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冬天是最难熬的,朱熙媛在这里领略到了地狱般的寒意。自那日受了惊吓,她便与玟玉形影不离。无论玟玉去哪里,她都紧紧跟着。
这日玟玉领着她在外出诊归来,骑着马在齐膝深的雪中前行,玟玉见她不停的搓手,直抽鼻子,便问“冷么?”
“还好。”朱熙媛勉强一笑。
“前几日我给索诺布那颜的夫人治好了她多年的眼疾,索诺布那颜便赏了我两张黑狐皮,”玟玉说道“等得了空,我便给你缝一件皮袄。”
“真的?”朱熙媛眸子一亮,“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咯吱,咯吱——”一阵马蹄踏雪的声音传来,两个少女循声看去,只见一群人骑马向她们驰来,当先一人身穿火红色的皮裘,正是元兴裕。
朱熙媛脸色一变,策马躲至玟玉的身后。
“大殿下——”玟玉见元兴裕驰至她面前三五丈处止住马蹄,便向他施了一礼。
“玟玉姑娘,”元兴裕微微颔首,目光看向她身后,“杨姑娘也在,正好”
“大殿下有什么事么?”玟玉打断了他的话。
“唔”元兴裕抿了抿嘴唇,“我能跟杨姑娘说几句话么?”
“我不想见你,”朱熙媛大声道“你快走吧!”
元兴裕的手下脸上俱各变色,待要上前,却被元兴裕抬手拦住。
“杨姑娘,我没有恶意,只想跟你说几句话便走。”
“我跟你没什么话可说,你说的话我也不想听。”朱熙媛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他。
“大殿下,”玟玉脸色一寒,“她上次受了惊吓,直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还请您见谅。”
“哦,”元兴裕抬了抬手,一名手下便呈上一件雪白的毛皮大氅,“这件大氅是我让人用白狐皮缝制的,送给杨姑娘,算是为上次的事赔罪。”
“不敢当,”玟玉依然绷着脸道“殿下的礼物太过贵重,我们不能要。”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过,”元兴裕手一扬,那件白狐皮大氅便飘了过去,准确的落在玟玉的怀里。
元兴裕不再说话,勒转马头打马去了。
“这是我们殿下的一片心意,还望杨姑娘不要拒绝。”他的一个手下说完,便领着其他人跟随元兴裕而去。
待他们走远,玟玉和朱熙媛方松了一口气。
“我才说要给你缝制一件皮袄,没想到就有人送上门来了,”玟玉目光一转,“来,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不要,”朱熙媛螓首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我宁愿冻死,也决不穿他送的衣服。”
“可这次他并没有什么恶意,”玟玉微微笑道“他也说过了,是为上次的事赔罪。”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入手柔软温暖,整件大氅雪白无暇,没有一丝杂色,很是罕见。
“这毛皮比之索诺布那颜送的黑狐皮成色要好多了,而且也厚实,”玟玉赞道“要是放在大明,估计要值上万金呢?”
“姐姐喜欢的话,便拿去穿好了。”朱熙媛嘟起红润的香唇,“你说过要给我缝制一件皮袄的,可不能说了不算。”
“好好好我缝,”玟玉笑着说道“你没发现吗?今天大殿下看你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朱熙媛哼了一声,“他不知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不,”玟玉微摇螓首,“看得出来,他看你的眼神比之前柔和了许多,”顿了顿,“他一定是喜欢上你了。”
朱熙媛瞪大了秀眸,“姐姐,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这件白狐皮大氅价值连城,如非他对你有意,又怎能轻易送与你呢?”
“这人坏得很,这样做肯定不怀好意!”
“那我说的要是真的呢?”玟玉轻叹一声,“之前他确实对你有过不当之举,可是现在,他对你显得斯文多了。”
“是么?我可不觉得,”朱熙媛的小瑶鼻一翘,“他那种人能有什么好心?”
“公主,”玟玉脸上忽然罩上了一层忧色,“你纵然对那人嫉恶如仇,也不能表现得太过露骨,不然的话他要真翻起脸来,谁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了,”朱熙媛笑着说道“下一次他要再缠着我,我就跟他虚与委蛇,保证不刺激到他也就是了。”
“嗯,公主能明白就好,”玟玉点了点头,“这里不是京师和皇宫,你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了,我们做女人的虽然柔弱,但也不能任男人欺凌。”
“姐姐有太师保护,而我有姐姐保护,”朱熙媛眸子转了转笑道“总之跟着姐姐我吃不了亏的。”
“公主,”玟玉面色凝重的说道“我并不打算再待下去了。”
“姐姐,你想要离开这儿么?”朱熙媛吃惊道“太师是不会放你走的。”
“我知道,”玟玉放低了声音,“所以我想找机会离开。”
“姐姐你想偷偷走么?”朱熙媛兴奋起来,“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不过你不是说要等他回来吗?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
“我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玟玉眼眸里闪过一丝忧虑,“总是梦见牧云浑身血淋淋的,见到我时哀嚎不已”
“姐姐你可别吓我,”朱熙媛听了也感到有些害怕,“牧云他一定没事的,决不会像你梦里的那样。”
“我也希望如此,可我的眼皮也一直在跳。让我的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姐姐是那只眼在跳?”
“右眼。”
“俗语说左眼跳财,右眼跳”朱熙媛没敢在说下去。
“姐姐,你的梦准么?”
“我也不好说,总之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可你知道牧云在哪里么?”
“不知道。”
“那如果我们离开这里如何去寻他?”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玟玉叹了口气,“见不到他的人我总是放心不下。”
“那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现在?”
“嗯,”朱熙媛目光四处扫视了一下白雪茫茫的草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我们现在就走,肯定不会有人知道。”
玟玉摇了摇头,“公主是真不了解这里的情况,虽然我们看不见一个人,但跑不出百里,就一定被人抓住的。”
“真的?”朱熙媛眨眨眼,有些不信,“姐姐每天骑马外出行医,从一个部落到另一个部落,跑的路何止百里?也没见有什么异样啊!”
“那是因为我们去哪里都有人事先知道,”玟玉解释说“只要我们不偏离路线,就不会有人来过问。”
“哦?”朱熙媛的目光又向四处望去,像是要找出那些隐藏的人。
“你看不见他们的,”玟玉说道“这草原上到处都是太师布置的眼线,我们无论说话做事都要小心,虽然太师现在对我很是信任,但凡事还是要谨言慎语。”
“姐姐放心,你方才说的话我一定烂在自己的肚子里,决不会说出去。”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着手准备离开的事宜了,但决不能让人看出来,”玟玉说到这里顿了顿,“牧云是跟着琪琪格郡主向东走的,我们便找好向东的路线,一俟等到机会,便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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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牧云没想到松田先生的住处布置得如此古朴典雅,在这里,可以看到许多来自大明的东西,瓷器、桌椅、笔墨纸砚,还有书籍而松田先生本身就穿着一身大明上层人士经常穿的细丝软袍,显得富态而有书卷气。
能到松田先生这里来是杨牧云苦求吉野原义的结果,吉野原义心一软,便领他来了。
听说了杨牧云的身份,松田先生不敢怠慢,把他领进了内室。这是会见尊贵客人时的场所。
侍女上了茶后便即离开。
杨牧云轻轻抿了一口,赞道“好茶!这碧涧明月就是我大明富贵人家也是很难得到的,松田先生真有办法,居然能让我在这里品茗到如此好茶。”
“哦?”松田先生眉毛挑了挑说道“牧云君可真是行家啊!居然只喝了一口就能品出茶的来路。”
“松田君还不知道,”吉野原义说道“牧云君是来自大明的一位高官,并非是寻常人。松田君的茶虽然稀罕,但以牧云君的身份是不难品出来的。”
松田先生目光凝视着面前这位脸色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少年,问道“不知牧云君在大明官居何职?”
“实不相瞒,”杨牧云面色一正说道“本官乃大明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松田先生眼露惊异之色,“那可是正三品的大员,却不知为何到了这里。”
“本官奉旨巡视辽东,沿黑龙江入海去苦兀岛,听说虾夷岛上的人心慕大明,便随北野光一将军到这里看看。”
“唔”松田先生道“大明又开始重视辽东诸卫了么?难道还要收虾夷岛为大明疆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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