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皇帝的讲述,世子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觉得好像当皇帝的在不安,皇帝自己觉得他家的天下是大将军不想要,他们明家才能得到的。
这算不算功高震主?难怪大将军赋闲在家,每天哄着一帮孩子,别人怎样排挤他、对付他,他都不急不怒的样子。
可是,既然传国玉玺已经归于大燕王朝,落到了皇家手上,为什么又让在大将军府寻找呢?世子实在不明白,还是问了出来。
“这又是另外一段往事了。这件事情知道真正内幕的人就更没几个了。”
皇帝再次陷入回忆,当年那两位反王虽然表面上臣服了,其实心里还是不服气,甚至还派人去投奔郑大将军,说要拥戴大将军为明主。当然这挑拨君臣关系的事情,立刻被大将军告知了先帝,当一场笑话,把来人赶走了。当先帝的探子告诉他,投奔大将军的人悄悄地跟一位反王的亲信私下联络,就什么都明白了。
先帝继续信任大将军,两位反王干脆铤而走险,重金买通江湖神偷“一叶飘”潜入尚未稳妥的皇宫,盗走了传国玉玺。
那是皇宫中还有好些前朝的太监宫女,少数人心还向着前朝,尽管先帝严令不许走漏消息,可这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于是刚刚登基的先帝被人质疑,有说先帝的父亲是个商人,先帝不是世家子弟,不配为皇。有说先帝无能守不住传国玉玺,应当另选贤明推为国主……总之,人心动荡,那些曾经共襄义举的反王们都有些不稳了。
而且,京中当时还有人传谣言,说明家容不下其他反王,准备把这些反王一锅端,这些反王虽然也不完全相信谣言,但也有些担忧明家能不能容人。所以一有风吹草动,就流露出不满。
于是先帝授命大将军火速追回传国玉玺,而且,告诉他不惜一切代价。黑甲军出动,所向披靡,神偷被大将军部下斩首,但是传国玉玺不知所踪。就连收留神偷的“大兴王”刘明也叫屈,说他是动过心思想要传国玉玺,可不是为了称帝,他也没那个实力,就是想用这寻回玉玺之功为自己谋一个封地。
哪知道这神偷比鬼还精,只给他看了玉玺的拓印,还提起了条件,说是怕被杀人灭口。也就是说刘明跟本没见过玉玺。可是其他人未必相信。
大将军亲自带人寻找,其他的反王也派出人马,尾随去凑热闹,以图渔翁之利。结果寻到黑龙河边的一个破庙里,神偷的徒弟“草上飞”在那里,身背一个包袱,包袱后面明显凸起一个方形的东西,跟传国玉玺的尺寸相当。
“草上飞”背着玉玺跑路,一堆人在后面追。追到湍急的黑龙河边上,那人无路可逃,就站在河边举起包袱,让大家退后,否则就扔进河里。黑龙河历来以水流湍急闻名,东西掉下去,眨眼功夫就到了不知什么地方,据说在这里掉下去的东西,都会沉到河底深处,再不会现世。而且因为水流急,也没人敢潜下去找,就根本潜不下去,人会被水冲走,瞬间没了影踪。
所以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草上飞”不知被谁收买,要大将军一条臂膀去换传国玉玺,其他的反王听了这话,正合心意,没了“战神”,明家就去了一半的威望。所以周围的反王都叫嚣,让大将军断臂换玺。
大将军根本不急不慌,完全没把这些跳梁小丑放在眼里,他只要“草上飞”先把包袱打开,让大家看看是不是传国玉玺。
反王们就说大将军贪生怕死,一条臂膀都舍不得,何谈忠心,在旁边使劲起哄。还有人说,玉玺如今无主,谁抢到谁就是天下新主。
“草上飞”怎么也不肯打开包袱,倒是“河间王”的轻功高手已经靠近了“草上飞”,受了惊吓的小偷看着大将军不上当,其他反王也只敢耍嘴皮子,根本不敢真的把大将军怎么样。无奈之下,从包袱里取出了一个“霹雳弹”,这是火器,是神偷“一叶飘”逃跑依赖的神器,传说有很大威力,附近一丈以内的人都会炸死。
大将军一看,事态紧急,手中大刀飞出,凌空削断了“草上飞”的右臂,众人眼看着小偷拿着“霹雳弹”的手臂掉下了黑龙河。这小偷万没想到会有手臂离开身体的一天,他呆了一瞬,才大叫一声,声音里带着绝望。一个神偷没了手臂,还怎么有信心活下去。
“草上飞”在绝望中,跳下了黑龙河,带着身上的包袱。
众人惊呼一声,好些人就跑到了河岸边,往下探头,什么都看不见了!一瞬的功夫被水冲走。黑龙河里泥沙重,激流中带着上游冲刷下来的独特的黑土,有一段河水看起来略微发黑,所以才被叫做“黑龙河”。这一段水流最急的河水,掉进去的人,就算是水性好,也会被水里的泥沙灌满口鼻,窒息而死。这人死定了。
大家都呆立在原地,不知所以。只有大将军依然从容镇定,让人回去报告先帝。
其他人反应过来,反王们就死咬大将军,说他是千古罪人。大将军身边的亲卫们也不示弱,黑甲军不光战斗力强,嗓门也不输人。他们大骂反王们和手下忘恩负义,不知好歹,是大将军眼见“霹雳弹”要炸死大家了,所以仗义出手。有些人不知感恩,一味嫉贤妒能,别以为他们不知道,这些人动不动像疯狗一样咬着大将军,是为什么。不就是记恨大将军拥立大燕王朝的从龙之功吗?
反王们发现不光打不过,也吵不过,只得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但是他们并不死心,在民间散播明家无道,失了传国玉玺。既然当初是因为得了玉玺而称帝,那么现在丢了玉玺,就该退位。
可是有件事情,他们自己也知道解决不了,那就是明家退位,其他家也没理由上去。因为玉玺掉进了自古以来就取不回任何东西的黑龙河。无论谁要上位,面临同样的问题,他们也没有玉玺。
所以,他们又开始给大将军扣罪名,说他丢失传国玉玺,千古罪人,当斩首。但是皇帝根本不为所动,反而下了圣旨,告知民众当时的凶险情形和大将军飞刀救人的勇武。民众得知真相,为新朝有这样英明的君主和神勇的大将而欢欣鼓舞,觉得这样的王朝是能够保护百姓的。
而且,老百姓受够了连年战乱之苦,早就盼着天下安定,大将军被称为“战神”,民间早就传出,“战神出世,天佑大燕”的童谣。这童谣是谁先传的,已经不重要了。人民需要一个救世的英雄,所以一分武功,也会给说成十分。更何况大将军本来就十分勇武,天生神力不说,归入义军后,还跟着自小熟读兵法的先帝学过用兵之道。
所以,先帝对大将军不光有提携之恩,更有师徒情谊在里边,君臣二人互相信任,给了朝臣和百姓极大的安定感。
反王们见天下人根本不理会他们的诋毁,也就偃旗息鼓,眼看着明家天下安定下来,反王们也要给自己找条出路。总不能新朝建立了,自己还顶着个反王的名头。前朝已经被推翻了,还反谁去呀。
可是新朝廷迟迟没有给反王们定个名分,这是他们不安的原因之一。最初的二十八家反王在经历了多年战乱、内讧、互相争斗兼并后,已经只剩下了七家。这七家里,有两家曾经跟明家旗鼓相当,如今也大势已去。剩下的五家,各怀心思,有的彻底臣服了,有的想弄个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有的想要个封地。
大家都在观望,可就在新朝皇宫安定后,又传出来一条消息,“传国玉玺”没丢!因为知道当时宫中不稳,就明面上放着个假玉玺代替,真的好好的收藏在极秘密的地方,只有先帝一人知晓。假玉玺丢失后,先帝曾告知大将军真相,所以大将军才不那么在意假玉玺的损毁。但是为了不让人怀疑,还是要装模作样的找一下。
有几个反王就私下咒骂先帝,说商户人家出身的,就是狡诈。再说自幼练武从军,做过将官,也改变不了根子里的无商不奸。
紧跟着,先帝大宴群臣,封赏有功之臣,在席间,就请出了据说是始皇帝的传国玉玺,让众人观看。为了安全起见,只能远观。有些人就在心下嘀咕,离得这么远,能看清什么。
根据反王们自己的要求,有那没什么野心的,就做个“铁帽子王”,不愿意在京城里呆着的,就给了封地,让在封地称王。
就这样,朝廷终于安定了。
但是,先帝后来在私下无人处,告诉了当时的太子,也就是今上,玉玺是真的被盗走了。
宫中现在这个,是先帝临时秘密找来的上好的玉石籽料,让工匠雕刻、做旧的,当然工匠已经灭口了。先帝告诉今上,传国玉玺之所以只保藏,而不使用,不是为了告诉大家的怕损毁的理由,而是因为那根本是个假货。所以只能用代国玺。
今上当时听了目瞪口呆,而如今世子再次听到这消息,也是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问,“那这跟大将军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帝说,接触过玉玺的,可能有“大兴王”刘明,有“一叶飘”,还有他的徒弟“草上飞”。
“一叶飘”被大将军部下斩首,“草上飞”也是大将军制服,最早发现他藏身破庙的也是大将军,至于“大兴王”刘明,到了封地不老实,恒安二年,先帝派大将军剿灭了,他所有的贵重物品也是大将军缴获并一路护送上京,交进国库的。
“可是……小子真的糊涂了,这玉玺不是掉进黑龙河了吗?”世子皱眉问道。
“谁能保证掉进黑龙河的是玉玺?‘草上飞’的包裹打开过吗?没有!”皇帝提醒他。
“所有可能接触过丢失的玉玺的人都是被大将军和部下制服的,所以您,……怀疑大将军故意藏了传国玉玺?觉得他不忠心,……自己想当皇帝吗?”世子终于把这句话问出来了,一直以来他和皇帝都没有把话说破。
皇帝以前让他到大将军府里,找个方形的玉石,也跟他说了大致的尺寸,凡是那么大尺寸的全部找出来。他总觉得,那个样子有些像个玉玺,但是始终没有敢多嘴去问,并不确定皇帝让他找的是不是传国玉玺。而今天,他一句试探的话,竟然引出皇帝这么多往事追忆。皇帝和他之间,算是把话彻底说清楚了、说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