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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头跑了一天,谢妙成功地吃上了爸爸煮的面,又换上了妈妈给改好的警服穿给他们看,得到一致表扬,还有男朋友帮忙揉肩膀顺便一起讨论案情。换作别人她是肯定不会透露的,但宿怀安不一样,他思维缜密性格理智,谢妙一直都觉得他很适合做侧写师。
不过聊着聊着,她就开始犯困,不一会儿便开始小鸡啄米。
宿怀安把她打横抱起来,“叔叔阿姨,我送她回房间。”
谢爸爸还想拦,被谢妈妈打了下手:“你干什么?”
“我闺女凭什么那臭小子抱啊!”谢爸爸不爽极了。
谢妈妈白他一眼:“说得好像你抱得动似的,看看你这老胳膊老腿儿,买菜多了拎上来都呼哧呼哧的,要是没有小宿,咱家还不知道咋样呢。”
谢爸爸:……
半晌,嗫嚅道:“我、我也没那么差吧。”
谢妙一米七五,谢爸爸还真不一定抱得动……他现在年纪也上来了,不过自己是大厨,又有食疗方子,所以这些年反倒是越活越年轻,同时也越来越富态,谢妈妈总是担心他三高,勒令他早上跟女儿一起晨跑,不说减肥,至少锻炼锻炼,别整天不动。对此谢爸爸相当不满,他天天在后厨颠大勺,颠大勺那不用体力吗?怎么就是天天不动了呢?
然而一家三口他地位最低,所以也只能含泪听从谢妈妈的命令,每天早上谢妙跟宿怀安晨跑,他就跟着后面慢吞吞地挪,挪累了就坐着歇歇,然后胃口更好了。
宿怀安把谢妙放在床上,把她鞋子脱掉,又给她盖上被子,小花弟弟趴在谢妙枕头边,懒洋洋地撑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他莫名羡慕这只可以每天陪她一起睡的胖猫,在谢妙额头上亲了一下,给她留了盏小夜灯,这才轻手轻脚出门。
身体陷入休眠状态,精神仍旧清醒的谢妙并没有闲着,她花了五十个积分,才让系统答应为她模拟犯罪现场,案情卷宗里所讲述的内容她都看过了,系统自然也全部录入,最后模拟出来的犯罪现场跟白天谢妙所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系统无法为她提供任何案件上的帮助,因为它并没有收录有关这个案件的信息——从谢妙生活的年代到三十世纪,发生了个各种各样的案件,身为教育系统的0825,基本上是不会全部配备的。
模拟犯罪现场有三个人体模型,看起来跟真人差不多,连现场的血液喷溅痕迹都做到了百分百还原,看起来就像是谢妙亲临了一次案发现场,为了真实,系统连现场的血腥味都没忽略,谢妙捂住鼻子,似乎可以想见,第一个发现的居民,当时的大脑是怎样被冲击,又是怎样崩溃的。
三个案子里,孩子都是最后死的,而且从始至终,孩子们都没有被捆绑起来,谢妙想了想,如果是自己,她有信心不需要任何外力,便能杀死一家三口,所以她无所谓捆不捆,同时她也不怕自己杀人的时候会有人逃脱,因为孩子在自己手上。
罪犯应该没有一次性杀死这一家人的能力,所以才要用孩子威胁他们。
走访的时候,附近的店家说小超市店主夫妇人很好,孩子也很活泼,平时是妻子负责收银,丈夫负责补货,孩子会在超市门口玩耍。一家三口的感情非常好,两口子都没红过眼,很幸福。
三个家庭除却都是外地人之外,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幸福。
首都是个生活节奏很快的地方,消费水平也十分惊人,没有学历的外地人来打工,工资看似不低,但去掉衣食住行,每个月能落下的钱其实很少,像这三家男主人这样,在首都打拼多年,还能开个小超市,孩子也能在首都读小学,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情况,在外地人中是很少见的。
那人临走的时候还搜刮走了收银台的钱,连一个硬币都没落下,可见自身经济条件就不怎么样。
谢妙分别把自己当成那一家三口,移开人体模型,自己躺到他们死亡的地方。
被割喉,一定非常、非常、非常痛苦吧?然而这种痛苦,可能根本不及失去家人的绝望,男主人是第一个死的,凶手选择了杀死对自己威胁性最大的人,剩下的女主人和孩子就不足为惧了。
谢妙都不知道自己在模拟犯罪现场待了多久,直到系统提醒她该起床上班,她才睁开眼睛。
经过一夜休眠,年轻健康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最佳状态,谢妙梳洗后出房间,谢妈妈正在厨房忙活,“妙妙!晨跑的时候把你爸爸带上!”
“知道了!”
宿怀安也出来了,都穿着运动服,谢爸爸坐在客厅沙发上满面愁容,他真的很讨厌跑步!
从这天开始,就不用谢爸爸送他们去上班了,宿怀安开车,谢妙坐在副驾驶还在想这桩连环灭门案,系统给了她七天的时间,虽然有足够的积分被扣除,可谢妙还是不想输。
到了局里,她匆忙亲了男朋友一下便大步走进去,宿怀安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眉,总觉得自己当初不该被美人计所诱惑学了法律,如果能跟她在一起的话,就能帮到她了。
谢妙带了一盒抹茶曲奇,是谢爸爸烤的,每五块装成一小份,让她带到局里送给同事们尝尝,这也是为了让她迅速跟同事打好关系。今天在接待台的仍然是昨天那两个女警姐姐,谢妙跟她们打了招呼,一人送了一小份,两个姐姐都不好意思地收下了,还掏了自己的小零食塞给谢妙。
刑侦总队办公室里大家也都在,跟回家的谢妙不同,身为单身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案子办不完直接在办公室打地铺但也大有人在,这会儿都没吃早餐呢,谢妙给的小饼干比外面卖得还好吃,一问是她爸爸做的,趁着陈队还没来,大家抓紧时间闲聊,都对谢妙很好奇。
虽然大管说了新人已经有了男朋友,但那又怎么样?有男朋友,他们就不能跟新人说话啦?
当陈队到来的时候,整个总队的人已经一口一个妙妙叫得老亲热了。
面对美女送的小饼干,陈队又不是铁石心肠,接了过来,他的胡子比昨天又长长了一点,看起来是没有好好睡觉。
据说是连夜把尸检报告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就想找到点线索。
开会快结束的时候,陈队突然问谢妙:“谢妙,你对这桩案子,有什么看法吗?你学历高,你给我们说说,也许能给我们带来不一样的方向。”
现在案子就是焦灼在这儿,感觉就差一点儿,可差点什么才能撕开眼前的迷雾,谁也不知道。
十几个大老爷们儿瞬间把视线投注到谢妙身上,谢妙落落大方:“那我就简单说一下我的想法,昨天晚上回去之后,我也想了很久,我还做了个简易的犯罪侧写,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她舔了下唇瓣,毕竟是真枪实弹第一次,跟学习和系统模拟不同,她很怕自己给出的结论是错误的,如果不能及时抓捕到凶手,那么对于受害者而言,就是一种侮辱——谢妙不容许自己犯错,就像她认真学习之后,不容许自己考第二名一样。
“我认为凶手个头中等,不超过一米七五,身形看起来很瘦弱,可能从事过苦力,长相很无害,是外地人,并且经济拮据,他应该很善谈,很会说话,所以虽然做过苦力工作,但也读过书,不过文化水平并不是很高,没有上过大学。最近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些波折,刺激到了他,年纪也不会超过三十五岁。从这三个案子来看,他有一个心理安全区,所以我认为,可以排查工地之类的体力活人员名单,也许会有发现。”
陈队道:“有科学依据吗?”
谢妙点头:“我早上的时候给吴教授打过电话,跟教授说了我的侧写,教授认为可行。”
陈队说:“那行,老三,你去情信中心,让他们排查一下犯罪区域内的务工人员名单,剩下的人按照原计划继续去查。”
大家纷纷领了自己的任务走,大管还是跟谢妙分在一起,他很稀奇地说:“真有犯罪侧写这玩意儿啊?我一直觉得这特玄,你们学心理学的都这么厉害吗?”
“心理学也是科学的一种。”谢妙一本正经地说,“而且我有金手指,所以我说得肯定是对的。”
大管觉得这突然就玄幻了起来,他以为谢妙是在开玩笑,“哈哈哈。”
两人刚驱车到半路,就接到了陈队的电话,电话里他暴躁的像头狮子:“他妈的那畜生又犯案了!金华小区西侧门的文华超市!有人报警说店主一家都死了,离金华小区最近的人快点赶过去看看!”
大管跟谢妙正巧离得最近,五分钟就能感到,于是立刻调头。
到金华小区西侧门的时候,小超市外面已经围满了人,很多人还拿着手机在拍,超市的门大开,有蜿蜒的血迹从里面流出来,大管一看就头疼:“这些人真的一天天闲得蛋疼,遇到事儿不知道躲开就喜欢围观拍视频发网上。”
又要引起恐慌了。
他在前头冲锋陷阵把人群推开,引来一阵阵骂声,谢妙出示警官证:“警察,麻烦让一下。”
两人都穿着便服,报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此时正神情恍惚,大管连忙扶住她,社区片儿警一直在往外拦人,黄线也拉了起来,但这并不能妨碍爱看热闹的人们继续往里头挤。
见来了警察,他们才松了口气,“你们来得真快,里面……里面出事了。”
那个阿姨被吓得魂不附体,谢妙跟在大管身后进了超市,血腥味比昨天系统模拟的犯罪现场还要浓,这恐怖的出血量,人肯定是活不成了。
再怎么看卷宗、再怎么模拟犯罪现场,都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这家是个小女孩,也就五六岁,身上穿着很可爱的小睡裙,睡裙上印着公主,然而已经被鲜血浸透,小脸透出死寂的青白色。
谢妙眼眶一酸。
第一现场对她带来的冲击力太过激烈,以至于她有那么一瞬间,大脑无法思考。
“妙妙,妙妙?”
谢妙回过神,就看见大管担忧地看着自己:“你没事儿吧?要是觉得不舒服,你去外面待着,一会儿陈队他们到了你带他们进来。”别说谢妙这样娇滴滴的姑娘,就是大管刚当上警察,第一次到案发现场的时候,都曾经吐了个稀里哗啦,回去后做了好久的噩梦。
谢妙知道他是好心关怀自己,摇摇头:“我没事。”
她戴上手套,小心避开地上的血迹,开始跟大管一样四处查看。
这一次的一家人没有死在房间里,而是死在超市的地上,死因显然还是失血过多,但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们身上的伤口并不仅仅只有喉管上那一道,谢妙查看了收银台,照旧是被洗劫一空,但却留下了一些硬币,不像之前,连一毛钱都没剩。
现在都是扫码支付,用纸币的已经很少了。
拿走那点钱,够凶手生活多久?
陈队带着人也很快赶到现场,同时到来的还有痕检科的同事,他们在做取证,陈队看到那可怜的小女孩,忍不住飙了一句脏话。
然后看向谢妙:“你还好吗?”
谢妙点头:“我很好,谢谢陈队。”
对于她第一次直面犯罪现场还能如此冷静,只有脸色一点点苍白,陈队觉得相当有潜力,要知道哪怕是他,当年刚干警察的时候,也吐得稀里哗啦,还被当时带自己的老警察一通嘲笑。
直到尸体被装好送到警车上,周围黄线外还围了一批群众,他们高高举起手机,说说笑笑,似乎并没有为这可怜的一家人而哀悼,也没有觉得生命的消逝是如此令人遗憾,他们只想多拍点劲爆的画面传到各种群里、朋友圈、微博,为自己增添一些热度,引起更多人的讨论。
谢妙突然不懂了:“你曾经说我是反社会人格障碍,可到底谁才是?”
系统道:【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谢妙陷入迷茫,她从人群中走过,甚至还听到有人说:“握草快看这个女警好漂亮!我要拍一张!”
“这么漂亮当什么警察啊!进娱乐圈不好吗?”
……
很喜欢听别人夸奖赞美自己的谢妙,头一次没有感受到快乐。
她上了车,陈队让她跟大管去孩子的学校一趟,其他人则是调监控的调监控,走访四周的走访四周。
等他们回到局里,尸检报告也出来了。
三名死者的死亡时间都在昨天晚上,其中致命的伤口仍旧是割喉一刀,死因是失血过多,至于他们身上其他伤口,则是死后所致,也就是说凶手在杀了人之后,仍旧不解气,并且女主人的尸体上伤口最多,显然在这一家三口所代表的角色里,他最恨的是女人。
谢妙看着尸检报告,久久没有说话。
凶手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已经开始失控了。从落下许多零钱的收银台,到尸体被大剌剌托到超市中间,还有尸体上的破坏型刺伤,都说明这个人濒临崩溃边缘,并且,金华小区处于之前的凶手心理安全区边缘,也就是说,如果他下一次犯案,很有可能就在这几天,并且可能会离开心理安全区。
“附近有没有什么施工队已经结束工作要走了?”谢妙突然问。
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薛燃,让她去情信中心。
陈队显然也接到了消息。
他叫了几个人一起去,其中就包括谢妙。吴教授说得对,谢妙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她非常敏锐,又聪明冷静,他应该给她更多的帮助,让她迅速成长起来,能够独当一面。
薛燃在情信中心混得如鱼得水,在网络上,他就是王者。
陈队让排查的结果出来了,施工队一共有十二个,有公家的也有私人的,其中大部分工人都办理了临时工作证,登录在案,但近期完工或是即将完工的施工队只有两个。
符合身高一米七五以下,至少高中学历,并且生活出现剧烈波动的,一共有十七人,但如果以“过年没有回家”为关键字再搜索,就只剩下一个人。
这人名叫李峰,身高一米七四,看起来很瘦弱,高中学历,在首都打工多年,一直都跟着施工队走,年前一个月刚刚离婚。
薛燃还查了他的消费记录,这人明明没有离开首都,但在过年前后居然一笔电子消费都没有!
在这个年代,还能不用手机扫码支付的,大部分都是不懂得使用电子产品的老年人,可李峰也就三十出头,又读过书,他不可能不会使用智能手机。
再联想到几个小超市被搜走的现金,似乎也有了答案。
最重要的是,李峰的父亲以前在村子里是杀猪的,妻子与他离婚后还带走了儿子,他孤家寡人,爹妈早亡,于是干脆过年都没有回家。施工队的宿舍所在地,恰好就是凶手心理安全区的中心点。薛燃还找到了前三起案件附近的监控录像,虽然李峰做了掩饰,可根据虹膜识别,仍旧可以确定他的身份!
陈队马上下了指令:“立刻抓捕李峰!”
他走了两步,回头问谢妙:“你要来吗?”
谢妙一激灵:“是!”
薛燃抬头看向谢妙,欲言又止,像是想拦住她,最终却只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谢妙冲他笑笑,跟在陈队后面跑了出去。
施工队今天并没有放假,工头一看到警察,又听说是来找李峰的,顿时吓了一跳:“李峰这人老实得很,人缘也好,前段时间有个兄弟父亲病了,他还把自己的钱全都借出来了呢!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啊?李峰不可能干坏事的,过年我们回家,他就一个人守着工地,我给他开工资他都不要!”
李峰跟无数人一样,戴着头盔在作业,远远地看见有人往这边走,还有几个穿警服的,他几乎是想都没想,把手里的东西往搅拌机里一扔,撒腿就跑!
他一跑,警察们自然也要追,没想到这小子看着瘦,腿脚却麻利得很,又对工地很熟悉,几乎是一眨眼便不见了!
谢妙宛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把陈队大管等人吓了一跳。
握草这姑娘也太莽了!万一对方身上有武器怎么办?根据情信中心给的情报,这李峰的父亲过去是个杀猪匠,耳濡目染之下,李峰对此也很熟练,而且第四次作案的时候,他留下了半枚指纹。
诱因是他的前妻在跟他离婚后,很快就再嫁了,并且领了结婚证。
想必离婚,与前妻再婚,就是刺激到李峰的两个关键性因素。
大管跑得哼哧哼哧也没能追上,不敢置信:“她、她怎么跑那么快!”
陈队从他身边经过,骂:“废物点心!连个姑娘都跑不过你当个屁的警察!回去就给我练体能去!”
大管敢怒不敢言,陈队自己不也是没跑过!
谢妙根本没多想,只想把李峰给抓住,对方身形灵活,对地形很熟悉,不过对谢妙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系统时间里她受训的时候可比这难多了,眼看谢妙越追越近,李峰急了,他从裤腿里掏出一把刀,那刀磨得十分锋利,刀尖似乎还沾着血光。“你、你别过来!”
谢妙大步朝他走,他怒吼一声,举着刀向谢妙刺来!
千辛万苦追过来的陈队跟大管等人目眦欲裂:“小心——”
然后他们就看见谢妙轻松躲开李峰,一脚踹在对方腿弯,一个漂亮的擒拿,直接把李峰摁的跪在地上动弹不得,尖刀也滚落在地,场面一度变得非常尴尬。
这对待受害者穷凶极恶的凶手,到了谢妙手里跟个小绵羊一样,还在那勒着脖子喊让谢妙放开。
谢妙不耐烦地又给了他一脚:“放你妈啊!”
陈队&大管&刑侦队的前辈们:……
这姑娘好像跟他们想象中有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