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面子(1 / 1)

周四郎在门外只听见里面乱作一团,心里焦躁,用脚踢着门,那门却甚是结实。守静在一边道:“爷,仔细别踢伤了腿!”又哽咽道:“也不知道奶奶会怎么磋磨姐妹嬷嬷们!”两人等了半日,门“吱”地一声开了,周四郎定睛一看,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英姐儿端端正正地坐在上方太师椅上,上穿一件猩红色比甲,衣襟上绣喜上眉梢图案;下穿水红云纱百折裙,头挽高椎髻,绑猩红发带,插丹凤金叉,面色端凝。她本生得浓眉大眼,被这大红一映,竟发出一道艳光来。

周四郎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气得脑眼充血,看恍了神。又见拾柳见雪分站两侧,底下丫头婆子雁翅排开,站得整整齐齐。

当中地上只有得翠和一个他叫不上名字来的婆子栖栖遑遑,一个头发烧得焦焦的,在头上缩成一小团一小团的。另外那婆子的头发却是被剪得高高低低,看上去跟得了癞痢头一般。甚是滑稽。屋子里弥漫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焦糊味道。

守静见此情形哆嗦了一下,惊呼了一声,本来红彤彤的面色变得苍白起来。要不是她跑得快,这会儿那就是她的下场!

她眉毛一低,眼圈就红了,柔柔地委屈道:“爷,您瞧瞧,我说了半句假话没有!爷……您是没瞧见,奶奶手上提着斧头,凶神恶煞的模样!我们这些人就是再不济,也是打小儿伺候您长大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需看主人,我们就是不好,教导我们才是正理,可是这样打骂羞辱,岂不是半点儿也不把爷的脸面放在眼里?”一边说,一边用一块软烟罗的绣花手绢擦着眼泪。

周四郎拍了拍她的肩头:“别怕,有爷呢!”又对众人吼道:“你们全都退下,远远地避到外面门上去,我有话跟四奶奶说!”四奶奶四个字说得简直是咬牙切齿。

屋子里只剩下英姐儿和周四郎。周四郎疲惫不堪地上前几步,歪歪斜斜地坐在英姐儿另一侧的上首。左手胳膊支住自己的额头,半天开了口:“我……真的好累!这才四日……我简直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英姐儿原等着他冲自己怒吼发飙,只想着怎么反吼回去。可没想到周四郎竟然来软的。英姐儿吃软不吃硬,被他这么一说,心里一软,一时倒有些羞愧起来。

自己今日这般行事,莫说是大家媳妇,就是老柳村也没有谁家媳妇才过门就拿斧头砍夫家的大门的。她当时一来怒上心头,二来担心香萝,现在想来自己也有些后怕,真要斧头砍伤了人,自己如何收场。

她语无伦次地回应道:“相公,哦,对不起,四爷,我……对不起!”

周四郎刚才进门前就想清楚了,若是自己还是一味发火,跟英姐儿硬碰硬,只怕最后无法收场,所以才来了这一套,没想到这么管用。

他精神一振,怒气半消:“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可是,对待下人要如春风化雨,有什么事慢慢来。就是晚一时三刻进门,又有什么?我回来了,谁还能不让你进门?本来你有理,可是你这样喊打喊杀地冲进来,那是山大王!门砍坏了,你有理变得没理,还得赔钱!”

“什……什么?我还得赔钱?”英姐儿急得说话都磕巴了。她一想那大门不知道要多少银子,就觉得肚子疼。

见英姐儿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周四郎这回怒气全消了,好容易忍住了没有笑出声来,没想到这英姐儿这么好骗。

这门自然是要修的,可当然是公中出银子。他随口说出这句话,也是因为路上听七风说英姐儿背着自己派了香草给阿奇送银子,当时没觉得,谁知道心里好像还是扎了根毛刺,想看看她到底还送了多少银子。

周四郎翘了翘腿,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还剩多少银子?”

英姐儿忙急急地道:“我还剩五两,不知道够不够?”

周四郎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就这么点儿银子吗?他去过黄家,也知道黄家家境不太好,可是五两的添妆银子,那只是妹妹们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其实这点银子谁又够用呢?都要自己的亲娘再贴补。而英姐儿全部的添妆银子居然只有五两?!不对,这是除去给阿奇的!他忍不住问道:“你原来有多少?”

“原来……原来有十两!”她还是决定跟周四郎说实话。和周四郎给徐姑娘做法事出手就是五十两比起来,她觉得自己给阿奇那点银子不算什么。

周四郎沉默了,心里说不出是微微的感动还是微微的嫉妒。这个傻大姐,就这么喜欢阿奇吗?一出手就是半副身家。

英姐儿见他默默无语,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失望地想:“这钱指定不够!自己才嫁过来四天,这一辈子的添妆银子就都没了!这以后可怎么办?”她也垂头丧气地,突然想起来什么,惊喜地叫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老太爷给的一百两银子呢!这回总够了吧?!谢天谢地!”说着自己就傻乐了起来。

周四郎瞪了她一眼,想了想道:“那一百两不能动!要是哪天老太爷问起来,那钱你怎么花的?你难道说:回老太爷,我砍门当柴烧,修门用了?”

被他这样打趣,英姐儿也觉得尴尬,撅了嘴:“那我只有五两银子!你说怎么办?”

周四郎摇头晃脑,慢慢道:“这样好了,这钱我来出,不过……我有个条件。”

英姐儿听见他肯出钱,有种闯祸后有人帮着擦屁股的感动,眼睛里都放着光:“你说,你说!”

“守静的事情就此打住,将来这院子,里里外外的事还让她来管!你就享享清福,轻轻松松好好做个四奶奶。”

在周四郎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守静确实狡猾了一些,可是管理家事,事曲则全,直来直往是绝对不行的。守静这样下绊子,要的不过是跟过去一样管着这院子的杂事,而英姐儿本来就是主子,没必要费这个事,跟个丫头争。再说她大家子的规矩半点不通,真要让她来管,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少笑话,惹出多少麻烦来。

还有一件事,周四郎没有跟英姐儿说,英姐儿进门前他就答应了守静的,以后这院的事还是她来照管,他当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会是个问题,英姐儿自己带来的两个小丫头,哪个是真能管事的?谁也没想到,英姐儿会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进门就要揽权,最后双方闹得势同水火。

如今守静又得了太太的吩咐,就是为了太太的脸面,也不能不用守静。至于香萝的事,有没有虱子,谁说得清?人是太太吩咐打的,难道还要把太太也按住打一顿给个小丫头出气?如今,英姐儿已经罚了两个人了,也交代得过去了,何必不依不饶,不死不休?

英姐儿看着周四郎,只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小狗,被人用个包子扔来扔去地耍着玩。原来自己在周四郎眼中连个丫头都不如,亏得自己还自作多情以为周四郎在帮自己解决困难!

那种憋闷的屈辱感一下子占据了她的心头,她压抑着爆发的怒气:“绕这么大个弯子,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守静的事,你答应过我的,这院子我做主!”

周四郎哪里知道自己漏听了一句话,只觉得英姐儿简直是不知道好歹,眼高手低,怒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我又怎么可能答应你?你什么都不懂,做什么主?你做主?出嫁从夫,我做主!”

英姐儿觉得周四郎瞧不起自己,她认了,可是周四郎不能这样不讲信用,不能这样绕着弯儿地耍她玩!她怒吼道:“你又不是我真的夫君,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确实不懂你们这些个颠倒黑白的弯弯绕,可是我知道做人不能说话不算话!我说到做到,明儿,我一定要把她头顶上那几根毛薅下来!”

周四郎这回真的信了守静那几句挑拨离间的话了,这英姐儿确实是半点没有把他的脸面放在心上!没有把母亲的脸面放在心上!

他为了她的父母有脸面,忤逆自己的母亲,想方设法帮她回门!结果害自己的母亲被父亲责罚,说她管家不力,被送到庄上!自己没有责怪她半句,反而苦口婆心给她讲道理,结果她半句听不进去,反而还要不管不顾像个泼妇一样混闹!这让他觉得鄙夷,也觉得心寒,他站起身来,双眸如冰,眉毛倒竖地看着英姐儿:“你敢!”

英姐儿被他的寒气吓了一跳,可也愈发觉得周四郎可鄙,说话不算话,两边倒,算什么男人?!她也一拍桌子站起来,双眸如火,浓眉飞扬,寸步不让:“你看我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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