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我和我们(1 / 1)

引言

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仓央嘉措

正文

从南回归线而来的直射阳光慢吞吞地爬过赤道亲吻在北半球冻结的港口上,海冰渐渐消融,逐渐暴露出涌动的生意盎然的洋流,春意便随着一阵微风从港口吹遍整座王国。

从春意跃上教堂门头的那株不知学名的针叶植物开始,安迷修的期待也随之破冰,大有愈长愈凶之势。

春天到了,远征的三皇子也应该如期归来了。

安迷修每天早晚都会从教堂的顶楼望向海平面,希望那水天交接处能升起小小的帝国旗帜来。可他每次都是失望而归,那或波澜不惊或波涛汹涌的海面直到那针叶植物茂盛得同他的思念一般不像话时还是没有他想见到的人。

他一度怀疑那个桀骜不驯的三皇子是不是怂恿他的船队跟着他跑了,再也不回来了抑或是大捷凯旋的消息传回国后途中难道遭遇了什么不测?后一个猜测让安迷修寝食难安,他期待着有人来向他报告王室的最新消息可又害怕听到关于三皇子的事。

可那个人叫雷狮,一个想当海盗的皇子!如果你连大海都征服不了,你还是乖乖地呆在我身边当皇子吧!

安迷修自顾自地发呆,手里的圣经惨遭摧残,发生哀嚎,他越想越气,心里骂着那个混蛋皇子,啪得一声把圣经合上。

“主、主教大人?”助祭被主教大人明显不淡定的行为吓到,磕磕绊绊地开口。

安迷修这才注意到有人,深呼吸一口气,恢复平常庄重严肃的样子:“有什么事?”

“雷王室传来消息说,三皇子已经在返航的路上了,因为今年的春天来得比较晚,三皇子就去了其他国家的港口修整,大概这几天就会回来。”

手指轻柔抚平被他不小心折页的圣经,睫毛垂下颤巍巍地抖动着,一副气定神闲,置身事外的样子。

助祭退下了,安迷修便停下手上的动作,头不自觉地转向窗外,明知窗口早被那株植物挡得严严实实,可他却觉得自己看到了旌旗在海平面升起的画面。

他没有事,他要回来了!

又多等了一段时间,安迷修终于从渡口方向传来鸣礼炮的声音。

安迷修再一次起憎恶自己繁重的华服,这让他的行动相当不便。

“噔噔噔”地跑到顶楼,这儿刚好能看见渡口,船队停靠在渡口,渡口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教堂底下还有人不断呼朋唤友往渡口赶,他还能隐约听到了从他们口中蹦出的三皇子的称呼:“布伦达殿下。”

从很早以前,布伦达殿下便喜欢躲到他的教堂里,因为安迷修无论脸上表露怎样无奈的表情他都会用他的披风遮住年幼的三皇子,打发走前来找三皇子的侍女们。

待女们面面相觑地交换了眼神离开后,三皇子便会从他的披风下钻出来:“你又撒谎了,主教大人,上帝会怪罪你吗?”

安迷修向来对这个鬼灵精怪的三皇子毫无办法,他只能用手指戳戳他的脑门:“不想我被上帝怪罪,布伦达殿下就乖乖听侍女们的话。”

三皇子脸一扭,满脸不乐意:“不要!她们又会把我一个人扔在屋子里!”

“那是她们为殿下的安危担心。”

“她们也不陪我玩!”

“身份有别,随意接触殿下是要被责罚的。”

“所以啊”三皇子叉着腰,“她们身份低不能陪我玩,所以你来陪我!”

“我平时很忙的。”安迷修失笑,理了理三皇子的衣冠。

“你平时不就整天研究圣经吗?听侍女说,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被关起来研究这些无聊的东西,你一天不研究又没有什么关系!”

安迷修实在是不知道从何处切入反驳三皇子的话,他哪里整天研究圣经了?又哪里传出被关起来这一说?

三皇子用小孩特有的肉乎乎的小手指着他:“我命令你陪我玩!”

安迷修认输了,他握住三皇子的小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羽毛般的浅吻:“是,布伦达殿下。”

他搂着小小的皇子:“布伦达殿下你想玩什么?”

三皇子把头歪倒在安迷修的手臂上,思考了一阵:“不知道……”

安迷修揉了揉三皇子的脑袋,又捧起自己的圣经:“那我给你讲圣经的故事吧。”

三皇子作头疼状捂住自己的脑袋,在安迷修怀里扑腾:“啊啊啊啊,我不听!我不要听!我都会背了!”

“好好好”安迷修安抚着三皇子,“那我给你讲其他故事。”

“不要,你还不如讲圣经。”三皇子明显不领情。

“那我给你讲圣经。”

“不要。”

“那布伦达殿下想玩什么?”

“不知道。”

“……”安迷修克制住自己的怒气,“那殿下想干什么,别说不知道,不然我叫侍女把你领回去。”

“给我讲讲你的事呗。”

安迷修应允,但是谈到安迷修自己的事就不可避免地谈起圣经。结局当然是,三皇子在安迷修怀里听得昏昏欲睡,最终完全进入梦乡。

安迷修抱起三皇子,将他递给在门口等候多时的侍女。

这种游戏,三皇子想玩所有人都会陪他一直玩下去,只是没人察觉包括安迷修本人,他每天都在期待着三皇子能跑来打破他一成不变的生活。

三皇子压安迷修的手:“这次你不用给我讲圣经了,我从图书馆偷偷拿了本书,你读给我听。”

不凑巧的是,三皇子刚好拿了一本骑士小说,这玩意比圣经更催眠,主人公满口的骑士道让三皇子脑袋发涨,果然还是睡一觉来得实在。

看三皇子睡着了,安迷修本想放下骑士小说继续读他的圣经。

“你一天不研究又没有什么关系!”

安迷修晃了晃头,自己怎么能听了这小鬼的话?!

从手里的骑士小说又移到背得滚瓜烂熟的圣经反反复复地斟酌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看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就一天!

三皇子揉着眼睛醒过来时有些发懵,他并没有在自己偌大的寝宫里,而是安迷修的大腿上。他打了个哈欠,安迷修沉浸于小说之中,完全没注意到三皇子醒了过来。三皇子被无视,有些不满,他爬起来钻进安迷修与书之间。突然被拉出书中世界的安迷修带着不真实的虚无感,仿佛过了千百年时光,又仿佛转瞬即逝,心灵充实但脑袋却觉得空空的。他眼角的余光落在三皇子头顶黑色的发旋上,灵魂瞬间被拉回现实,心下一惊。

傍晚的特有的带着水光波动的斜阳在室内氤氲开来,为物什打上淡淡地阴影,笼上日薄西山的苍茫。

“布伦达殿下是想回去吗?”安迷修自责竟然看小说看得如此入迷把殿下都忘了。

三皇子把头磕在厚厚的骑士小说上:“主教大人喜欢这个?”

“什么?”安迷修用手掌拖住书脊,免得三皇子连人带书栽下去。

“就是这个满口骑士道的蠢骑士。”三皇子戳了戳书页。

“布伦达殿下,那不叫蠢,那叫坚守自己心中的道义。”

三皇子沉默了一会:“就跟你一样蠢,整天满嘴大道理。”

安迷修本想反驳,但转念一想,自己跟不讲道理的皇子讲道理,真是没事找事。

“殿下还小,以后会理解的。”

安迷修不想继续话题时就会用“殿下还小”这个万能借口轻松结束话题。

“没劲!我要回去。”

安迷修牵着三皇子到门口时,三皇子拉了拉他:“那本小说本皇子送你了,但你以后不准未经我的允许把我送回去!”

这个小鬼,安迷修失笑:“那谢谢布伦达殿下了。”

已长成翩翩少年的三皇子早已不再坐在安迷修的腿上,而是慵懒地倚在宽阔的窗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脚打出节拍。

安迷修捧着三皇子殿下新带来的骑士小说读得津津有味。

“安迷修……”

三皇子殿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再称呼他为主教大人,而是直呼安迷修名讳。不过,安迷修不是什么拘泥之人,并且十分了解三皇子的个性,丢了几个责备的眼神后也没太苛求。

“如果我不是个皇子,我想我会是个海盗。”

“殿下怎么会这么想?”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雷狮将眼神从窗外那株茂盛的植物移开,转向沉醉于骑士小说的人,补上几个词,“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安迷修满意地发出喟叹,毫不避讳地与三皇子对视:“我觉得你单纯是因为后面八个字。”

三皇子不置可否:“你呢?如果你不是生来就是主教,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人?”

“骑士吧。”不假思索地。

“果然。”三皇子笑他。

安迷修也跟着笑,如果能够自己选择,他会是个坚守骑士道的骑士,云游四方,打抱不平,所触及的皆是他不曾体会过的自由。

自由,多么美好的一个词,舍弃束缚,飘荡于天地之间,长于万物之间,又归于尘土之中。生于火1却是风的孩子。

“这树叫什么?”三皇子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不清楚,大抵是某种针叶植物吧。”

“是啊。其他的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名字?”

安迷修不解地望向那个气质与众不同的少年。

“它明明和其他树不一样,可是名字确是一模一样的。”

“这……”安迷修明白了三皇子的意思,“也是没办法的事。”

宿命如此。

安迷修被自己所找的“命”的解释弄得没来由地陷入了无措中,因为命该如此,这株针叶植物不会有自己的名字,因为命该如此,三皇子只能被称作“布伦达殿下”,因为命该如此,他不得不顶着主教的头衔守着这教堂。

三皇子突然的开口叫醒了沉默许久的安迷修,他听见那个生来不凡的人说:“安迷修,你以后只准叫我雷狮。”

可能是那时雷狮的笑容太过耀眼,将安迷修的思维一下燃烧殆尽。

他想,他应该是脸红了,只觉得从头到脚的血液似乎在沸腾翻涌,心脏鼓噪着,猛烈得快要冲破胸腔,就像看到骑士小说里的骑士冲破阻碍,战胜邪恶时让他的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静,引发了让灵魂颤抖的共鸣。

他不想说煞风景的话,雷狮比他从前任何时候看到的更像一个人,生机勃勃的,具有独立意识的,人。

抛却令人心羡的头衔,舍弃国王赐予的名字,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雷狮。

安迷修攥紧身上的华服:“好听的名字,很适合你。”

轻笑一声,雷狮跳下窗沿,上前抓住安迷修指节苍白的手:“安迷修,你也抛却你的身份然后我带你走!”

手迅速失温可却冒出了汗,喉咙干哑说不出一句话。

雷狮在看他,用万分期待的眼神。

安迷修想躲开他的眼神,蕴藏着自由与骄傲的眼睛让他畏惧,他不能回应他,他应该拒绝,可……

他应该快十七岁了吧,一转眼他都那么大了,小时候就那么任性妄为如今终于要冲破牢笼了吗?他早该想明白的,即便他在世上染了一身泥,可又怎会改变他的本质。他终究注定是独一无二的。

安迷修强迫自己低下头不去看他,抽回自己的手。

他不像雷狮,他舍弃不了自己的身份,他有太多羁绊,为国为民。他违背不了自己的命。

“我明白了。”

叹气般的语气狠狠揪住了安迷修的心脏。

雷狮走了,屋子里黑了。

他猛然想到,这是三皇子第一次如此爽快地离开他的地方,却是以雷狮的名义。

安迷修不久后就收到了王室传来的三皇子远征的消息,是三皇子主动请缨。

“布伦达殿下真是年轻有为,这么小就有这种胆量出征。”助祭感叹道,“听说他在学校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课程都是名列前茅。”

安迷修打断助祭的赞美:“抛开这些,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助祭猜不透主教大人的话,嘿嘿一笑打算掩饰过去。

“没事,说实话就好。”

“真要说的话,”助祭斟酌着自己的话,“才华和性格都是十分暴烈的人。”

安迷修的表情都暗了下去,助祭挠挠头,有些尴尬:“我说错了吗?”

安迷修摇摇头。

“你觉得他会回来吗?”

助祭被问得猝不及防:“以布伦达殿下的能力肯定能打胜仗而后凯旋。”

“嗯。他会回来的。”安迷修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出下一句话,“你一定要回来。”

教堂里的白鸽被此起彼伏的礼炮声惊起,盘旋在王国的上空。欢呼声更甚了。

此去一别再见竟已是一年逾期,因而三皇子的成人礼就要到了,作为主教,他自然是要为三皇子加冕。

身着比平时更加庄重华丽的礼服站在台阶上,等着红毯另一端的门被打开出现那个人。

安迷修的视线在周围的王公贵族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到厚重的门。那些王公贵族衣着华贵,举止得体,表情严肃。他突然不能想象雷狮变成三皇子的样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三皇子形象逐渐在他脑中淡却,但安迷修时刻用他们分开时的最后的印象填补这些记忆,最后定格成雷狮。

脑中混乱的思绪被打断了,门开了。记忆一下子变得脉络清晰起来。

沉稳贵气,从头到脚都被一丝不苟地反复确认无误的三皇子迈着实打实的步伐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一年不见,战争使他记忆中的不凡少年瞬间变成一个成年人,他的脊梁挺拔,肩膀宽阔,眉眼间透着隐隐约约的成熟稳重。

安迷修鼻子一酸。

三皇子走到他面前,与他对视了一眼就单膝跪下,手抚心脏等待加冕。

他眼中的自由与骄傲依旧如初,安迷修莫名安心。

安迷修将沉重的王冠戴在墨如星夜的黑发上,对着垂眼的人用轻如春风的声音问候:“雷狮,好久不见。”

耳朵捕捉到这句喃喃自语,浓密的睫毛不可控地颤抖了几下。

三皇子凯旋加上成年的双喜临门,让整座王城洋溢着节日的愉悦。

难以抑制的喜悦让安迷修暂时丢下圣经重温那些骑士小说。

身后突如其来的落地声把安迷修惊出一层鸡皮疙瘩。

“谁?”

“我。”

安迷修借着烛光看清了来人,是雷狮。不过雷狮不是早上的衣冠楚楚的样子,他穿得相当朴素,麻衣粗布,腰间配了一把常见的短刀。

“你怎么不从正门进来?”安迷修皱了皱眉。

“我是从皇宫偷跑出来的。”雷狮打了哈欠,说得理所当然。

“今天的晚宴你不参加吗?”

“无聊。”雷狮三两步就跨坐到安迷修面前,“还是外面有点意思。”

“我这里也没意思。”安迷修冷着一张脸想把雷狮打发走。

“你真有意思,我当然没有蠢到觉得这里比皇宫有意思。”

“那你……”安迷修不耐。

雷狮飞快扒掉安迷修的衣服,套上同他相同布料缝制的衣物。

“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安迷修被雷狮一系列的动作唬住,不知如何反应。等他被雷狮拉起来,他这才堪堪找回点思绪。

“不,你等一下,去哪?”

“好玩的地方。”

“什……”话没说完,雷狮就拉着他跳上了窗前的树杈上。

“爬树你会吗?”

雷狮搂住摇摇晃晃的安迷修,语气里满是挑衅。安迷修想挪动着离雷狮远点,但在生命安全与自尊心之前权衡了一下,他选择了拉住雷狮的衣服。

“不会。”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口气。

“扶好树干,看我怎么下去。”

安迷修不可思议地看到雷狮灵活地在树杈间跳跃在瞬息间稳稳落地。

“安迷修,下来!”

安迷修在一句又一句的嘲讽声中,果断放弃了雷狮的做法,重新规划下树的路线。眼看着自己离雷狮越来越近,他原本的悬着的心放下了,然后脚一滑,摔了下去。

“你这是”雷狮眉毛一挑,“投怀送抱?”

安迷修面色一红:“放我下来。”

“嗯哼,继续。”

“你、你、你太没规矩了!”

“多谢夸奖。”雷狮不痒不痛地回了一句。

安迷修正打算抛却主教的得体姿态揪着雷狮的领子准备和他打一架时,雷狮却毫无征兆地把他放了下来。

“雷狮?”他疑惑道。

“走吧。”

他将手自然地递过来,安迷修将手伸过去握住那双已经有着薄茧的手。

他们转过几个街角进入一条相当热闹的街,行人很多,在各种店里来往穿梭。

“好热闹啊,是因为王室的原因吗?”

“有一部分吧。”

雷狮说着就将安迷修拉入一家隐蔽的酒馆酒馆。

“你经常来这?”

“有段时间没来了。”

酒馆很热闹,桌上摆着扑克,烤肉还有很大的木质酒杯,里面是透明的黄澄澄泛着白沫的啤酒。酒味与笑声相融,让快乐都带上醉意。

有人冲雷狮招手,雷狮将他带过去同他们认识。

安迷修有些不自在,倒不是他怕生,只是雷狮的朋友都带着与雷狮相同的野性,这让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坐在雷狮和卡米尔之间,捧着一大杯啤酒慢慢嘬。雷狮偶尔在其他人高谈阔论的时候附和几句,其他的时候都在安迷修讲着自己海上的经历。从风土人情到战争经历,安迷修听得入迷,竟把一大杯啤酒喝完。

雷狮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安迷修。

薄荷绿的宝石躺在安迷修的手里熠熠生辉。

“送你的。”

凉薄的温度带走了他手上的热度,可脸上的醉意更甚。

“怎么会想到?”

“看到的时候觉得跟你的眼睛很像就据为己有了,现在送给你也算另一种物归原主。”

指腹摩挲着色泽通透清冷的宝石:“可我没什么能送给你的。”

月入中天,雷狮匆匆同其他人告别,对着安迷修耳语了一句:“让我来告诉你该送我什么。”就像来时把安迷修带走了。

他们沿着穿城而过的护城河走,一路无言潋滟的水光氤氲出暧昧的气氛。

“安迷修”雷狮率先打破沉默,“你愿意跟我走吗?”

“你又要走?”与一年多前相似的问题把安迷修逼得惊慌失措。

“这次,不会再回来了。”

这话似刀瞬间把安迷修的心剜得鲜血淋漓。

“你明知我不能,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给我希望?!”

雷狮猛地拉住他的手腕:“因为我放不下你,听到你叫我雷狮,偷偷说好久不见,你知道我那时有多想抱你吗?”

安迷修别开脸不去看他,雷狮紧紧搂着他:“就像这样!给我希望又踩碎的难道不是你?为什么你就不肯跟我走?”

“那你呢?为什么不呆在我身边?”安迷修将头磕在雷狮肩上。

“我不喜欢那种生活,可你明明不想当主教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雷狮捏着安迷修的肩膀与他对视。

安迷修摇头:“我不能,这是……我的责任。”

“去他妈的狗屁责任,我只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很开心!”雷狮忍不住飙了脏话。

“雷狮……”

“别那么快回答我,我会等你到冬天来临。”

庆祝喜事的烟花在水中倒映出来,安迷修主动搂住对方,闭着眼凑上去。烟火太亮,他眼中的动摇都会被瞧了去,就让他趁醉装疯一回。

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十分默契,都闭口不提分别。他叫他“雷狮”,他叫他“安”,没人知道他们一个是三皇子一个是主教,他们混迹于大街小巷,像普通人喝酒玩乐,有时打抱不平,有时惹是生非。快乐得忘却时间。

雷狮找人教安迷修骑士的剑术,安迷修学得很快,进步神速,央求雷狮带他去铁匠铺买一把属于他自己的剑。被雷狮一句“要那玩意干嘛?就凭你那半吊子的功夫?”回绝了。所以不甘心的安迷修偷偷找到卡米尔,让他帮自己选剑。

“你想好了吗?”

“还没,看起来都挺好的。”

“我问的是你打算跟大哥走吗?”

手里的剑掉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卡米尔看着沉默不语的安迷修继续说。

“大哥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等过几天冷空气一来我们就打算离开。”

“不是说好冬天再走?”安迷修的发音都带着颤抖。

“今年春天来得晚,冬天来得早,等港口封冻,我们就走不了了。”

“可他没有告诉我。”

“大哥可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他不想你陷入自责,所以打算悄悄离开。”卡米尔坐在凳子撑着头,“其实我不明白大哥明知你不会跟他走还要回来,我们本来可以放出战败的消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

安迷修从光滑的剑体上看见了自己微微扭曲的满是悲戚的表情。

“你们定的离开的具体时间是什么?”

“三天后的夜晚。”

接下来的几天安迷修都没见到雷狮,这种被抛弃的滋味让安迷修只想用剑把雷狮大卸八块。

他备好一切,三天后天气果真阴沉起来,阴风裹挟雪花席卷王城。

他将华服脱下叠好,穿上这几月来他一直穿的粗衣,拿上剑,利落地借着针叶植物落地,骑上早已备好的马匹,就往港口赶。

风雪如刀割得安迷修生疼,可他并不在乎,他更在乎他又被雷狮抛下。

他原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能够继续忍受那种日复一日,被思念熬煮的日子,只是啊,他这几月太快乐了,摧毁了他最后一点防线。如果一个人心里眼里全是另一个人,为什么不抛下其他?就算成为罪人那又如何?

没过脚踝的积雪让四肢冰凉的安迷修下马就栽了个跟头。风雪迷了他的眼,呼啸的风瞬间又将他嘶吼出的“雷狮”打碎。他顶着风雪一步一步往码头走,海面已经有了破碎的冰层,看不到船只。

“雷狮!你说好会等我到冬天!你给我回来!”

回应他的只有风雪的肆虐,眼角的热泪冻结,脸痛却不及心痛。

“安迷修!”

安迷修四处寻找声源,可他完全睁不开眼,只能回应:“雷狮!我在这!”

雷狮将厚重的斗篷护住浑身冰凉的人。

“你怎么坐在雪里?你来时没问卡米尔我们的离开的码头吗?幸亏我一个一个……”

安迷修将冻僵的脸埋在火热的胸膛上:“我愿意跟你走,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今后,你在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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