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咛一晚上没睡好。
应该是睡着了,大脑皮层却很活跃,仿佛打开了一台不受控制的放映机,整晚循环播放他们每次相处的情景。
放缓了倍速,当时忽略的细节都一一浮现。
醒来的时候贝咛心口涨涨的,像下过一场绵长细密的小雨。
格外想见他。
只有每周的周末录制《电竞高手》才能见面,但也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皱了皱鼻子,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洗手间。
镜子里的人脸色略显苍白,眼底有一层浅浅的青黑色,虽然憔悴,好在皮肤底子好,不至于太糟糕。
走出去用烧水壶快煮了两个鸡蛋,贝咛翘着腿,仰躺在沙发上,拿着热鸡蛋按摩眼周。
窗外灰蒙蒙的,看不出时间,揉了一会儿,贝咛手酸,干脆就着额头敲破了一个蛋,小口小口吃到肚子里。
c家在榆市的首家直营门店落在榆市市中心最大的购物中心。
市中心繁华热闹,人流量巨大。为了保障开业典礼的顺利进行,购物中心的保安部门倾囊出动。
开业典礼上有一个明星体验官和现场群众互动的环节,贝咛要选出一名幸运群众,亲自给对方做简单的皮肤护理。
剪彩仪式结束后,很快到了互动环节。
这种亲密接触噱头很足,潜在的隐患也很大,品牌方和工作室沟通之后,决定由直营门店在前排围观群众里提前安插好几名女性工作人员,看情况配合贝咛完成互动。
贝咛回忆着这几个托儿的特点,看向乌泱泱的人群,有种在游戏厅玩打地鼠游戏的错觉。
正胡思乱想着,耳朵里突兀的响起尖锐的嗡响,她迟钝的眨了眨眼睛,感觉耳蜗里像涌入了一层水,不断冲击着耳膜,把外在声音和她的思绪都震散,只剩下一片刺耳的忙音和空茫。
贝咛握紧拳头,指甲掐入手心,刺痛让她稍稍清醒了少许。
出问题了。
不合时宜的。
她眼球震颤,目光在最近的位置飞速掠过,谁都好,快点结束。
然后定住,白茫茫的视野里,有了一滴墨色,随着她视线的挪动,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梁一默。
他冬天的羽绒服似乎都是黑色,连款式也如出一辙,容易让人误会一件大衣穿了一冬。
贝咛很浅的笑了一下,耳鸣的症状依旧在,耳朵里嗡嗡的。她开口,却听不清自己说的话,重复了几遍,终于看见青年动了动,拨开警戒线,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直到他在准备好的升降化妆椅上坐下,贝咛用温水洗过手,垂眼。
他就靠在椅背上,她伸手就能触及的地方。
背脊紧绷,头微微仰起,配合的阖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在她的指尖下轻颤。
她喜欢的人,她想念的人从天而降。
掌心挤了精华液,贴上他的脸颊。
触感滑腻。
明明都快站不住了,贝咛居然在那么一瞬间,分了神,真实的嫉妒他天然的好皮肤。
她感觉自己手法温柔,做了全套护肤,实际上只是轻飘飘贴着梁一默的脸胡搓乱摸。一张抹了粉的脸白到吓人,眼睛里丝毫没有神采,主持人看出不对劲,找了理由赶紧打断了贝咛,叫工作人员。
转头就见本来老实坐着被揉搓的幸运群众站了起来,背对着众人扶上贝咛的肩膀,心咯噔一跳,又要叫保安。
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看不见的角度,镜头前骄矜任性的大明星,脑袋伏在那人胸口,乖乖巧巧,如同倦鸟归林。
梁一默抱着贝咛,俊脸紧绷,在安保人员的保护下从购物中心的紧急通道走出去。
她贴在他胸口上絮絮叨叨,一会儿说“梁一默,我难受。”一会儿问“你怎么在这里?”一会儿又哭了,“我耳朵里有水,眼睛也看不清。”
上了救护车才不说话了,整个人藏在毛毯底下,只露出一双红红的眼睛,无声的掉眼泪,又怕真的哭瞎了,揪着毯子,使劲想把金豆子憋回去,偏偏止不住,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车上的医护人员给贝咛做了简单的检查,这么重大的突发状况,小白第一时间通知了林淇,贝咛的脸色忽白忽红,又是耳朵有水又是眼睛看不清,把他也吓坏了。
小白忙抓住医生的胳膊,语气慌乱,颤着嗓子问,“医生,我们贝贝姐怎么了?”
“她……”
医生才张口,贝咛突然哭厥过去了,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小白脸色煞白,就差跪下来了,哭腔悲壮,嘶吼,“医生您一定要救救她!”
医院里,贝咛睁开眼时,依旧是一片白茫茫,她呼吸一窒,怀疑自己眼睛果然是出问题了,嘴一瘪,又想哭。
“别哭。”
温暖干净的掌心盖在她眼睛上,贝咛下意识闭眼,又睁开,看见三条清晰的纹路。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扑簌簌的,扫过梁一默的掌心,激起一股电流,麻麻痒痒,他不自在的收回手。
贝咛又把他的手扒拉回来,不肯放开。
她脸色雪白,好看的杏眼微微红肿,睫毛不安的颤动着。
“你别走好不好?我不哭了。”
梁一默垂眼。
握住他的手白白软软,恢复了正常的体温,像一块暖玉。
他不说话,贝咛心慌,右手抓着他的手一起藏到被子里,死死捂着,语气弱弱的,“我眼睛疼。”
“哭太久了,眼睫上的化妆品混着眼泪冲进了眼睛里,引发了炎症。”
梁一默简单解释完,又叮嘱她不要哭,不要揉眼睛,根据医嘱服用和涂抹消炎药……贝咛点头,又点头,欲言又止。
梁一默主动问,“怎么了?”
贝咛揪着一颗心,带着试探和害怕,颤着声音问,“我是不是生大病了?”
大病都是毫无前兆,突然病入膏肓,她缩在被子里,仿佛又陷入了胸闷气短,手脚发凉,耳鸣又眼瞎的状态,整个人弱小可怜又无助。
空气诡异的陷入寂静,梁一默绷着脸,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乌沉沉的,声音也冷淡了。
这样的他让她有点说不上来的畏惧。
“过劳。”梁一默好看的嘴唇里上下开合,吐出一个让贝咛震惊的词汇。
贝咛樱唇张了半晌,目光呆滞。
“过劳?!”
一只纤细有力的手推开病房的门,林淇穿着薄薄的风衣和紧身牛仔裤,长筒靴包裹住一双笔直的大长腿,走路带风,仿佛高贵的女王,小白唯唯诺诺跟在后面,俨然是女王的小跟班。
林淇停住脚步,犀利的眼神雷达一般扫过病房里姿态亲密的两人,心下了然。
眼刀刮过低着头的小白,脑子里一瞬间暴风闪过无数公关方案。
她抽开一张椅子坐下,单刀直入地问,“谈恋爱谈过劳了?”
???人言否?
我怀疑你在开车,且有证据!
虽然问话问的是贝咛,林淇的眼睛却是在梁一默身上。
这个男孩子很好看,五官清隽,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双弧度优美的桃花眼,眼皮薄窄,很风流的长相,但眉眼间团着一股冷淡,反倒令人他整个人气质清冷如月,隔在云端,不好接近。
梁一默显然也听懂了这个“过劳”的意思,他抿了抿唇,锋芒毕露,“劳驾合理规划行程,重视艺人的身体健康。”
空气里□□味十足,两人视线对上,谁也不肯退让。
过劳的贝咛悄悄把被子捞上来挡住脸,她很心虚,她才病过一场,底子很虚,没有养回来,拍戏的时候没按捺住一颗蠢蠢欲动的心,熬了两个通宵打游戏,好几天状态都不稳定,经常忘词,胸闷气短,拉长了拍戏时间,完全是恶性循环的作死。
最近的失眠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到这里,她捏了捏梁一默的手,小声说,“不要吵架。”然后一不小心把火烧回她身上了,到时候混合双打,她真的招架不住。
青年立即收敛了气势,眉眼仍然是冷冷的,却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
林淇看着黏黏糊糊的小情侣,不满地冷哼。
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贝咛出席活动,突然昏倒送医的新闻,林淇当时不清楚情况,第一时间没有发声,粉丝们都蹲在工作室的官方微博和贝咛的微博大号底下等消息,现在贝咛清醒了,就应该给关心她的粉丝们一个交代了。
用贝咛的微博大号发一条在医院病房里苏醒了的照片报平安,再用工作室的微博账号转发。
林淇的想法很好,实施的时候第一步就遇到了阻碍。
被子里藏着一双交握的手,鼓出一个明显的小山包,两个人距离太近,镜头挪来挪去都绕不过梁一默,林淇放下手机,没好气,“知道你们在热恋,但是营业的时候能不能稍微分开一下?”
贝咛不情不愿,摇了摇头。
“你想公开恋情吗?”
贝咛迟疑了一下,又摇摇头。
林淇脸色缓和少许,梁一默身上的气压骤然降低。
贝咛犹豫着说,“kpl春季赛下个月就要开赛了,不能给他带来舆论压力。”
“……我明年是不是就要给你接《妻子的美好旅途》《浪漫的三天两夜》这种综艺了?”
贝咛脸色仍然是虚弱的苍白,但颊边浮上一层令人心动的薄薄红云,格外惹人怜惜,声音很紧张,“你别乱说。”然后跟梁一默解释,“我没有逼婚哦。”
这过劳的是脑子吧?!
心里这么吐槽,看见梁一默抽出手,起身走开,林淇还是重新拿起手机,感觉构图空旷不唯美,又叫小白把玻璃瓶里插的一束花抱过来。
最后的成品就是贝咛穿着宽大的条纹病号服,抱着一捧花,半坐在病床上,巴掌大的小脸素净柔和,眼如弯月,透出岁月静好的脆弱美感。
作者有话要说: 想当嘤嘤嘤的娇气包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