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明鉴,”杨牧云说道“臣已经在朝堂上说过,臣本为明人,还曾见过大明皇帝,能够完成这项使命的除臣外,便再无他人了。”
“那你去到大明京师后还会回来吗?”吴氏玉瑶凝视着他问道。
“太后与王上如此厚待臣,臣定当像诸葛武侯一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杨牧云一脸严肃的发誓道,诸葛亮在安南国人心中有特殊的地位,以他的名义起誓,是最郑重的行为。
吴氏玉瑶的眸子仿佛笼罩了一层薄雾,她睫毛微敛,“本宫要好好考虑一下,牧云你先回去吧!”
“你向太后自荐出使大明?”回府后,林媚儿一脸惊讶的向杨牧云问道。
杨牧云点点头,“满堂的安南官员皆不敢揽这份差事,我当仁不让,也就毛遂自荐了。”
“那太后答应了么?”林媚儿眨眨眼又问。
“太后说要考虑一下。”
“看来她心里实在不舍得放你走,”林媚儿唇角翘起一抹顽皮的弧度,“不会是担心你这一去不复返吧?”
“她这份担心也不算多余,”杨牧云淡淡道“或许我这一去就真的不再回来了。”
“你舍得抛开这一切?”林媚儿一对弯弯的秀眉向上挑了挑,“要知道大明皇帝可不会像他们母子那样重用你,再待上几年,说不定你在安南国就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了。”
“你说的不错,不过前提是大明放弃对安南用兵,”杨牧云说道“如果此番出使能够促成皇上接受安南成为藩属国的话,也算是为安南的军民百姓做了一件善事吧!”
“大明要对安南用兵了吗?你是从何得知的?”
“今日朝堂之上安南的大臣们纷纷议论大明与麓川的战事,大明军队大破麓川,攻占孟养,思机发生死不明”杨牧云说道“大明军队挟大胜之余威,会不会转过来攻打安南,这难说得很,总之提前未雨绸缪一下还是必要的。”
“那皇上要是坚持攻伐安南,你该怎么办?”林媚儿眸子霎了霎,“你是站在大明那边呢?还是站在安南这边?”
杨牧云想了想,沉吟道“安南自五代时脱离中国,至今四百余年,人心已不复归。若能以臣属事大明,亦一般,何必定要加以斧钺”
“又在开始掉书袋了,”林媚儿皱了皱小瑶鼻,“这些大道理我不懂,你要觉得可行就去办吧!总之你去哪里我跟着也就是了。”
“媚儿,”杨牧云握住了她的手,“要你一直保护我,真辛苦你了。等回到大明京师,我就迎娶你过门”
“那我可以穿新娘子的衣服吗?”林媚儿的目光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我可不想被你用一顶小轿悄无声息的抬进你杨家的门。”
“当然,”杨牧云颔首道“我会以平妻之礼抬你进门。”
林媚儿心里一甜,倒进他怀里柔声道“你是真这样想呢?还是只为了哄人家高兴而随便说说。”
“媚儿,”杨牧云一脸郑重,“自漠北到安南,我们在一起生死与共过,你又你又把一切都给了我,我自然是要对你认真负责的。”
林媚儿嫣然一笑,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鼻子,“还算你有良心,不过我现在倒真想你留在安南,这样就不用面对你的两位夫人了。”
“我说过,她们不会容不下你的,”杨牧云搂着她娇躯的手臂紧了紧,“你也一定她们相处得来”
正说着话,忽然门板晃了一下,露出两个人的脸。
“不语、文广,你们”杨牧云待看清了是他们两个,正要出言训斥,谁知这两个活宝捂着了自己眼睛。
“俺可啥也没看到啊!大人。”
“小舅舅,是他推了我一下,这才”
两人落荒而逃。
林媚儿羞红了脸,也不好再与杨牧云亲热,挣脱他的双臂去了。
杨牧云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
“这么说,你打算动身回大明了?”一处湖畔的凉亭内,何启秀一袭白衫,长发用一支青玉簪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抚琴向坐在对面的杨牧云问道。
“虽然还未定下,但应该不会再有变动了,”杨牧云说道“安南朝野对与大明真正修好很是重视,这件事除我之外再无别的合适人选。”
“你真的要劝皇上打消收复交趾的主意?”何启秀伸手拨动一根琴弦,发出叮咚的响声。
“安南愿以臣礼事大明,”杨牧云道“永为大明天南屏藩,这也没有什么不好。”
何启秀一声叹息,眯着一对细长的眼睛向他看来,“我的杨大人,你在安南待得久了,不会真忘了自己是大明朝的臣子了吧?”
“何大人,杨某非是为己,而是不愿看到因为征伐而使生灵涂炭。安南愿向大明称臣,那么安南军民人等也同样是大明的子民,这跟重设交趾布政使司并没什么区别”
“行了,这些大道理你不用跟我讲,”何启秀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要是皇上能够接受你的建议,我也不用在这里每日如履薄冰了。”顿了顿,续道“我会飞鸽传书给京师方面,让你能够成行,至于皇上会不会见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多谢何大人。”杨牧云向着他深深一躬。
何启秀瞄了他一眼,“杨大人,你现在安南炽手可热,风光得很呐!不过你也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杨牧云脸色微变。
“我帮你除掉黎宜民及其党羽,扶黎思诚上位,是要你搞乱安南政局,”何启秀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是让你站在安南人这边说话的,这个你要明白。”
杨牧云一声不吭。
“你若觉得我挡了你的仕途,你也可以带兵来抓我,”何启秀说到这里缓了缓,加重语气道“并将锦衣卫设在安南的根基连根拔起,这样你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在这里当一个手握权柄的安南权臣了。”
“何大人说笑了,”杨牧云迎着他慑人的目光说道“杨某能走到今天,多亏了何大人当年的提携,杨某永世不忘。后来到了京师,得见天颜,皇上也是对我颇多期许,身为臣子,自当忠君报国。”
“你明白就好,”何启秀眉毛微挑,“我也知道你心里盘算,既能不辜负皇上对你的栽培,也能保住在安南的权位。不过人一旦脚踩两只船,转圜的余地就不多了好了,我不再多说,希望你好自为之。”
手指在琴弦上划过,铮淙之声骤起,自带一丝凛然杀伐之意。
————————————
忽忽又过数日,杨牧云上朝回来,正在家中闲坐,忽见莫不语和胡文广脸色古怪的走到自己面前。
“小舅舅”还是胡文广先开了口,嘴唇动了动,却没了下文。
“什么事,”杨牧云用和缓的语气问道“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不不不,府里好得很”胡文广目光闪烁,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喜帖呈至杨牧云面前。
“这是”杨牧云眉头微皱,结果喜帖打开看了一眼,脸上的肌肉不自禁的抖动了一下。
原来这封喜帖上的两个名字赫然是丁煜和郑玉。
“什么时候的事?”杨牧云合上喜帖急问。
见他脸色遽变,胡文广心头突地一跳,不自觉的退了一步道“这是丁府家人刚刚送来的,并说并说下个月初二务必请小舅舅赏光”
“我知道了。”杨牧云目光一黯,心里感觉抽了一下,隐隐有些疼。自化州与郑玉第一次相见,两人之间便产生了一种难以明说的好感,后来到了东京见了郑玉的母亲,可这位郑可的夫人对杨牧云并不如何待见,话里话外向杨牧云暗示自己的女儿将来要找一门当户对的人家。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杨牧云心中暗叹,“不过这样也好,我离开安南就真的了无牵挂了。”
看着他脸色变幻,一旁的莫不语忍不住埋怨胡文广,“俺说这东西不能拿给大人看,你偏要呈上去,这下可好,让大人平白的添一堆烦恼。”
“可我要不拿给小舅舅看,他迟早也会知道的,”胡文广反驳道“到那时还是要责怪我们”
“别说了,”杨牧云打断他们的话,定了定心绪,“你们去一趟丁府,就说下个月初二我一定到。”
“小舅舅,您真的去啊?”胡文广愣了。
“我与这对新人素有交情,他们大喜的日子我又怎能不去?”杨牧云笑笑,脸上的笑意很是勉强。
————————————
五月初二的天气很好,这一日,郑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丁府派人吹吹打打,抬着一顶喜轿过来迎亲。丁煜一身喜服,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好不风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