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兴这次来s市的行程是秘密的。
集团上下,包括周家,都不知道本应该在疗养院的周显兴竟然跑到了这里。
自那天晚上之后,赵邦一直有意想要撮合周驭与周显兴父子之间的关系。
这两个人就算不可能和一般父子那般亲密,但至少也不能这么僵持。更何况周显兴年纪大了,身体状况也并不理想,无论如何,周驭作为晚辈,多少都应该尽些孝道。
但赵邦只是心里这么想,他并不敢真的和周驭说这样的话。
六年前,周显兴为了利用他达到一些目的,培植在周驭心里的仇恨和阴影不是一时之间能够会散掉的。赵邦深刻的明白,现在事情变成这样,说都是周显兴一手造成并不为过。
赵邦十六岁跟着周显兴,如今已经是第三十个年头了。
周家这些年许多的风雨他都看在眼里。
站在周显兴的立场,为了保住自己的家业,赵邦觉得这些年来他做的一切都没错。
只是有些时候,在外人看来,他着实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罢了。
但没办法,赵邦从前劝不住,如今看样子大局已定,他更做不了别的,只能尝试着帮周显兴做点有人情味儿的事情。
七月二十四。
是周驭的生日。
温笙一早就给他准备了长寿面和荷包蛋,叮嘱他早点下班。方妍说徐川安排好了庆祝趴,他们今晚得早点过去。
周驭答应了。
五点一到,周驭关上电脑,起身穿衣。
安全低头拿着文件进来,“周总,这有份报表需要您审一下……您、要出去啊?”一抬头看见周驭,他懵了。
周驭今天难得没有穿纯黑的颜色,白衬衣配银灰色的薄西装,剪裁精致,质感一流,衬得他愈发身形挺拔,面容俊美,甚至还多了几分朗逸的意思。
“今天…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安全在脑袋里快速搜寻了一下周驭近期的日程表,发现最近好像没什么大活动,“难不成,您是要去结婚?”
周驭今天心情还算不错,走到安全身边,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模样也不觉得烦,反而拍拍他的肩膀,“我结婚,一定会叫你。”
安全:“?”
什么意思?这真是要去结婚啊?
眨眼的功夫周驭已经出了办公室,安全想起手上的文件等不得,立马转头跟上去。
两人边走边说话。
“周总您要不先把这个签了,这一会儿得发出去。”
周驭粗略扫了一眼他手上文件的内容,不是大事,也不算小。这表上任何一个数字的错误都有可能导致数百万甚至数千万的损失,得细看。
但他没停下来,而是将文件夹推了回去。
“让赵总给你审。”
说起来赵总,安全就觉得蹊跷。
不知道周驭那天上楼去都跟周显兴谈了什么,那天之后,各个分公司的监理团都撤了,只有赵邦还留在总部没走。
他审文件的一贯风格是认真、仔细。
换句话说就是慢。非常慢!
安全苦着脸:“周总你就抽五分钟看一下吧,这一会儿就得发出去,给赵总审,那得等到明天这个时候了。赵总他……”
安全倒苦水正兴起,电梯门正好开了。看清从里头走出来的人,安全顿时没了声。
周驭眉尾一挑,“你的赵总来了。”
赵邦从电梯出来,看见今天做如此亮眼打扮的周驭也是一顿。“这是,要出去?”
周驭略点了点下巴,“我有事。”他说着就迈进了电梯,按关门键前,他道:“赵总来的正好,安全有事找你。”
说罢,瞥见安全差点咬了舌头的模样,周驭微勾唇角,按键关门。“再见。”
电梯门缓缓合上,旁边的数字开始显示下降。
从赵邦见到他,到他离开,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十秒。
他有什么事这么急?
赵邦想着,顺势按了旁边的电梯。
周驭走了,安全手上的文件不审不行。
他深呼吸两下,正要将文件递出去,委婉地让赵邦快点审核,“赵总,我这儿有份儿文件特别急,您能不能……”
他话没说完,电梯来了。
赵邦进了电梯,留下一句:“哦,放我办公室吧。我尽量在明天下班之前给你。”
安全:“啊?明天下班?赵总、赵总……”
-
地下车库。
周驭才下电梯就接到了温笙的短信。
他回了个电话过去。
那头没等多久就被接起,温笙的声音在空白的背景音里听起来别样的动人和柔软。
“你下班啦?”
周驭嗯了一声,唇角不自觉地上翘。“准备好了?”
“对的。你现在回家来吗?还是直接过去?妍妍刚跟我说她正好在附近,我跟她一块儿过去也可以的。”
“我来接你。”
他答的简单快速,温笙似乎也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她很轻地笑了一下。
“好。那我在家等你。”
“好。”
挂了电话,周驭上车。
副驾驶有一捧淡粉色的雏菊,是今天下午刚刚从国外空运来的。
淡粉的花瓣,嫩黄的蕊,不似白色花瓣那般纯洁,粉色更显得活泼,还有娇俏。
周驭自认自己其实是个很庸俗的人,他没读过书,不知道许多浪漫的桥段,他只晓得自己的心情需要借某种事物表达。比如送花。
在他心里,温笙是最简单柔软的存在,她给了他许多说不清的温暖,许多不曾体会过的温柔。用嘴巴说出来的感谢,周驭总觉得太过薄弱,或许配上一束花,能让他的言语变得更生动些。
他不喜欢玫瑰,百合又太普通。
只有雏菊,最像她。
周驭望着那些花儿,她们在车顶灯下安静地散发着柔软的芬芳,他不禁想象温笙看见她们的时候会是如何的表情。
她一定会开心。
这么想着,他愈发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
引擎发动,转向灯刚闪烁两下,周驭正要松开刹车,身旁的车窗突然被人敲响——
车门外,赵邦看着车里的人脸上的表情从温柔浅笑变成冷如冰霜,一切转变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他心下蓦然一沉。
看见赵邦,周驭眉眼之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没下车,只是摇下车窗,漠然地望着赵邦:“什么事。”
赵邦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冷淡,调整了一下表情和语气,温声道:“今天是少爷的生日。我是来祝少爷生日快乐的。”
周驭一怔,显然是没想到竟然会从赵邦嘴里听见这种话。
赵邦将手上的东西拎起来给周驭看,“知道少爷晚上有聚会,我也没准备什么别的,订了个蛋糕,想着你们聚餐的时候可以当个甜品吃。”
他说着走到后门,“我给您放在后座吧。”
赵邦伸手去拉车门,没拉动。
车门是锁着的。
赵邦手上动作一顿。
周驭:“赵邦,有什么阴谋就直接说吧,送这样一个东西给我,我怎么知道里头是不是炸*弹,或者掺了什么毒药。”
“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呢?”赵邦又走回来:“这真就是个蛋糕,老爷挂记今天是您的生日,特地吩咐我买的。”
“老头吩咐的?那我就更有理由怀疑这里面装了什么要我命的玩意儿了。”周驭冷冷地勾唇,眼角轻眨,阴冷的眸色抵消了这个动作带来的媚态。他淡声说:“不过老头派你来暗杀我,这手段可真不算高明啊。”
“少爷……”赵邦无奈。他晓得周驭对周家的防备与抵触,但现如今他已经是周家的一份子了,周显兴再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下什么黑手的。
他分明什么都明白,却还要说这些话,可见周驭对周家、对周显兴的成见有多深。
“少爷,您明知道老爷是不可能这样对您的,他还指望着您能肃清周家那些人,又怎么会……”
“是了,他还指望着利用我去摆平那些垃圾。”周驭再度打断赵邦,声音更冷了几分。
赵邦听出他话里的重音,眉间轻皱,“少爷。”
“既然你我都知道老头对我的态度只是利用,那现在这又是在干什么?搞这些惺惺作态的东西,这可不像是周家的风格。”
“可……”赵邦张张嘴,看见周驭眼中深厚的寒冰,仿佛是绝不能融化的一般,到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事已至此,他只能在心底叹息一声,“好吧,我承认,这确实不是老爷的意思,是我个人。”
“你个人?”周驭黑眸在他身上上下一扫,“那就更蹊跷了。你是老头的狗,跑到我这儿来摇尾巴。怎么,是晓得老头没几天活路了,来给自己找下家?赵邦,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
他们车里车外讲话不过两分钟,周驭字字句句都戳在赵邦的脊梁骨上,语气之间的调侃嘲讽更是让他脸上半点都挂不住。
若不是赵邦在周家历练了这些年,但凡换了个人来,很难保证他会不会直接把蛋糕拍在周驭脸上。
但偏就是赵邦,他只能苦笑一声:“少爷何必挖苦我一个下人。少爷应该很清楚,我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老爷和您的关系。”
周驭哼笑一声。“然后?”
“少爷,老爷年龄大了,纵然他之前确实做过一些让您心生不满的事情,但能不能请您看在他是您父亲的份上,抽空去看看他。他最近身体情况反复,自您那天走后,老爷子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赵邦叹息一声,道:“您应该知道,老爷子这次来s市也是为了您……”
“为了我?”周驭再次将赵邦打断,“为了我什么?为了怕我被人搞了,没人帮他摆平周梦楠那些人?赵邦,你跟着他久了,早就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在我面前,请你收起这些冠冕堂皇惹我发笑的话。他周显兴一辈子到底为过谁,你我都清楚。”
周驭说着,转过脸去,侧脸精致到不近人情的冷漠姿态和某个故去的人简直一模一样。
“他从来只为他自己。”
周驭话音落下,赵邦心下立刻掀起一阵难以言明的情绪浪潮。来自过往的那些画面与声音,让他的脸色在霎时间变成灰白。
周驭不顾他就站在车旁,启动车子的时候,后视镜挂到赵邦的手臂,啪的一声,精美的蛋糕礼盒落地。
礼盒外观仍旧完好无损,但内里却一片模糊不堪入目。
周驭的车尾灯扫过赵邦灰败的脸色,然后扬长而去,半刻都没有停留。
-
温笙在家等着周驭回来接她。
她特意换了好看的裙子,化了一点提升气色的淡妆。
他们认识这许久,她只和周驭一起过过两次生日。
这就是第二次。
六年前第一次陪周驭过生日,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天是他的生日。没有准备礼物,只赶在十二点之前,跑到便利店里给他买了一个很小的芒果千层切片,当做生日蛋糕。
那时候的两个人,很傻,很天真,他看起来是街头痞子,她也还是个对未来充满迷茫的乖乖牌。
这样两个看起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却竟奇妙地组合在了一起。
那天晚上在游乐园里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冒险。
她总是会梦到那天的画面。
他们在摩天轮上,周驭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角眉梢全都是不可思议的好看也魅惑。
他讥诮地说,原来她也会撒谎。
温笙不晓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对周驭心动的,但她清楚的记得,在摩天轮上的时候,她有多紧张,多兴奋,多希望摩天轮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前提是,他不再吓她。
想着,温笙笑了出来。
回忆过去几年,在周驭出现之前,温笙其实不知道自己彼时当下的生活到底快不快乐开不开心,她似乎也没想过这样的事情。
但在遇见周驭之后,她却很清楚地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有多开心。
如果没有周驭,她会是在哪里呢。
温笙想不出更好的答案。
临近六点,周驭差不多该到家了。
温笙对着镜子补了一点淡色的口红,温柔的豆沙色将她的肤色衬得如雪缎白皙。
她到冰箱里拿出准备好的蛋糕,准备在他进门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这是她亲手做的,在方妍找的一个烘焙教室里。
方妍说,这几年虽然徐川也会帮他庆生,但周驭看起来却好像都没有真正的开心过一样。他们的聚会除了喝酒,就找不到其他可以做的了。
往年她不在,今年不一样。
酒可以喝,甜甜的蛋糕也要一起吃。
温笙想,他一定会很开心。
六点过四分。
房间里的手机响了。
温笙快步过去接起,以为对面是周驭,她接电话时的欢快语气和平时娴静的自己完全不同。
“你快到了吗?那我现在下楼……”
“笙笙。”
-
周驭的好心情在赵邦拿出那个蛋糕之后变得有些糟糕。
但幸好,身旁粉色的小花似乎有安抚他心神的作用,他现在需要快点见到温笙。
他想抱她。
听她喊他的名字。脑子里开始有些不清不楚的画面浮现,他急需温笙的声音唤回他自己。
从公司到家里,路程不算近,但周驭下班早,又一路飙车,回来得也不算太迟。
下车前,他的视线在副驾驶的花束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推门下车。
他早上出门忘了带钥匙,上楼去敲了门,屋里一直没动静。
等了一下,还是没人来开门。
周驭给温笙的手机打了电话,没人接。
他蹙眉。
到哪里去了?
难道被方妍拐跑了?
他这么想着,转身下楼的时候给方妍去了个电话。
也没人接。
真在一起?
不会是在玩什么惊喜吧?
周驭这么想着,回头望了眼二楼的窗口。
银色的防盗网后,窗户是关着的。
真不在家呢。
他抿唇,眼里的情绪还算平和。
他快速上车,直奔着徐川下午发给他的地址而去。
徐川这些年来的审美和布置惊喜的能力一直没有明显进步,甚至还有些退步。
推开包厢门,周驭一看见房间里的气球还有灯牌,额头上的青筋突然就跳了一下。
徐川正跟服务员安排一会儿蛋糕是由谁推着进来,没想到周驭就这么进来了。
“哎呦!你怎么到这么早啊!”一见自己的精心布置竟然提前公布了,徐川顿时不乐意了,他推着服务员出去,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又换成推着周驭出去,“不行不行,这儿还没正式开始呢!你怎么回事啊,温笙说你们得七点才到,这才几点啊!不行不行,你这搞得我太没成就感了。”
周驭挥开他的手,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行了吧,你每年玩的那些花样我都会背了。今年你准备干什么,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成就感注定不可能在我这儿找到。”
徐川一梗,“啊”了一声,拖长的尾音配上他顿时萎靡的神采,倒是让周驭体会到了几分打击人的成就感。
徐川也晓得自己最近好像是灵感枯竭,但不代表今年和往年完全一样啊。他重新振作起来,握紧拳头道:“不行!今年我可有大惊喜!不行不行,我给找个地方你一个人待一会儿,等温笙到了你再进来。”
周驭闻言一顿:“温笙还没到?”
“没呢!”徐川说着看一眼手表,“你没看我媳妇也没到呢嘛!她俩合谋给你准备了件礼物,我估计在去取的路上吧。应该快了吧”
原来真的和方妍在一起。
徐川不死心地还是另给周驭在隔壁开了个小间,让服务员上了壶茶水,安抚他边喝边等。
想想一年也就这一回,周驭大发善心地配合了他。
两人刚到隔壁房间,门外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哎呦!我的裙子啊!你怎么走路的啊!”
徐川一听这声音,立刻竖起耳朵来,“好像是我老婆诶!”
方妍来了,那温笙应该也到了。
周驭心念一动,立刻和徐川一道转身拉开房门。
门外果然是方妍。
她一身颇有设计感的白裙,被服务生手上的红酒浇出了一片酒红的花色。
“老婆,怎么了这是?”
看见徐川从身边房间里出来,方妍顿时扁了嘴快哭了:“老公,你看我的裙子!呜呜,这是笙笙从国外给我买的!”
服务员在一旁赔礼道歉,深怕为这一条裙子赔上自己一个月工资,甚至丢了工作。
徐川算是公平,大致原委摆出来,晓得这两个人都有错处,便挥挥手让服务员下去了。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我们赶快去处理一下,不行赶紧上隔壁商场再买条裙子,一会儿可还得照相呢。”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
两个人正要转身往卫生间去,周驭忽然出声:“方妍,你是一个人来的?”
方妍一顿,回头:“啊,对啊。”见到周驭,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诶对了,笙笙呢,干脆让笙笙陪我去买裙子吧。”
她一说这话,徐川也觉出不对了。“怎么,温笙没和你一块儿吗?”
方妍愣了:“没有啊。我本来想说去接她的,但她说要等周驭下班再一块儿来,我这不就一个人来了嘛!”
她话音落下,周驭脸色骤然巨变。
作者有话要说: 小周每年的生日都过得很不寻常。
一更先看着~一会儿就来二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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