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礁石后的少年见她坐下后半晌不动弹,忍不住又走出来。刚走到一半李由喜又动了,手里凭空多了一把菜。
他急忙刹住脚,转个身继续往回跑。李由喜哼着小曲站起来,还是假装没看见。
少年看着她打开那个圆形的大球,竟然从里面拿出来几条大肥鱼。不知扳动了何处的机关,那个圆球又‘嘭’一下弹开,变成了一把巨大的遮阳伞,笔直立在沙滩上。
她又从腰间的一个袋子里掏出各种各样的东西,少年看她熟练地洗菜、切菜、杀鱼。
油锅架在火上,鱼儿煎至两面金黄,撒上蒜蓉、碎辣椒、麻椒等调味。香味顺着风吹过来,钻进了少年的鼻孔里。
少年抽动鼻子嗅着,喉间滚动,不自觉吞咽了两下口水。这鱼是怎么做的啊,好香好香啊!
“哎呀,好香啊,可以吃啦!”李由喜发出一声赞叹,将煎好的鱼赶到碗里,捧着碗吃得满嘴流油。
少年忍不住再次从礁石后钻出来。他背对着李由喜,以为这样人家就看不见他了,像蜗牛一样一点点在沙滩上挪动。
李由喜又煎了两条鱼放在一旁,还贴心搁了双筷子。
他时不时回头看,见李由喜毫无反应,大着胆子靠近。他蹲在地上,两根手指在沙上行走,慢慢摸了过来,趁其不备抢过碗拔腿就跑。
李由喜不追也不喊,看他猫着腰再次躲到礁石后面。估摸着他快吃完了,她才从芥子袋里摸出一个大罐子,倒了两碗水。
李由喜大声说:“啊,吃了这么辣的东西,一定得喝一碗冰冰凉凉的粉桃西瓜蜜茶。是用今夏的新鲜水蜜桃熬的桃子果酱,配上西瓜汁和蜂蜜,再加入一点野薄荷汁。酸酸甜甜,美味极了!用法宝冻着,一直都是冰凉凉的,最适合夏天饭后喝啦!”
她说完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啊,爽!”
躲在礁石后的少年不停地扇着嘴,李由喜辣椒放得狠了,辣得他满脸通红跟着了火一样!听她那么一说,他再也忍不住了,端着碗就冲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辣辣辣辣辣……”
他端起碗两大口就喝完了,仍是很辣,嘴唇都肿起来了。李由喜赶紧把整个瓦罐都递给他,少年捧着罐子发出‘吨吨吨’的声音,喝了个精光。
喝完他再也跑不动了,摸着肚子倒在了沙滩上。
李由喜坐在沙滩上,问他:“吃饱了吗?”
少年打了个饱嗝,有气无力嗯了一声。
她立即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怒瞪:“吃饱了就给钱!”
少年撑着胳膊坐起,靠在背后高大的椰棕树树干上,“你是外来的吧,竟然不认识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由喜摊开手掌伸到他面前,“管你是谁,给钱!”
“本……我你都不认识?算了算了。”他软绵绵打掉她的手:“我玉坠儿从不吃白食,但我确实没带钱,要不你打我一拳吧。”
“打你一顿抵债?”李由喜点点头,“行啊,我先打你一顿,打个半死再要钱!不过一拳怎么够?”说着她从芥子袋掏出本命法宝——狼牙棒。
玉坠儿弹起跳开两步,露出一个鄙夷的神情,“你真粗鲁!”他左右看看,从地上拾起一小片辣椒。
李由喜还没来得及阻拦,就看见他把碎辣椒贴到了眼睛里。辣椒辣得他眼睛红红的,他眨巴眨巴眼,豆大的泪珠从面颊滑落。眼泪掉在地上,变成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珍珠。
李由喜惊讶地张大了嘴,拾起。珍珠莹润洁白,跟他那条华丽的灯笼裤一样,在阳光下闪动着五色的炫丽光芒。
玉坠儿眯着眼睛,用手背擦干眼泪,还不忘嘲笑她:“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传说鲛人泣珠,这竟是真的?你真是美人鱼?”李由喜捏着珍珠看了又看,珍珠质地温润,面上光华溢彩,一看就不是凡品。
玉坠儿重新躺回沙滩上,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什么美人鱼,我可是鲛人一族的王子,已经有自己的海域了!你得叫我靖珏王!”
李由喜收起珍珠,“行,就拿这个抵债了。”她起来收拾好锅碗瓢盆,撤了遮阳伞,二话不说就走。玉坠儿赶紧爬起来追上,“你要去哪?”
李由喜回头冲他挥挥手,“你可以走了,我还有正事要办。”
玉坠儿显然没受到过这样的的冷落,他小跑着跟上,“不行!你得跟我回去,做我的御厨,天天给我做好吃的!”说着他就要伸手来抓她,刚触到她的手臂却感到被海胆蜇到一般的刺痛。
玉坠儿迅速收回,抬起右手,指尖黑气缭绕,又很快消散。他皱眉:“魔气?你是魔?”
李由喜毫不知情,脚下却不停,她匆忙回头看了一眼却冷不防撞上一个胸膛。
嵇无尘揽住她的腰将她圈在怀里,玉坠儿见他凭空出现却一身魔气,吓得赶紧躲在一颗大树后,悄咪咪的偷看。
“唉?你怎么出来了?这里不安全,你快回去!”李由喜揪着他的衣襟,有些着急,警惕看了一眼躲在树后的少年。
嵇无尘眸中渐渐漫上一层薄霜,冷声道:“本座无惧。”
李由喜将他的手用腰上扯下:“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那你只能出来一会,一会进了镇子就得快些回去,外面不安全。”
他立在原地,一身玄衣,身量修长。眉眼低垂,侧颜如刀削斧凿般的凌冽俊美,薄唇紧闭。
李由喜走了一会回头见他没跟上,又走回来:“你怎么了嘛,还在生气?我不是都给你道歉了吗?”
她牵起他的手,仿佛摸一块上好的寒玉,“好凉啊。”她捧着他的手呵了两口气,问:“你冷吗?要不要喝点热水?”
薄霜渐融,他语气也软了几分:“为何不愿我示人?”
李由喜耐着性子给他解释:“我没有不让你示人,你可以偷偷出来。但是你现在身体不好,还得多静养,而且外面不安全,我又没有能力保护你。外面坏人很多的,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又如何?”他反问:“就因为我的身份让你觉得无光吗?”
躲在树干后的玉坠儿一只手抠着树皮,一只手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
这个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小时候跟随夫子念书的时候,他曾在书上见过此人的画像!
他是赤血界的魔!两千年前,他带领魔将抢走了鲛人无数的珍宝,还勒令鲛人一族每年都要上供定量的珍珠珊瑚和鲛绡!
那段历史是鲛人一族的耻辱,被载入史书中,谨告后世。玉坠儿虽没有亲自经历过,但光是听夫子讲起都觉得可怕!他那个没脑子的姐姐玉珊儿却自从见过魔王的画像之后就沉迷于美色,深陷其中了!
想到那个愚蠢的女人将来还要做女鲛皇,玉坠儿真替鲛人一族的未来担忧!
“身份?什么身份?魔尊?”李由喜没好气看他:“是啊,就是因为你的魔尊啊,万一被正派人士发现,我们都要玩完。从前你不是一向很小心吗,现在是怎么了?”
嵇无尘轻笑一声,却不是那种愉悦的笑,话里带着几分讥讽和失落:“好,既如此。我不会再烦你。”
他不善言辞,从来都是动手不动口,难得有这样没办法动手被人回呛的机会。
“怎么又说到烦我了,就事论事好不好?讲道理,我是为了你好啊?你怎么可以曲解我的意思呢?”李由喜真是想不明白,好好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撑着腰,气得肚子痛,摆摆手说:“我不想跟你吵,你回去吧,我们各自先冷静一下。”
嵇无尘也不再多言,平地一阵旋风,他愤然甩袖离去。
玉坠儿见他离开,再次追上来,却不敢触碰她了。他跟在一旁小心翼翼问:“刚才那个人是你相公吗?”
李由喜刚跟人吵完架,心情莫名不爽,恶声恶气:“不是!”
玉坠儿眼睛亮晶晶的,掩饰不住的好奇:“那他是你谁啊?你为什么会和魔在一起?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李由喜抽出狼牙棒吓唬他:“要你管!叫你别再跟着我了!信不信我揍你!”
玉坠儿吓得跳开:“凶什么凶嘛!哼,母老虎!你们大人吵架,就会连累小孩!”
李由喜没好气瞪他,“那你还不快滚!还有,刚才的事,不准说出去!不然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揍你!”
玉坠儿气得跳脚:“你干什么拿我当出气筒!我不喜欢你了!哼!”他说完气哼哼朝着海滩跑去,纵身一跃入了海,下身一入水即变成一条漂亮的鱼尾巴,映着粼粼波光,色彩绮丽变幻,美得炫目。
海蓝色的巨大尾鳍打了个转,玉坠儿在水面探出头,对着李由喜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复又没入水中,游入深海。
李由喜心情莫名焦躁,回到镇山用玉坠儿的珍珠换了不少灵石,仍不能使她糟糕的情绪有所好转。
她捂着肚子蹲在岭仙馆门口,大热天肚子竟然疼得她直冒冷汗。
她一拍脑门,方然醒悟:“我怎么忘了这茬了!”
怪不得那家伙情绪反常,原来是大姨夫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喜:你听我给你讲道理。
大魔王:(捂住耳朵疯狂摇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