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贵人(1 / 1)

唐斯羡挑衅闲汉之前,发现秦浈出现在祠堂侧院门口。秦浈似乎是路过的,不过留意到她的处境后,驻足观望了片刻。

二人的目光相触,又迅速地移开,短暂的仿佛是个错觉。

秦浈回到祠堂中厅,见那头戴乌角巾,身穿罗衫的官人正在与她爹、兄长辞别。秦天在一旁停留,似想为那官人带路。

在多数人还在推杯换盏时,秦浈便离席到中厅帮忙上菜了。恰好听见那官人与自家的仆人称赞鱼丸的美味,还打算筵席后打听鱼丸的来历。

心神微敛,她径直走向父兄,神色轻松自如,话家常一般道:“爹,唐大郎在外头卖鱼丸,我们要不要再多买一些?”

秦雩摆了摆手:“不用。”

今日买了十几斤鱼丸,就像从他身上剜下一大块肉似的,可心疼死他了,他即使再想吃鱼丸,也得按捺下来。好在今日宾客对酒菜的满意和夸奖,稍微缓解了他的心痛。

罗衫官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亮色,问道:“我方才便想询问这鱼丸是从何处买的,听小娘子这话,莫非是那唐大郎所卖?”

秦浈礼貌地应道:“正是。”

罗衫官人沉思了片刻,对秦雩、秦阮伦笑道:“今日多谢款待,时候不早了,我这便告辞,请留步。”

秦天立马热络地上前来,“我送官人。”

罗衫官人与秦天走了出去,他们的后面跟着唐清满以及几个离开的村民。秦浈见状,也转身跟了出去。

一干人等刚出门口,便听见了一声慌张的呼唤,旋即目睹了三个流里流气的闲汉正威胁着一个瘦弱的少年,意欲动粗。

眼见罗衫官人的眉头皱了起来,秦天生怕这群人会让他在官人心目中留下一个“软弱无能、办事不力”的形象,便赶紧喝止他们。

“里、里正。”李三躲到了另外两个闲汉的身后去,绞尽脑汁地想着要如何化解这次的危机。

“说呀,镇前村是谁做主?你吗?”秦天冷冷地看着其中一个闲汉,一一逼问,“还是你?抑或是你李三?”

“不,不是!”李三忙甩锅,“这话不是我说的。”

另外两个闲汉怒瞪他。

“原来你们这么能耐啊?”秦天怒极反笑,“来,今日你们也告诉我,除了做主镇前村外,你们还有多少能耐?”

唐斯羡抬头,眨了下眼,眼眶便红了。她哽咽道:“里正,你可要为我做主哇!他们想打人,还想糟蹋我的鱼丸。”

秦天不知怎的,回想起自家的佃客曾经在他耳边上眼药,说“唐思先”是个刺头。那会儿他还没有多大的感触,如今看来,这人确实容易招惹是非!

但是唐斯羡提及了鱼丸,他心思一转,怒斥闲汉们:“光天化日之下欺压乡民,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没有,我们没想打他,是他先招惹我们的!”闲汉们急忙辩解,但是他们的话并无多少可信度。

李三灵光一闪,指着唐斯羡的竹筐道,“里正你有所不知,唐思先这鱼丸两文一颗,打的就是坑人钱财的主意,我们看不过眼,才想教训一下他的!”

两文钱一颗的鱼丸在还没吃过鱼丸的他看来,那纯属是坑村民的钱,他们教训唐斯羡,肯定能引起村民的共鸣!

围观的村民确实觉得鱼丸贵,但是刚吃饱的他们,舌尖仍旧能回味鱼丸的滋味。他们打从心底认同它贵是有道理的。

“这鱼丸,真这么贵?”秦天看着唐斯羡。

“实不相瞒,一条两斤重的鱼只能做出十几颗鱼丸来,而一条鱼便要十几文了,里正可以算下,这个价钱算贵吗?”

秦天一想到算账,头都大了,他虽然管赋税,但是算账的事情都是交给账房去处理的。他连字都认不得几个,更别提算学方面的能力了。

唐清满跑到唐斯羡身旁,道:“思先说的没错,做一点鱼丸便得耗上几个时辰,那两文钱都是辛苦钱。”

“这个我也能作证。”秦浈偏头向众人解释,实则是对罗衫官人说的。

形势渐渐对唐斯羡有利,也无人出来声讨她,李三等人傻眼了:这外乡人何时变得这么受待见了?

罗衫官人对村子的事务似乎并不感兴趣,他走到唐斯羡的面前,明知故问:“你便是做这鱼丸的人?”

“对,秦家今日筵席吃的鱼丸也是我做的。”唐斯羡立马乖巧。

罗衫官人没说话,只是兀自沉思了片刻,又问:“这鱼丸是乐平县的特产?”

唐斯羡思忖道:“也未尝不可往这方面发展。”

罗衫官人盯着她,那张有些忧郁的脸上忽然展露一丝笑容,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笑意,道:“你说话倒是有趣,想必在城门口卖鱼与卖鱼丸的也是你了吧?”

唐斯羡警惕。若这人真如秦浈所揣测的是有官职在身的人,那他打听她的动向,莫非是城管那一块的?她上了城管的黑名单,要被通缉了?

“呃……”

见她支支吾吾,罗衫官人又道:“我曾在友人家吃过一回鱼丸,他家的厨娘告诉我,卖鱼丸的人出摊都是算好日子的,平常很难遇上。今日我前往洪岩仙洞时路过此地,恰逢秦家有喜,便厚颜蹭了顿酒吃,结果……”

唐斯羡心中一动,确定这位是曾经被她的顾客安利过的潜在顾客。于是爽快承认:“我确实在城郊卖过鱼跟鱼丸。”

罗衫官人并不在意她的市侩,跟她买了三斤鱼丸。

“三斤约是七十五颗,一百五十文。”

罗衫官人也不打算讲价,让他身后的仆人交了钱。

唐斯羡给他数了八十颗鱼丸,“凑个整给官人,多谢惠顾。”

罗衫官人顿了下,又问:“你还卖鱼,那有没有鲫鱼?”

“自然是有的,一斤有,两斤也有,看官人需要多大的。”

“来两条两斤的。”

唐清满主动帮唐斯羡回去拿鱼,因为买鱼丸的不仅是罗衫官人,还有秦天。秦天十分大气地表示:“官人来此一趟,我们本该尽地主之谊,焉能让官人自掏腰包?这三斤鱼丸便算是我送官人的!”

他自己还另外买了两斤。

罗衫官人笑了笑,婉拒:“我若是收下,那与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有何区别?”

这话算是默认了自己的官身,先前没有猜出他的身份的村民顿时吓了一跳。

在他自爆身份后,唐斯羡簸箕里剩余的一点鱼丸则被秦阮伦一些家底尚可的同窗给买走了,——尽管唐斯羡认为他们多半是想借此机会在罗衫官人面前露脸,好留些印象。

罗衫官人对唐斯羡道:“我三日后回饶州城,若是这期间你再到县里卖鱼丸和鲫鱼,记得给我留些。”

“官人可留下住址,我后日到县里,便给你送过去。”

罗衫官人琢磨了下,知道她这是在打听他的身份,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我住驿馆,你直言找荣副使便成。”

唐斯羡记下了,她并不清楚副使是什么官,打算等会儿问一下秦浈。

罗衫官人离开了,秦天又送了他一段路,匆匆赶回来,问村民们:“李三他们几个呢?”

“跑了。”

那几个闲汉看见秦天等人忙着拍马屁,就溜了。

秦天冷笑:“他们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去召集壮丁,抓人!”

村民们觉得秦天的反应太夸张了,且李三他们几个闲汉再怎么欺负人,那也是村里人。其中一个村民便道:“里正,唐哥儿也没什么大碍,这事要闹得这么大吗?”

秦天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刚才那是谁吗?那是饶州的团练副使!六品的官啊,比县令的官还大。李三他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仗势欺人,这让团练副使怎么看我们村子?怎么看我?”

秦天在罗衫官人自报家门时,便已经知晓那是谁了。

虽然他此前从未见过团练副使,可与衙门打交道这么久,也曾听闻饶州有个三年前被贬下来的团练副使,姓荣。那可是实打实的世家子弟,在被贬之前,荣副使的爹还是宰相之一,权势滔天!

再说了,秦天可不管荣副使是不是被贬的,只要他身上依旧挂着官职,那就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惹不起的。

“六品!乐平县令也只有八品吧?”

“团练副使厉害还是知州厉害?”

村民们议论纷纷,同时也意识到,向来怕麻烦的秦天这是要动真格了。

再看唐斯羡,村民们都没去算她这次到底赚了多少钱,只知道她的运气似乎一直都很好。每次有人找她的麻烦,她都能逢凶化吉,上次是秦雩出面,这次是秦天。

有人都忍不住嘀咕:“这唐思先不是姓唐的吧,他是姓秦的吧?”

唐斯羡闻言,扭头看着秦浈,一本正经地道:“或许我祖上几百年前还真的是姓秦的,咱们这是一家亲呐!”

对于她这种一脸认真地说笑,秦浈给她挤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转身回祠堂。

唐斯羡忙绕到她的身前,问:“小娘子,那什么副使是干什么的?”

秦天也只提了团练副使是六品官,但是具体是什么职位,她却是一无所知。

秦浈驻足,心思一转,反问:“你怎么就确定我知道副使是干什么?”

她分明依旧是那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可唐斯羡愣是看出了点“你得承认我见识广、有能耐”的意思在。

鉴于秦浈才帮了她的忙,唐斯羡很给面子,顺着她的话道:“因为小娘子虽然身娇体弱,可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能啊!这种问题,想来是难不倒小娘子的。”

秦浈将她上下打量一眼,嘴角噙着笑:“想来这话也是真假掺半的。”

唐斯羡后悔当初就不该教育秦浈“不要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如今看来,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作者有话要说:  唐某贱:你要不要这么难哄?!

秦腹黑:你教的嘛~

——

正宗手打牛肉丸近110一斤,鱼丸也要60一斤,而且还是混了淀粉之类的。这些丸子是真的贵_(:3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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