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淙淙的小溪边一片死寂,孙朋彭越几人都停下了嘴里的吃食,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徐贝贝,在场的人但凡有一点理解能力就能看出来这个徐贝贝不仅嘴毒心思也毒,骂一个女孩子幽会野男人,这传出去简直能要了那女孩的命。尤其还是在半大的角旮旯村庄,有什么流言蜚语,半天全村的人就全知道了,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人淹死。
他们当兵的又不是什么娇贵的少爷公子,哪个不是从村里走出来?家里有兄弟姐妹,这样的话一细想便能看出背后的人心思有多歹毒。
站在一旁的唐枳微诧,她没想到于亮韦同志会帮她说话,唐枳看着肤色黝黑的大男孩,后知后觉才发现刚刚对徐贝贝示好很有可能是他故意而为。
“我……”徐贝贝见那些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顿时如坐针毡,背后沁出了一层汗,僵硬解释,“我、当时看错人了。”
看错人也改不了她嘴啐嘴毒的印象,果不其然,徐贝贝这话说出来没一个人理她,原本以为男人不理自己,她还能和他的兵员属下打成一片,好借此接近,现在这个叫于亮韦的人把话说开,无异于在他兄弟们面前把她剥了一层皮。
徐贝贝眼里藏了针一样狠狠瞪了于亮韦一眼,转身捂脸跑开的时候没料到撞到了唐枳,脚下是不平稳的鹅卵石,徐贝贝和唐枳两人身体都不受控地往后倒。
“唐姑娘!”于亮韦孙朋几人眼尖看到,想要帮忙却碍于面前隔了个火堆。
千钧一发之际,唐枳落入一个厚实的胸膛上,不盈一握的细腰被男人遒劲有力的臂弯搂住,不知道是不是胸膛太硬了,唐枳觉得后脑勺磕着有点疼,原本编好的辫子也被蹭乱了,添了几分凌乱美。
“呃……”
于亮韦几人看到这一幕,生生愣在原地,他们团长身手未免也太好了点。
和被人搂住的唐枳相比,徐贝贝就显得不太好受,她生生扑在那些石头上面,手肘磕破皮,右脚的布鞋还崴脱脚后跟,根本没一个人来帮她。
徐贝贝当即就委屈得哭起来,哭声吸引了于亮韦他们几人看过去,恰好也省去唐枳面对所有人目光的尴尬,她趁那几个兵员注意力转移到徐贝贝身上时,她连忙从男人胸膛上起来,只不过起来的时候手难免不会摸到男人劲瘦的腰。
薄薄的背心下,唐枳葱白细嫩的手刚一碰上就感受到那遒劲结实的腹肌,贲张的肌理线条即使隔着一层背心也丝豪不阻挡触感穿透过去,贴上她指腹。
唐枳像烫到手一样很快缩回,对方野性又微戾的气息萦绕在周围,她没察觉长发下自己的耳后根惹上一层淡淡的绯意。
“谢谢你啊。”
又软又甜的嗓音如溪水一样徜徉进耳朵里,男人将薄唇抿直,并未做言语,于亮韦那边在说话,把少女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诶,你别哭了,”于亮韦一个头两个大,“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在欺负你一个小姑娘哩!”
于亮韦挠着头,蹲在徐贝贝面前,想把人扶起,但是又好像忌惮着什么,“不是我不想扶你,我怕转头你跟别人说我轻薄你,这对你名声也不好。”
于亮韦一副为她着想的苦恼样生生把几个弟兄都逗笑了,孙朋锤了他一样,“亮韦,没想到你嘴那么毒。”
孙朋还是比较好心,他把徐贝贝扶了起来,“小姑娘没摔疼吧?”
谁知徐贝贝一把推开他,吼道,“不要你们假好心!”
她站了起来,余光瞥到站在唐枳背后的男人,眼眶红红地又看了看年轻漂亮的唐枳,郎才女貌的两人直接刺激到她,扭头狼狈跑开。
于亮韦拉了孙朋一把,两人看着越跑越远的背影,“看吧,好心被当驴肝肺。”
***
吃完了烤肉,天色也不早了,唐枳跟着他们一同回去。
晚饭的时候,唐母说,“今天你表哥来找你,发现你没在就又走了。”
“表哥找我做什么?”唐枳抬头疑问。
“他没说。”
唐枳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他明天还会来的吧?不然我明天去许书记那里打个电话问问他。”
许书记家有部农用电话,上面有什么文件政策下达下来,有时候路途遥远来不及就会用到这部电话,整个高柳屯在供用。
吃完饭,唐枳上楼拿出那个本子出来,她看着第一条计划——让徐章人渣付出代价。
现在不用她动手,那个人渣就已经被人收拾了,今天听到于亮韦同志给她唠嗑,说徐章已经被押送城里了,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死罪。
唐枳轻快地划掉上面那一条。
第二条计划是保住唐父的果林,不让唐父投资徐章开的印染厂。现在也随着徐章定死罪而胎死腹中,根本没了可能。
唐枳划掉这一条计划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恍惚,才短短一两个月,她的人生彻底剔除了徐章那个毒瘤。
第三条还暂且待定,目光落到第四条,只有很简单的一个“裴”字。
手指凝滞,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浮现心头,原本还算愉悦的心情看到这里添了几分沉重。
若说她唐枳最对不起的人恐怕就是这个姓裴的人了,裴……唐枳柳眉微蹙,她怎么莫名想起那个裴团长?
同样是姓裴……会不会是他呢?
蓦地,唐枳想起当初唐父说的那个裴姓老东家,以及那两个搬走的孙子和孙女,哥哥自闭孤僻妹妹患有心脏病,这个情况太像上辈子死前徐章说的真相,而且恰好他们住的房子刚好就在她当初出事的附近。
在心里头,唐枳觉得那个自闭孤僻的哥哥救了自己的可能性更大,可这样的人不太可能会在短短一两个月内蜕变成那个裴团长的样子吧?
唐枳捉摸不定,犹豫着起身,往楼下走,遇到唐母,唐母喊她“天那么晚了,阿枳你去哪啊!”
“我去一趟青禾胡同!”唐枳牵起阿黄,丢下这么一句话。
如果那个自闭孤僻少年真的是那男人的话,那这次他带兵驻扎在高柳屯肯定会回他的家看看。
她想要看看有没有人回去住过打扫过那个房子。
青禾胡同里,唐枳轻喘着胸脯呆呆地看着面前落了灰的房子,阿黄在她身边转,摇着尾巴。
这间三层的板壁房和一两个月前并无不同,只是灰尘更多了些,显得有些颓败。
高昂的心情跌至谷底,唐枳努力扯出一丝笑容,难看又有些酸涩,尽数落在掩在阴影中的高大男人眸里。
“走吧,阿黄。”
然而,没走两步,阿黄突然大吠起来,唐枳看着青石板砖的地面蓦然出现一双黑色的军用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