑鄙小人!”
徐绩笑了笑道“你想骗我来抓住我,或是以我为要挟逼迫封州开城,或是让我骗开城门,以此来威胁大将军退兵,所以你有何脸面说我是卑鄙小人?”
尹信安脸色一变,显然没有想到徐绩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徐绩笑呵呵的说道“我本以为,别管你是不是真的心存感激,最起码也要念我的好才对,你却只想着杀我同窗之谊应该是什么样子,你倒是解释的清清楚楚。”
尹信安冷笑道“你只是想除掉我而已,一切都是你杜撰出来的,你这是陷害我!”
徐绩看向那位千办“他似乎是觉得我们都傻。”
那位千办没有说话,似乎也不怎么喜欢徐绩这个人。
徐绩有一点热脸贴在冷屁股上感觉,但他心情好,所以看起来也不怎么在意。
徐绩道“尹兄,你觉得这计划如何?你在城里有地势之利,还有伏兵无数,所以要想抓你,最好的选择就是把你引出城,哪想到你居然真的上当。”
尹信安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好心好意请你来毛阳县看浮烟山的铁矿”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位一直都没有开口的千办大人站了起来,回身看向身后吩咐道“麻利一些,我不喜欢听人聒噪。”
“是!”
几名廷尉抬着一口箱子上来,看起来就格外的沉重。
这几个人把箱子放在尹信安面前打开,一件一件的把刑具从其中取出来。
这些刑具看起来五花八门奇形怪状,可是每一件刑具上那灰褐色的痕迹,应该都是干透了的血迹。
当这些刑具出现的时候,不远处看着的董冬冬和齐锵奇两个人眼睛骤然睁大,他们猜到这位千办大人是谁了。
与此同时,看到这些刑具,尹信安也知道他是谁了。
“张汤!”
尹信安的嗓音都在发颤,颤的格外厉害。
“你是张汤!”
张汤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迈步朝着远处走过去,似乎已经没有兴趣再看了。
“杀了我!”
尹信安嘶吼着“现在就杀了我!”
冀州和豫州,没有人不知道张汤的名字。
冀州和豫州,没有人不知道张汤是魔鬼。
如果说冀州的人和豫州的人对于张汤这个人的认识有些什么不同的话,那么就是豫州的人只是听说。
片刻之后,尹信安的哀嚎声就响了起来,可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有任何声音。
张汤走到玉米田边缘处站住,看着毛阳县城的方向。
才走到这没多久,手下人快步过来,在他身后俯身“大人,现在可以问话了。”
张汤嗯了一声,转身看向尹信安那边。
他沉默片刻后吩咐道“请徐绩许大人离开,告诉他可以去登州了。”
吩咐完后他又自言自语了一句“我不喜欢这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