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人飞刀传信,石昊苦笑了一下,看来这是蒙九隆临走前送自己的大礼了。
石昊平静地起身吩咐道:“备车,我要进宫。”
“王爷是否先回府换身衣裳。”王柏试探着问。
石昊一哂,换衣裳么,不必了,若是国舅大人见不到我这副狼狈模样,怎会知道他的手下办事多么得力。
马车在街市中缓缓行进,历经此劫,石昊觉得窗外这些繁华喧闹恍如隔世,他将车帘掀起一条小缝隙向外看了一眼。
谁知一眼看见了靠在茶馆门口的胡晓光,她扶着门踮脚站着,使劲朝里看,仿佛正在出神地在听说书先生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石昊神情大变,立刻放下了帘子。
王柏见他神色有异,忙问怎么了,石昊却并不答话,王柏便不敢再问。
胡晓光这边一场听完,说书先生开始拿着箩筐收钱了,她连忙退了出来,站到大街上,打算换一家再蹭一蹭,实在囊中羞涩啊,钱要花在刀刃上。
正好看见这辆美轮美奂的马车驶过,周围还有持刀枪剑戟的卫士跟随。
她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谁啊,这么大的排场。”
“那个呀,长得可俊了,可惜是个绣花枕头,姑娘你要买把梳子不?”一个身前挂着托盘卖货的妇人道。
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这话形容男人的时候,好像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胡晓光八卦之心顿起,给那小贩拖到路边:“来来来,大嫂子,我挑一挑你这梳子,你继续说说绣花枕头。”
那妇人见路边无人,压低声音嬉笑道:“有啥可说的,成亲五年了,王妃据说还是姑娘身子,不就是,那事儿不行呗。”
“这人还是个王爷啊?”
“那是秦王,皇帝老子先头原配老婆生的,本来他该是太子的,可惜原配老婆被山匪杀了,立了现在这个皇后,他也没当上太子。”
大武国立国不久,民间对皇室的敬畏心还没那么重,何况皇长子和皇太子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啧啧,大嫂子你说话可真有趣儿,妹子是来走亲戚的,初来乍到,听这些可真新鲜。”
那妇人是个话痨,听胡晓光夸她,高兴地打开了话匣子:“还有更新鲜的呐,听说这东海郡的都督,在海边上找到了一个几百斤的金疙瘩,连天加夜送来给皇帝老子五十大寿做贺礼,礼部和钦天监的大人们去看过了,说是皇帝老子贤德,这金疙瘩是东海龙宫送的,你说这事奇不奇。”
胡晓光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奇,真奇,太开眼了。”
她心里稍微有些安慰,起码设备箱安然无恙,皇帝应该不会把寿礼给砸了。
花了两文钱买了把梳子,听了一段儿皇室秘闻,又打听到设备箱的事情,胡晓光深感这钱花得值得。
她抬头看看天,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连忙买了几个肉包子往回赶,回去投喂她的跟班。
回到客栈,房内空无一人,哪里还有石昊的影子,胡晓光呆了呆,莫非又去给骡子喂奶了,连忙去后院找,仍是没人。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逃跑了。
胡晓光咬牙切齿地坐在房内吃包子。
石日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不要让我抓到你,否则我一定把你剁成肉馅,做成包子。
小人!混账!负心汉!
最后一个词用在这里好像不合适。
算了不管了,反正他是个王八蛋,早知道老子就不该累死累活的救你。
她边吃边骂,正骂得起劲儿,店小二敲门道:“胡小姐,请问您今日什么时候退房呢?”
胡晓光打开房门道:“我不退房,今天还住这儿。”
店小二作揖道:“麻烦您先去帐房那儿把今天的房费付一下。”
胡晓光捏捏怀里的钱袋子,里面还有几枚铜钱,肯定不够,心里暗暗地恼石昊,都怪他,明知京城消费高,还死活要住天字上房,一晚上死贵。
她有些为难道:“我明日再付行吗?”
店小二迎来送往惯了,觑她神色,知道她恐怕是没钱了,陡然变了脸色:“小店概不赊账的,你若是没钱,大街上有的是地方躺,莫要赖在小店,小店要报官的。”
胡晓光不料他变脸如此之快,不悦道:“我说明日付,又没说不付,我就是真没钱了,后院不是还拴着一头骡子吗?还能亏了你。”
店小二想想那头骡子,抵上一天房钱绰绰有余,悻悻道:“胡小姐,别怪小的没提醒你,你若是明日付不出铜钱,骡子收了,掌柜的也还要叫人将你赶去街上的。”
胡晓光见小二走了,关上房门叹了口气,没注意到走廊的尽头,一个白衣青年男子,远远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她掏出怀里的玉佩,看着上面那个“昊”字,恨恨地想,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我现在只能卖了这块玉佩了。
养心殿,仙鹤形的香炉里燃着凝神定气地香料,袅袅薄薄的烟雾从仙鹤口中吐出,缓缓弥漫在大殿里。
皇帝石怀玉须发花白,眉间一道深深的“川”字,看着年逾花甲,怎么也不像是将要过五十大寿的人。
“秦王还是没有消息吗?”
袁国舅痛心疾首地摇摇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音信全无,恐怕是……。”
他头顶尖额头窄,眉毛短眉骨凸出,做出这副表情的时候,不仅看不出悲痛,反而看起来有些狰狞。
皇帝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端坐在旁的皇后袁宝珠,用带着红宝石护甲的葱白手指端起茶碗,掀起盖子嘟起红唇吹了吹,呈给皇帝:“皇上别上火,先喝口茶润润喉咙,秦王吉人自有天相,皇上也要注意自个儿身子骨儿。”
“如今秦王不归,太子记挂他哥哥,书都读不进去了,闹着要自己带兵去找呢。”
“胡闹!”皇帝咳得更加厉害了。
“放心吧,妾身拦下了,不会让他去的。”
皇后连忙起身轻轻地拍着皇帝的后背,对袁国舅道:“哎呀哥哥,你就不能多派些人手去找吗?”
“禀娘娘,因此事关系两国邦交,又事关我国声誉,故不便大张旗鼓。臣已经派了许多人手,化装成百姓的模样,沿路寻找,边境线翻了个底朝天,毫无所获。”
国舅爷袁华俊说着拿袖子擦起眼泪来:“昊儿也是我的女婿,今日竟出此事,臣也心痛之至,可怜了臣女佳灵,从此孤独无依。”
皇后叹息一声,拿起帕子在眼睛旁边轻轻拭泪:“可怜昊儿这孩子,竟连半个子息也没留下来。”
皇后说着,使了个眼色给袁国舅。
“皇上,秦王多年无子,坊间多有传言,如今又恐遭不测。故臣斗胆,请求将臣家三儿子所生的幼子过继给秦王,那孩子今年三岁,正活泼可爱,与佳灵也投缘,皇上也夸过他聪明机敏。万一秦王不幸,灵前也能有人侍奉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