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冀中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这玩意到底能行吗?”
胡晓光笃定道:“能行!你照我的做吧,无知者无畏,你看看下面那群傻犊子们呆头巴脑的样子,就知道这些可怜的娃子都被袁华俊那老狐狸骗了,他们还以为自己是来干什么好事的。”
马冀中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那张稿子,望望不远处密匝匝二十万敌军的方阵,又转身看看身旁整齐的士兵,忽然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他那对深深的大酒窝陷在肉乎乎的脸颊里,带了几分童真,偏生他又长了一张凶神恶煞的络腮胡子脸,搭配起来莫名的喜感。
他咧嘴一笑:“嘿嘿。”
“怎么了?”
马冀中摸摸头道:“哎妈呀,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儿,老子有点害臊。”
胡晓光要醉了,她挥手指了一下周围,“乖孩子,开始吧,大伙儿都等着呢,今天你就是这个城墙上最靓~呃~英俊的崽儿。”
马冀中又傻笑了两声,然后开始运了内力大声地朗读:“对面的兄弟们听着!”
城墙上的士兵跟着重复:“对面的兄弟们听着。”
“先皇留下遗诏!”
“先皇留下遗诏!”
“皇位传给秦王!”
“皇位传给秦王!”
“有传国玉玺为证!”
“有传国玉玺为证!”
……
为了喊话声音整齐,由马冀中作为领读,每当马冀中气沉丹田读出一句,士兵们便齐声重复一遍,纯人声的效果极其震撼人心,硬是喊出了万人男子天团开演唱会的气势。
就这样把陆崇理写的升级版情况说明喊完了一遍,不管对面感动没,城墙上的爱豆们都被自己的表演感动得热血沸腾。
威北大军的官兵方阵,从主唱马冀中出场那一刻起,就一脸严肃的注视着城墙上的动静,他们全身的细胞都在紧绷着,不知道对手到底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
然而除了这一人唱,万人和之外什么都没有。
短暂的懵逼之后,士兵们开始侧耳倾听,第一遍读完了,对面又开始重复第二遍,终于有士兵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喊什么?”
“他们好像在说,皇帝老子临死前废了太子,立了另一个王爷做皇帝。”
“立了谁?”
“立了秦王,就是刚刚从南昭国打了胜仗回来的那位。”
“秦王?那不就是帮咱们这些军户谋福利,帮老军棍子娶媳妇那位王爷吗?”
“对对对,就是他。”
……
三遍下来喊了有小半个时辰,嗓子都都哑了,马冀中累了,他转身靠着城墙坐下来,盘着腿对士兵们挥手道:“弟兄们,都坐下歇歇。”
士兵们没反应过来,以为这一句也要重复,于是万人男子天团齐声对着墙外道:“弟兄们,都坐下歇歇。”
等喊完了才反应过来,这句不用喊,是主将叫大家坐下歇歇的,于是士兵们哈哈大笑起来。
忽然一人指着墙外道:“哎哎哎,你看他们,他们竟也坐下了。”
胡晓光伸头一看,外面威北大营的士兵们听了这一句,有不少人居然本能地跟着坐下了,被军官呵斥着,正在惶恐地起身拍身上的泥水。
城墙上的士兵们爆发出一阵大笑。
胡晓光对马冀中竖起来大拇指:“这说明有效果,他们都在听,我说老马,你今天可太露脸了,两边整整几十万人呐,都在看你的表演。你简直是大武朝当红一哥!”
“当红一哥是什么?”
“就是京城第一名角儿。”
马冀中听了之后,非常得意地正了正头盔,“那是,我告诉你,就咱这张好脸,扮上个霸王别姬往台上一站,那啧啧,满京城的公子哥儿,保准被我倾倒一片。”
胡晓光打量了一下马冀中黑熊一样的身板儿,心想倾倒一片不太可能了,压倒一片绝对没有问题,她随口说道:“扮霸王吗?那能凑合,别的不说,你这身材气势真怪像。”
“不是,”马冀中头甩地像拨浪鼓,翘起兰花指,捏着嗓子道:“扮虞姬!我媳妇儿天天在家夸我眉清目秀。”
胡晓光眨眨眼,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马冀中涂上胭脂红粉,套上凤冠的造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感慨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旁边一个大兵就忍不住接着道:“都统大人,你老人家放过霸王吧,霸王他那短暂的一生已经够苦了。”
周围立刻哄笑起来,马冀中气得一脚把那臭小子踹出去半米。
胡晓光笑得脸酸,她揉了揉下巴,又掏出一张纸递给马冀中:“来,绝色大美人马姬,下半场咱们换一出戏,唱这个。”
马冀中拿国来先通读了一遍:“袁华俊绑架皇后,绑架福王,图谋不轨,意图造反,弟兄们都是被他蒙蔽的。新帝继位,大赦天下,皇上有旨,除了带头造反的袁华俊等人,其余士兵,通通无罪。解救皇后和福王者,有功重赏。”
胡晓光解释道:“凡事都讲究个师出有名,我料想袁华俊不会对这些士兵说实话的,不过是哄骗着他们来送死罢了。今天从骗子手里把这群傻子拯救出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第二出戏刚唱完一遍,威北大营的方阵就开始了骚乱,其实这些底层的军官和士兵们根本搞不清楚,这次长官调他们到京城到底是要做什么,大多数人都以为太子要顺利登基,他们过来只是走个过场,配合新皇帝给群臣立个下马威而已。
听到这番话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皇后和太子不好好的在紫禁城待着,原来是被老皇帝废掉了,又被国舅爷劫持威胁朝廷。
全军哗然,大家泥里水里急行军,几天几夜受罪受的苦不堪言,原以为到京城领了赏赐就能回家,结果主帅却是要谋反,拖着大家一起下水。
造反啊!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啊!这可不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罪,自己死了没关系,还要搭上全家人的性命啊!
当即就有脾气暴躁地骂了出来:“你爷爷的!谁当皇帝,老子还不是当大头兵呢!”
“对啊,反正都是老皇帝的儿子,皇位也没落到别家去,玩这个命干什么?这到底是闹哪一出?”
还有胆小的新兵哭泣着:“日子过得好好的,俺媳妇儿也刚娶上,她肚子里还怀着呢。咋就摊上这个事儿。”
因为战前没有深入动员过,这种厌战的情绪像潮水一般迅速席卷了全军。
袁华俊一看士兵们情绪不稳,慌了神,在风中对着部队吼道:“弟兄们别听他们花言巧语,石昊才是谋反,他派刺客刺杀皇帝,他们才是反贼,他们才是谋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高高举起,“我有证据,我有石昊谋反的证据!”
他极力想要稳住这几十万士兵的情绪,这是他最后一张底牌了,一旦哗变,他毕生心血将功亏一篑。
可惜,县官不如现管,兵部尚书虽然统领天下兵权,可兵部管得都是一方统帅,真到了军营里,根本没人听他的,袁华俊这个尚书的话还没有一个百兵长的话好使。
威北大将军袁明朗见事不妙,立刻劈手从袁华俊手中夺过那张信纸,骑着马跑到军前,一边巡弋一边高喊,“本帅有证据,他们才是反贼,我军此来,就是要清君侧!除奸佞!”
袁明朗毕竟在威北大营做了十几年的主帅,半辈子深耕于此,在士兵心中的地位非同凡响,他这样威严的吼声,把士兵们震住了,喧嚣的动静平抑了不少。
袁华俊一看有用,立刻打马出阵,跟在袁明朗身后,一边从东到西,从西到东,来来回回地重复那几句话。
“这两个夯货在搞什么玩意?”
马冀中挥手让将士们安静下来,他趴在城墙垛口上,努力侧耳想听清楚袁明朗和袁华俊在喊叫什么。
胡晓光看着那两个跑来跑去的男子,沉声对马冀中道:“不用管他们在喊什么,擒贼先擒王,弄死他们。”
马冀中没回头,“不行的,他们在射程以外,除非开城门去迎战。我打赌你一开城门出去,这俩孙子就缩回去了,然后派士兵人山人海地往城里冲。”
胡晓光冷了眸色盯着袁华俊看了一会儿,弓箭的射程虽然鞭长莫及,但是有一样东西能做到,可这里人实在太多。
正为难中,她一扭头看见了旁边的城门楼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立刻对马冀中道:“我要去小解,你把城门楼里的人叫出来。”
胡晓光独自呆在门楼里,她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向外观察,手心紧紧地握着一枚银色的护身符,手臂伸直,眯着眼睛瞄准了远处的袁华俊。
她有些紧张,心里没底。这段距离太远,目标不停地在移动,没有用来瞄准的准星之类的现代辅助设备,她的手臂肯定比不上枪管的笔直,这可能导致延长线不对,不能锁定目标。
让胡晓光感到压力巨大的主要原因是,她必须一次成功,如果不能一击命中,不仅不能取得预计的效果,反而会适得其反,暴露自己。
胡晓光全神贯注的看着目标寻找机会,因为心里没底,不知不觉中额头和后背上全是冷腻的汗意,忽然她的手臂被人轻轻抬起,略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她吃了一惊,回头却是石昊站在她的身后。
两人对视的瞬间,胡晓光在石昊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凝视他的眼睛就仿佛在凝视着自己,这种被人爱着的踏实感觉,让胡晓光虚浮的心一下子落到实处,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他强弓上一只羽箭,他一定可以带着自己去到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因为有他的呵护和爱意,她陡然生出了许多勇气,可以一往无前做任何事的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该说点什么呢?能不能求大家夸夸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