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光被他这句话刺激到了,心里憋屈,身体也跟着晃了晃,放下高高扬起的拳头,她站在石昊面前深深地盯着他。
石昊很高,她仰着脸,他微微低着头,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胡晓光最终还是先转开了脸,不愿再看他瞳孔中发着光的自己,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地说:“石昊,你知道自己是已婚男人吗?”
“我,知道。”石昊立刻像是被开水烫了一下,眼神立刻瑟缩起来,不敢再看她。
“那你知道已婚男人撩妹就是耍流氓吗?”
“我……”石昊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那样狂躁起来,眼睛里的红血丝几乎要爆裂迸开。
“是不是因为蒙九隆?”他咬牙切齿地问。
“不,跟他完全没关系。”胡晓光纠平静道:“我必须让你明白这件事,别说我目前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就算以后有这个想法,你这样的已婚男人也是没有资格追求的。”
听了这些话,石昊的脸色愈加灰败,他死死地盯着胡晓光,胸膛起伏痉挛,有种奇异的血腥味从心脏逆向冲上了喉头,哽在那里,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待在石昊身边,特别是他不说话定定看着她的时候,总是让胡晓光有些莫名的烦闷,她把十指交叉,紧紧地扣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强迫自己必须坦然面对他。
她清了清嗓子,想换个不那么难堪的话题:“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个人静静,你看是不是先给我安排个住处,你每天上朝太早,我从客栈过来不太方便。”
石昊却如同石化的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喂喂喂。”胡晓光连续唤了他好几声,又把手指伸到他眼前晃了几下,他才仿佛冻僵的蛇一样,从痛苦的境地中缓慢地活了回来。
“你刚才说什么?”
“给我安排一个住的地方,我那晚去侍卫院的时候,看到老王隔壁还有一间空房。”胡晓光无奈地重复了一遍。
“老王?”石昊呆了呆。
“就是王柏嘛。”
“哦,”石昊慢慢转动着眼珠,明白了过来,他刚想说“好”,忽然想起了胡晓光之前给他讲过的关于隔壁老王的一个故事,立刻低吼了一句:“不!”
神经病吧,一惊一乍的,胡晓光被他吓了一跳,皱眉看着他。
石昊“咳咳”的咳嗽了两声,不自然地说道:“那院子里都是男人,你住过去不方便,你就住在书房吧,里边的房里有寝具。”
胡晓光绕过满地狼藉,去了西边厢房,果然是一间陈设齐全的卧室,这时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知道是石昊跟上来,不回头地说:“这是你跟老婆吵架被赶出来的时候睡的地方吧?”
“……?不是!”
她走到床边,拿起枕头闻了闻,又抖了抖床上的被褥,嫌弃道:“你不介意帮我换一套干净的床褥吧,我有洁癖,不喜欢跟别人共用,而且我都闻到你的臭脚丫子味了。”
“那是男人味,你就这么嫌弃我?”
“不要误会,我不嫌弃你,我只是嫌弃你的臭脚。”
石昊无奈扶额道:“马上叫人给你换全新的。”
“多谢。”
石昊看着在室内走走停停查看物品的胡晓光,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他顿了顿,仿佛鼓起很大勇气才能慢慢地开口说话:“我……觉得很对不起,真的,我娶亲的这件事,让你失望了,其实有时候我想,可能我娘亲,我死去所有亲人们,包括我自己也对这样的自己很失望。”
“你……?”胡晓光张张嘴,觉得脑子有些打结,不知道该接话还是该安慰,其实她不太明白他在表达什么。
石昊显然并没有期待她回答,只是自嘲地笑笑:“我会叫人收拾屋子的,你早些休息吧,我得回去做个好王爷,总不好再叫父皇也失望了。”
袁佳灵在书房碰了个钉子,闷闷不乐地回到房中,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眉清目秀的小侍卫让她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她心里隐隐有种荒唐的想法,坐在窗前思虑再三,她叫来牡丹。
“你叫个丫头去书房告诉把门的一声,就说晚饭准备好了请王爷回来用饭,顺道偷偷看看情况,今儿接咱们花盆那个小侍卫是不是已经被打出去了。”
牡丹使了一个机灵的小丫头去了,片刻之后那小丫头气喘吁吁地回来告诉她:“牡丹姐姐,王爷已朝着正院来了,书房似乎摔碎了很多瓷器,奴婢远远看到清扫出来一盆碎瓷片儿。”
袁佳灵听说摔碎了很多物件儿,心想他果然还是发脾气了,看来是自己多想了,忙命人摆晚饭迎接石昊。
夫妻俩相对无言吃了晚饭,石昊把碗一推,早有仆人递上了帕子和漱口水,侍奉他清理口唇。
袁佳灵早已习惯,见石昊起身,便起身福了个礼送他出门。
石昊踏出正院没走几步,忽然想起胡晓光在书房里,他迟疑了一下,想去见她,又有些怕见她,在这一瞬间忽然明白了“近乡情怯”这四个字中包含的那种复杂细微的感觉,爱而不得,爱而不舍。
他问王柏:“书房诸事都安排妥当了吗?”
得到王柏肯定地答复以后,石昊转身大步又回到了正院。
袁佳灵见石昊去而复返,大吃一惊,她本能地跟上他走了几步,直到石昊回头莫名其妙看她,她才反应了过来:“妾,妾身这就去安排洗澡水。”
她惊讶不是没有道理的,嫁进王府五年来,只有洞房那夜石昊整晚都在房里,以后的日子里,一年有半年石昊会去京畿大营。
在京城的半年如果他不出去应酬,留在府中同她一起吃饭的话,都是像泥像一样闷声吃完,然后就去书房处理事务,十天有两天都是半夜才回来,剩下那八天他不回来,直接睡在书房。
在他偶尔回来的两天里,袁佳灵用尽了浑身解数引诱他,石昊总是静静地睁眼躺着,任由她上下其手,却没有该有的反应。
袁佳灵每当想起那些时刻,石昊墨黑的眼珠定定地盯着帷帐,把她软白香嫩的身体视若无物,就觉得自己活的简直像个笑话。
她不是嫡女,本来是没有资格嫁给秦王为妃的,秦王风流倜傥而且战功煊赫,乃是亲王之首,不知多少名门贵女们心向往之。
好巧不巧,秦王生母刘贵妃在他正该说亲的年纪意外离世,袁家急着嫁个女儿给他,袁国舅一共两女,不知为何,她越过了嫡出的姐姐,被记名在嫡母名下嫁给了他。
虽然大家都偷偷传言,刘贵妃是被父亲命人害死的,但是她想这样捕风捉影的传言,没多久就会被人忘了吧。
尤记得那天在养心殿里,帝后父母皆在,秦王坚持要为刘贵妃守孝三年,百般不愿娶妻,说自小只把她当妹妹看待,说自己年幼,做不得一个好夫君,后来皇帝似有不忍,问她道:“若是佳灵也不愿嫁,此事便作罢吧。”
她是怎么说得来着,对了,她当时欢欢喜喜地磕了一个头道:“佳灵愿嫁,秦王做不得好夫君无妨,佳灵愿做好娘子。”
秦王难以置信地瞪着她,眼里的光像陨落的流星一样熄灭,然后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抿着嘴不发一言。
她却暗暗地想,他肯定只是因为母亲突然过世伤心过度而已,成亲以后就会忘了的。
初嫁之时,她像一片鲜嫩的春天新叶,欢饮雀跃,以为这一生能开出花来,毕竟她嫁的是多少闺阁女子梦中之人。
新婚之夜,她才知道为何嫡母不肯将亲生女儿嫁给他,原来这个秦王,竟然不能人道!
幸好家中兄弟众多,姐妹却只有两个,父亲一向疼爱女儿,她回娘家找父亲哭诉之后,父亲告诉她只要肯听话,一定会想办法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她已经二十二岁,好比一个花骨朵已经怒放,最是渴望雨露甘霖的滋润,人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会疯狂的想要,做王妃的这五年守着活寡磨光了她所有的耐心,每每想到父亲的话,才算有了一点希望。
夜幕降临,窗外隐隐有蝉鸣蛙鸣交汇响起,宽敞的卧房里却一片死寂,袁佳灵和石昊躺在异常宽大的床上,中间隔开的距离比牛郎织女的天河还宽。
袁佳灵听着身边石昊沉稳的呼吸,心里暗戳戳地希望这个废物早点死,他却又一次活蹦乱跳地回来了,忍不住咬牙切齿,响起一阵轻微地磨牙声。
虽然隐在光里,她也知道他的脸是好看的,又有些不甘心起来,难道就这样白嫁了,若不是嫡母歹毒,这个没用的男人本该是袁佳秀的。幸好她一直都对父亲言听计从,父亲肯定会弄死他救自己出苦海的。
石昊听见了声音,微微侧着脸看她,眼中晦暗不明,片刻之后,像看破了她的心一样,冷冷道:“看来王妃对本王很失望,失望到都忘了自己当初在父皇面前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