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紫苏精心装扮了一番。长长的秀发绾成个温婉的弯月鬟,用一根镶金碧玉簪定住,上身穿一件大红百蝶穿花的对襟褙子,下身着淡粉百褶妆花裙,显得喜气动人。
杨牧云看着她这身装扮笑着说道“不过出一趟门,你怎么打扮的跟一个新娘子一样?”
紫苏白了他一眼,“我打扮成这样不好吗?”
“好看,”杨牧云抖了抖袖口,目光一转说道“跟你一比,我这一身行头就显得寒碜多了。”
“这我可帮不了你,”紫苏唇角翘起一个俏皮的弧度,“我这里可没有男人的衣服,不如我陪你去绸缎庄选些好料子给你做几件衣服?”
“京城里的集市还会正常开业吗?”杨牧云说道“商户不会都跑光了吧?”
“就算鞑子占了京城,还得需要有人做生意不是?”紫苏说道“这京师又不是没有被鞑子占过?”目光凝视着他,“两年不见,夫君长高了呢!”
“别的地方呢?有没有变化?”杨牧云打趣道。
紫苏微摇螓首,“就是人变得有些黑了,怎么?在安南那边做事很辛苦吗?”
“可能是那里的日头晒吧!”杨牧云说道“你不知道,安南那边不像这里,一年四季都很热,连冬天都没有。女人在街上行走都穿短裙,大腿都露在外面”见她脸色微变,忙止住话语。
“原来你每天都盯着安南女人大腿看的,”紫苏眯着眼,“还有没有别的,都跟我说说!”
“没了没了,你别想偏了。”
“我看是你心虚吧,”紫苏板起了俏脸,“你们男人,看见女人没一个老实的。”
杨牧云微觉尴尬,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了孩子的声音。
门帘一掀,一位体态丰盈的妇人抱着杨圣文走了进来,向紫苏欠了欠身,笑道“哥儿醒了,闹着要见姑娘呢!”见到杨牧云,“公子回来了。”连忙施礼。
两岁的杨圣文刚学会说话,向着紫苏一伸胖胖的胳膊,张了张嘴,“娘”
紫苏笑着把他抱了过来,指着杨牧云道“叫爹爹!”
杨圣文瞪大了眼睛看着杨牧云,忽然小嘴一瘪,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公子别见怪,”那妇人解释道“哥儿认生,回来多处处也就好了。”
“也是,”杨牧云感叹道“前年我离开时,他才刚过满月,一眨眼他都会叫娘了。”
紫苏笑笑,哄了孩子一阵又把他交回了那妇人,瞥了杨牧云一眼说道“既然回来了就多跟孩子亲近亲近,他自然就认你这个爹了。”
见杨牧云不答,就交待那妇人几句,打发他们出去了。
“你是不是觉得圣文不是你亲生的,所以亲近不起来?”
杨牧云感觉她话语中有一丝幽怨,便道“既然我与你收养了他,便是跟这孩子有缘。他在这世上已没有了亲人,即使我们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能薄待他。”
“夫君能这样想,妾身也就欣慰了,”紫苏的眸子霎了霎,“这孩子的身世可怜,还需夫君多多怜惜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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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尸横遍野的土木堡战场,一位老人凝望着这一切,一脸肃然,他便是宣府总兵杨洪,在斡剌特骑兵撤出关外后,他领兵来到土木堡,打扫战场。
“总兵大人,”他身边的副将过来禀报,“鞑子并没有把战场上的东西都扫走,末将领着弟兄们好好搜罗了一下,居然还有盔九千八百余顶,甲五千一百二十余领,圆盾七千二百九十余面,神铳二万二千余把,神箭四十四万枝,火炮八百尊”
“知道了,”杨洪摆摆手,“把它们都集中起来,派人发运京师,那里应该急需这些军械。”
“是,总兵大人。”那名副将应声道。
杨洪的目光一扫遍地的尸骸,“把这些尸体也都收集起来,集中葬了,总不能让我大明将士一直曝尸荒野。”
那名副将又应了一声,“总兵大人,末将有一事不解,鞑子明明大获全胜,为何不趁势直捣京师,而是撤兵了呢?”
“是啊,为何他们会撤往塞外?”杨洪沉吟道“应该是他们内部发生了什么变故,以致不得不如此。”白眉一挑,“纵使这样,我们仍不能大意,等回到宣府,一定加强城防,以防他们再来。”
“总兵大人”那副将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杨洪看着他,“别吞吞吐吐的。”
“是,总兵大人,”那副将鼓足了勇气说道“弟兄们都在议论,说皇上都被鞑子俘虏了,那我们大明朝会不会会不会快要垮了?”
杨洪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吓得那副将一哆嗦,垂下头去。
“传令下去,”杨洪沉声道“若有人再妄加议论,立斩不赦!”顿了顿,“我大明不会因为一场失利而乱了阵脚,鞑子胜而退兵,这是上天佑我大明,我大明一定会再度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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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一片紧张而繁忙的景象,所有京师的百姓被动员了起来,城内的木土、瓦匠、石匠等统一编成工程队,召集百姓进行训练。并由官府出面筹集大量砖石、木材、石灰、工具等备用。
于谦现在主管兵部,并协调户部。对京师城防逐段巡查,如何加固修缮城墙成为当前第一要务。
此时他脱掉官服在德胜门和官兵百姓一起运送石料到城头进行垒固加高。
“哎呀,于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可让本官一通好找。”王直见到于谦一身短衣粗裤,差点儿没认出来。
“王大人,”于谦向着他略一施礼,“难得你能找到这儿来,真是有心了。”
“于大人,你赶快把官服换上,与我一起进宫。”王直催促他道。
“这是为何?”
“胡大人现引领百官一起上书太后,立监国郕王为帝。”王直道“你我一起,则更有份量。”
“皇上尚在,议立新帝恐有不妥吧?”于谦皱了皱眉。
“于大人,”王直连连摇头,“你可真迂腐得可以,我大明皇帝被鞑子掳走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大江南北,那样的话会举国不稳的。你试想,天下臣民会如何揣度?到时众心离散,那就大势去矣!”
“可太后会答应吗?”于谦道“太后已经言明皇上北狩,如何”
“北狩北狩,那是用来哄鬼的,”王直跺着脚说道“如今这情势皇上还能回得来吗?若不再立一新君凝聚人心的话,这京师怎么守?”不由分说一把扯住他手臂拉着便走。
“王大人且稍待片刻,让我换上官服官靴”
“拿上到车里换吧,胡大人他们都在等着你快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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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我们又相见了,”金英看着杨牧云笑道“清水潭镇一别,已有两年多了吧?”
“金公公依然神彩如昔,可喜可贺。”杨牧云拱手道。
“老喽,”金英摇着白头,“也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好活。”看了看紫苏,“她能有个着落,咱家这心也就放下了。”
“义父,”紫苏笑道“我夫君他刚从安南回来,你不是一直挂念着那边吗?不如让他跟你讲讲?”
“你呀,一嫁了人,就光帮着自己夫君说话,再不把我这个义父放心上了。”
“义父,你说这话不是诛女儿的心么?”紫苏嘟着嘴不依道“还让我怎生日日来看您呢!”
“好了好了,是义父不对,”金英转向杨牧云,“这个女儿自小被我给惯坏了,你得多包涵一些唉,自永乐五年咱家离开安南,转眼已四十多年了。也不知那边情势现在如何,你就与咱家讲一讲吧!”
“是。”杨牧云便将安南发生的几件大事依次说了一遍,末了道“那王太后吴氏玉瑶说她们母子诚心归附大明,如大明能够接纳安南为藩属,愿意削去王号以表诚心。”
“唔”金英点点头,“看来黎氏归附之心甚诚,不过当此之时册封一事须得放一放了。我大明现在国难当头,正准备举国共抗北虏,他日等皇上归来”
话还未说完,就见一太监匆匆跑了进来,“金公公”
金英抬了抬眼,见是孙太后身边侍候的一名贴身太监李永昌,便道“发生什么事了?”
“胡濙、于谦还有王直引领上百位朝廷官员正跪在宫外,请太后立监国郕王为帝。”
“什么?”金英站了起来,“这帮腐儒,一天到晚都让人不得安生,皇上还在,他们竟敢擅议此事,真是反了。锦衣卫呢?锦衣卫在哪里?”
“太后已经派人去找马指挥使了,”李永昌说道“金公公敢快去吧,多少帮太后挡一挡!”
“走!”金英说着转向杨牧云和紫苏,“你们二人”
“我愿随您同去,”杨牧云道“当为太后分忧!”
“嗯,”金英颔首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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