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望着传送法阵残余的光辉,心想,这不跑得比的卢马还快么?
他还打算念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都没来得及呢。
男人在前女友的事情上遮遮掩掩,多半是心虚。
不过,人各有志,这也是没办法强求的事情。
志同道合的朋友并不是随处可见的。
独自一人回到村子,诸葛亮突然觉得有些冷清起来。
田野间搭着枯枝和干稻草,表面埋了一层薄薄的霜。陶渊明的菊花园也凋谢了,他临时买了几只梅花枝插在门口装饰,还挺好看的,但很快就被风吹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头。
稻草人迎风而立,不知是谁给它披了一件红通通的大氅,十分喜庆。
诸葛亮走近了,便看到白起背对着稻草人坐在田里,摆弄着一根稻草,凹出了蝴蝶结的造型。
白起头也没抬,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他回来了,若无其事地扔掉了那根草,伸手掏了掏口袋,翻出一本日记递过来。
诸葛亮打开,是家园防御记录:
寒月十六,共计三次十五人入侵,已赶跑。
寒月十七,两次,二十四人,清除完毕。
寒月十七,巅峰之战开启。
……
二十五号,落幕,卸任;今日无人拜访,赶走了二十只麻雀。
诸葛亮:“……”
这记录还挺细致的。
前几次应该都是曹操派来的人,以为差事轻松,却没想到撞上杀神白起,被灰头土脸地赶回去,之后就老实了,再也没出现过。
死心不改仍然频繁光顾的是田间的惯偷,除了麻雀野鸡之类的,还有一只黄鼠狼试图叼走他家的小鸡……
白起原先的时代还没有纸张,如今觉得十分顺心,一挥笔,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事无巨细,只差把多少只蚂蚁路过也写在上面。
诸葛亮翻到最后,注意到白起还在等着自己,抬头却发现他的目光越过自己的肩膀,落在了萌萌身上,眸中红光愈发深沉。
“怎么了?”他合上日志,突然想起什么,善解人意地问,“武安君是不是看到萌萌,触景生情,也想在家里养马?改天我去城里为将军去挑选一批……”
白起摇摇头,平静道:“不必,如今解甲归田,也没了差事,在这里就很好。”
他顿了顿,才说,萌萌好像怀孕了,天气冷,得小心伤寒。
诸葛亮:“……??!”
动作也太快了吧!
他一时间恍恍惚惚,脑海中回忆起五明,只剩下了它高傲得意的嘴脸,连萌萌什么时候被白起从自己手里牵走的,都没察觉。
回过神来,白起已经带着萌萌轻车熟路地穿过阡陌,先一步进了院子。
路过邻居家时,他甚至很平静地点头回应了他们的问候。
……真是难以置信,堂堂战场上的大将军,居然在这乡野之地住得挺适应的。
先前诸葛亮还觉得这地方十分宽敞,如今养了几十只鸡和十几只大鹅,除去给它们搭的窝,都是乱糟糟的稻草,乍一看,也没多少空余的落脚处。
惭愧。
萌萌那双安静的大眼睛审视了一圈,鼻子里哼了口气,很挑剔地迈着优雅的步伐穿过稻草堆,靠着墙停下。
白起熟练地将它拴在栅栏上,一边跟诸葛亮说:“母马一胎要怀一年,一般只生一胎,你若要留下来养,也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了。”
自家的马厩不养战马,也不需要进行长途奔波、运输任务,开销也不会太大,除了草料以外,还需要准备含豆类的精饲料,混合着一起喂,等月份大了,还要给母马准备一些营养品……
诸葛亮:“打住打住,这件事还容我和周先生知会一声。”
白起这才停下话头,想起萌萌是他从周瑜那里借来的,虽然周瑜可能并不打算收回去,但至少他现在还是萌萌名义上的主人。
诸葛亮沉重地步入草庐中,在书桌前坐下,扯出一张纸,酝酿了好一会儿,才下笔。
他自认为用心斟酌了措辞,直到一气呵成,才发现比想象中的直白、简单,只有一句话:
——公瑾,祝贺你马上就要当爹了!
……
周瑜被吓得不轻,一大早从江对面赶过来,风尘仆仆,斗篷领子都没系紧,寒风刮得脸生疼,耳朵也红通通的。
但他似乎也顾不上风度了,看到诸葛亮睡眼惺忪地出来开门,一声不吭进了屋,啪地把他按到了墙边,神情紧张得像是未过门的妻子跟隔壁老王跑了。
“你被哪个野男人睡了?”他凶巴巴地问。
诸葛亮:“……”
于是,他沉痛地告诉周瑜,是萌萌被野马睡了。
周瑜:“…………”
他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然后变成迷茫,和困惑。
“我懂,”诸葛亮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心情是很复杂的,我一开始也是这样。”
周瑜突然回过神来,坚定地打断他:“不,我明白的是,为什么我是它肚子里孩子的爹?”
诸葛亮:“……那,孩子它姥爷?”
周瑜最终还是没把萌萌带走。
他去院子里看了看。萌萌在诸葛亮家待得挺安逸的,还能和大鹅抢草吃。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就留在你这儿吧。”周瑜拍了拍马脖子,替它梳理鬃毛,语气温柔下来,“这一胎要怀一年吧?等它临近生产的时候,要是有什么需要,记得叫我。养一匹马的钱,我们江东不缺。”
诸葛亮微微惊奇:“咦,你还懂得帮母马接生啊?”
“我不懂,”周瑜回答得干脆利落,挑了挑眉毛朝他看过来,“难道你懂?”
他摇摇头:“没接触过。不过,到时候我可以请教一下白起,他似乎挺懂的。”
两人一同沉默了。
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萌萌喜怀贵子……真是经验丰富啊。
诸葛亮清了清嗓子:“对了,你一见面跟我说什么来着?”
周瑜:“呃。看你气色不比先前,我还以为你这次出门,遭遇了什么……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事情。”
诸葛亮想,这次经历确实挺曲折的。
曹家父子之间的事情……也确实挺没品的。
但也不至于让他误以为自己怀孕了吧!这想象力是有多丰富?
“不过,看到你现在聘用了白起当保镖,我就放心许多了。”周瑜话锋一转,语气略显生硬,“不过都说家贼难防,你还是要留个心眼。”
“也对,你提醒我了。”诸葛亮说,“我出门时让他住我家里,现在倒是不太方便了……房间那么小,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啊?你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那昨晚你们……”
“他在外面守夜,说晚上猹多。”
周瑜惊道:“……007啊,太狠了你。”
还剥削到白起头上去了,牛逼!
“武安君就没说什么?”
诸葛亮摇摇头。
周瑜由此断定,那他肯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其实,我也觉得这样十分不妥。”诸葛亮微微干咳,有些不好意思地,“日后有机会,肯定还是要多雇几个人手的,我也该升级一下房屋了。”
周瑜说,要扩建啊?其实挺简单的,就看你有什么需求,是准备直接从家园系统氪金,还是准备自己来?
家园系统里给的都是模板,款式有限,诸葛亮都仔细看过,觉得要是想自己住得舒心,还是亲手设计一套更好。
过了几天,诸葛亮已经画好了设计图纸,去向周瑜借了几个npc帮忙盖房子。
他原本也是要参与的,被那几个经验丰富的npc好言劝了出来,委婉表示,还是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
白起也在旁边默默看着。
有他站在这里,连监工都省了,npc们干活都格外卖力,没两天就打完了地基,准备搭支架。
诸葛亮头一回感受到有些凄凉,无事可做又闲不住,叹了口气,去找陶渊明作伴。
陶渊明也觉得无聊,左看看右看看,冬日里能做的事情实在不多。
两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去钓鱼。
天气虽然冷了下来,但他们在秦岭以南,西北风被挡了大半,冷气流来得迟缓,河面离结冰还早得很。
陶渊明之前看过诸葛亮钓鱼,觉得应当不难。他的鱼塘里养了许多田螺,傍晚捞起来炒一大盆,味道能飘好远;鱼也养了不少,随便将渔网扔下去就能抓上几条来,炖成鱼头汤,又切成鱼片——诸葛亮的鱼汤始终让人保持敬畏之心,但鱼片没有沾上苦胆的味道,下火锅时还是很爽口的。
而陶渊明很有志气,一上来就要挑战高难度。
野钓。
村子里那条河贯通东西,源头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通往何处,但既然是长江水域的一支,不怕钓不到鱼。
诸葛亮教他学会用钓竿,区分了鱼饵的种类,两人便隔着不远在河边找了位置,将鱼钩下水。
仅仅一个上午,陶渊明就有了丰富的收获。
一只白色的草鞋,一个绿色的手镯,两个沉甸甸的鲱鱼罐头,上游不知道哪户人家的床单……
怎么搞的,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
他沮丧地揉乱了头发,终于按捺不住,凑过来这边,低声问:“孔明哥这边如何?”
诸葛亮的鱼篓也是空的。
这便有些稀奇了。
“……不瞒你说。”他轻咳一声,“我刚下水,就感觉鱼钩被河里冲过的木头撞了一下,被扯走了,只剩下半截,所以现在只是随便做个样子而已。”
陶渊明肃然起敬:“直钩钓鱼,愿者上钩——这才是钓鱼的最高境界呀!”
话音刚落,诸葛亮就感觉手里的钓竿被猛地扯了一下,愣了愣,反应过来匆忙去拉,顿时被一股大力往水下拽。
“小心!”陶渊明也赶紧抓住鱼竿末端,被带着滑了几步,才勉强停下。
“嘶,一定是条大鱼!”
两个脆皮法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自动上钩的“大鱼”拽出水面,连拖带扯到了岸上。
诸葛亮定睛一看,是个胡子拉碴的流浪汉,直挺挺地一翻身,倒下了。
大约没死,往地上吐了一肚子水,还在喘气。
陶渊明也累得坐下来,揉着手腕,感叹:“难怪钓鱼协会的人都说,钓鱼老哥什么都能钓上来,就是钓不到鱼。古人诚不欺我耶!”
诸葛亮:……
你怎么还能说得这么骄傲啊?
诸葛亮俯身查看那人的情况,不由一愣。
他头顶上标注着——“玩家:”
本该是姓名的地方,居然是空白的。
诸葛亮也是头一回遇到,询问地看向陶渊明。
“居然是玩家?”
陶渊明也吃了一惊,连忙努力回忆:“……哦,我记得听人说过,盛世虽然无法删号重来,但偶尔会掉落稀有的‘转生道具’,可以让玩家与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就当人生重头再来一遍。”
吟游诗人的朋友也大多是吟游诗人,小道消息特别多,真真假假,很难分辨。
诸葛亮也不敢轻易判断,将流浪汉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拨开。
这张脸倒还挺年轻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跳河自鲨。看他这一身结实的腱子肉,就算穷困潦倒也不至于走投无路,去给人打工,怎么也能赚点辛苦钱吧?
他等着对方悠悠转醒,露出一双茫然的眼睛。
青年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胳膊上被磕碰出来的伤口,没太在意,第一时间警觉地瞪着诸葛亮,声音低沉、微微沙哑:“你是谁?”
诸葛亮身上溅了不少水,此时冷静地理了理衣袖,抚平褶皱,安静地反问他:“你又是谁?”
“你……我不记得了。”
青年想了一会儿,表情愈发困惑不解,抓了抓头发,无意间扯疼了自己,又龇牙咧嘴起来。
这副模样,诸葛亮相信他不是伪装的——现在连系统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这转生得可真够彻底。
陶渊明若有所思:“难道,这传说中的转生道具还有清空记忆的作用?这我没听说过啊……”
青年问:“转生道具?”
“我们刚才把你从河里救起来……若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话,那我们就更不知道了。”陶渊明坦诚道,“一般来说,我们管这种情节叫失忆。”
“……”
诸葛亮摸了摸他身上那件被磨得破破烂烂的披风,耐久度已经快走到了尽头,但是看品级,居然是一件橙装。
流浪汉被他摸索的动作弄得很难受,盯着视线里那只白皙的手晃来晃去,心里微微烦躁,一抬手就把披风脱了下来,交到他手里,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好看的?都快破了。”
诸葛亮没有回答,仔细检查了一遍,将内层的布翻出来,给陶渊明看:上面绣着一个“楚”字。
作者有话要说: 诸葛亮拍案,就叫你小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