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的小家伙啊。
李由喜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独自去湖边将鱼处理好。回来在他屋门口架上火,开始煮鱼汤。
她小心把鱼儿片成片,剔干净刺,将一锅鱼汤熬得浓白,才盛了一碗,放在那间屋子破了一个大洞的窗台上。
香味阵阵发散,钻进屋里。无尘换了干净的衣裳,坐在光板床上,嗅着那股浓香,看着那碗鱼汤发神。
李由喜没事做,就蹲在地上画圈圈。不时添着柴,保证火不熄灭,小心煨着汤。
过了一会儿,她回头,正巧看见几根细白的手指轻轻将空碗放回窗台上。她无声笑了笑,矮着身子摸过去,将碗拿下来,又盛了一碗放上去。
没过一会儿,那只手果然又伸出来将鱼汤端走了,李由喜不作声,继续给他盛满。
如此喝了七八碗,一锅鱼汤也见了底,无尘终于推开门走了出来。李由喜坐在石头上,锤了锤酸痛的腰,露出笑容:“吃饱了吗,不够我再做。”
他抬手轻掩嘴角,面色微微发红,“你不是魔宫里的宫女。”
李由喜站起身,只是说:“吃了我的东西,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他面露窘迫,低头看着脚尖,“我没有可以招待你的东西。”
李由喜已经走到了屋子门前,转身看他,没有反对,便抬脚迈入。屋内陈设跟海成东界被台风刮过的鳐鳐家有得一拼,只有几个树枝搭的简易衣架,一张光板床,床上放了一块打磨光滑的石头,当作枕头。
魔尊大人小时候过得好清苦啊!
李由喜坐在床边上,摸了一把那块石头枕,说:“我累了,可以借你的床休息吗?”
无尘攀着门框,脸涨得通红,“你……”想拒绝,但是刚刚喝了人家的汤,又有些不好意思。
可那鱼明明就是他去捞的呀,可是她做的鱼汤又很好喝……可是床很硬,她一个女子怎么睡……
犹豫的空档里,李由喜已经从芥子袋里掏出床垫褥子来铺上了。这套被褥还是大无尘在识海里用的那一套,满是赤桐树的木香。现在给小无尘用,倒也合适。
她将光溜溜的木板床铺得香香软软的,爬到里侧,冲他招手,“你过来摸摸,很舒服的。”
他站在门口,不敢上前,“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来找我?”这世上,不会有凭白对你好的人。
可自己还有什么是值得别人图谋的?不知从何而来,孤零零在这世上活了几百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哦,对了,有个义父,还是魔尊。
可是魔尊嵇还对他的态度很不明确,长久的漠视反而使他陷入更加窘迫的境地。在赤血界,人人都知道,魔尊有个义子,是个没人要的小杂种,人人都可以欺负。
他皱眉沉思,李由喜还在喊,“过来呀,这么晚了,你不休息吗?”她狡黠一笑,“你该不会是担心我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他从她的话里回神,抬头睁大眼睛,“什么不好的事情?”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待索取。毕竟刚刚吃了人家的东西,理当回报。
李由喜愣了一下,他还小,还什么都不懂呢!
她摆摆手,打哈哈:“没有啦,你快过来摸摸床吧,很软的。”
他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挪动步子,来到床前,抬手抚摸。
不仅很软,还很香,躺在上面睡觉,一定会很舒服吧?他如是想。
李由喜趁其不备,一把抓住他的手想将他拖上来,他下意识防备,一抬手打到了她。李由喜哎呀一声,捂住了脸。
他将手背在背后,赶紧道歉,“对,对不起!”
李由喜捂住脸,弓着腰,看不清表情,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他局促不安,伸出手悬在她肩上,想拍又不敢拍的,“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你打我一下好了……”
“哈哈哈!”她呼啦一下展开双臂,“逗你玩啦!”
“你!”他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她再拽住袖子,却也没有反抗了。
李由喜拽着他,央求:“快躺上来休息嘛,试试你的新床,很软的,你一定会做美梦的。”
他抬头看向她,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洒落湖里的星星。点点晶莹,波光粼粼。
美梦吗,什么样的梦,可以称之为美梦呢?无尘不懂。不过他终于不再拒绝,脱靴上床,合衣躺在她身侧,并没有觉得与陌生女子同她榻而枕有什么不妥,只是听从内心的感受。当然赤血界并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俗礼,李由喜更是巴不得呢。
她给他的感觉是可以信任的。虽然很奇怪,但是并不讨厌。甚至可以小小的依赖一下。
他躺在上面,心里由衷的感慨——真的很软呢,真是这辈子躺过最舒服的床了。枕头也很软呢,是一种树木的香味,很好闻呢。
李由喜侧躺撑着胳膊看他,“快睡吧,你一定累了。”
他闭上双眼,陷入柔软的褥子里,慢慢松弛了紧绷的身体,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或许是真的累了,他呼吸渐渐平缓,安然进入了梦乡。
李由喜理了理他额间的乱发,替他掖了掖被角。
好心疼啊。
在成为魔尊之前,便是这样独自渡过千年的吗。
她一直守着,安静注视他的睡颜,内心平静。没一会儿,少年睫羽微颤,眉头忽地微微皱起,薄唇轻嚅。不知梦到了什么,神情略显不安。李由喜赶紧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哄:“我在,我在呢……”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回握,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呼吸再次归于平静。
李由喜送了口气,忙活这么久也是累了,蜷在他身侧睡去。
无尘一早醒来,睁开眼便看到身侧的人。
他眉头微蹙,有些不解。为什么,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会让他产生一种强烈的熟悉感。竟就这样毫无防备在她身边睡着了,她究竟是谁?
可现在没有时间思考,还有很多活等着他做呢。他想将压在自己腰上的那条腿挪开,才发现自己竟紧紧抓着人家的手……
她头抵在他肩窝里,睡得香甜。他鼻尖满是她身上浅浅的馨香,转头时下巴无意擦过她的脸颊,那片肌肤便像被烫到了一般。
不知不觉竟红了脸。
他深吸调整心跳,轻手轻脚下了床。穿戴整齐后,他站在门口,轻轻掩上房门,转身离去。
走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折返,悄悄打开一点门缝偷看。
她还在,果然不是梦!说不上为什么,心里竟有一丝窃喜,像得了什么珍宝。
最近魔尊要收魔妃,扩建魔宫,小无尘被分配到了采石场劳作。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老是惦记着她。几个惯常欺负他的小子上门挑衅都没搭理,只是埋头苦干,想早早收工回去。
但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人更加得寸进尺。
几个小子蹲在角落里,不知密谋着什么,一阵窃笑。
他转头看了看,心里多了几分防备。这一整天都提防着他们的暗害,却没想到,临到收工的时候,又被管事多罚了几个时辰的活。
拳头攥紧了又松开,还是没有反抗。他垂下眉眼,一声不吭,继续劳作。
好不容易做完,带着一身风尘赶回住处。远远便看见屋门口搭了一根树枝,晾着他昨日换下的衣物。他加快脚步,话已经到了嘴边,才想起来,没有问她的名字。
推开门一看,屋里多了桌凳,桌上放着饭菜,还在冒着热气,唯独不见人。
他心里咯噔一声,退后几步,心里没由来一阵抽痛,果然还是走了吗。
“傻站着干什么呢?快去洗手吃饭呀!”
他猛地转身,看见她抱着一筐蔬菜站在不远处。长发散落肩头,袖子挽了起来,正歪着脑袋笑。
这一幕,似乎在哪里看到过。难道是做梦吗?他记不起了,似乎梦中她也曾这样,抱着什么东西站在那里,冲着自己笑。
可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为什么自己会无端生出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他呆呆看着,李由喜走过来,放下菜筐,掏出绢布给他擦脸,“瞧瞧你,满脑门的汗。”
小无尘张了张嘴,悬起来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他垂下眼帘不敢跟她对视,只是问:“你叫什么名字。”想了想又说:“还有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李由喜说:“你可以叫我阿喜,我叫李由喜。”
阿喜,阿喜,他嘴唇轻轻动了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记得牢牢的。只是为什么感觉这么熟悉呢?像在哪里听过。
李由喜又取了湿帕子给他擦手,擦完牵着他来到饭桌前,布好碗筷,“这么晚才回来,今天累坏了吧。饭都热了好几道了,快吃吧,吃完洗个澡,舒舒服服睡觉了。”
他举着筷子,看着满桌子的菜,“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李由喜给他夹菜,随口胡诌,“因为我提前看到了天机,我们以后会在一起。但是我等不及了,担心你过得不好,所以提前过来看看你。”
小无尘被她唬地一愣一愣的,信以为真,“什么天机!”
李由喜眨眨眼,“既然是天机,当然天机不可泄露啦!”
他低头嚼着饭,想起她刚刚说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呢?不太懂。秉着不懂就要问的原则,他小心开口,“什么是在一起。”
李由喜笑嘻嘻说:“就是一夫一妻那种在一起呀。”
“什么!”他猛地站起身,碰倒了饭碗。意识到失态,又赶紧扶起来,把头埋进碗里,一个劲地刨饭。
李由喜不以为意,反正只是画中世界,她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干嘛就干嘛。反正这家伙以后也不会记得。
她说:“怎么?难道我不和你的心意吗?还是我不够贤惠?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小无尘拼命摇头,人家还小,还没想过那事呢!
李由喜偏不放过他,是逮住了机会要欺负回来的。她不依不饶,“你说呀,温婉大方的、贤良淑德的、明艳娇媚的,还是性感撩人的?”
小无尘气恼,真是越说越离谱!他赶紧堵住话头,“你这样的!”
李由喜手拢在耳边,“你说什么?我耳朵瞎了听不清!”
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稍稍提高音量,“你这样的。”一张脸已经红到脖子根了!
李由喜乐得直拍大腿,“还是听不清,你没吃饭吗?”
“你!”无尘抬头瞪她,李由喜见好就收,“好好好,我听见啦!你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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