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给顾之时换过一遍药,项禾便一直待在帐篷里。
温泉沐浴过后,身上一阵清爽。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把头发晾干,头发里边湿漉漉的很不舒服。回来掩好帘子,她做到床上解开长发,把潮湿的头发梳理一遍。
手里的桃木梳子缓缓穿过长发,脑海里不禁想起顾之时。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真如传说中那般风流浪荡,依靠皇权世家出身才能脚踏权贵的纨绔子弟吗?
为什么她见到的顾之时,不是那样?至少他背后的一道道伤疤,都是战场拼杀过的证明。
他有时说话确实无赖,但是他掌军有方尽忠职守,军中威望极高,也深受百姓爱戴。
对待女儿温柔宠爱,对程泉和她照顾有加,尤其对她,想到近日顾之时的行为,她不禁心头一热。但是,想到他对妾室——那么美艳的风韵美人,她顿时便清醒过来。
啪啪拍了自己脑门子几下,项禾心说:你想什么呢?他怎么样,与你何干?此行,不过是一个过场,别说自己高攀不起,一旦让他知道自己是涡阳侯府的人,别说现在的照顾,肯定立马翻脸。还是顺利走完一程,尽早回江南自己的安乐窝才好。
接下来的几天,二人都仿佛前几日不存在。项禾随军奔走,规规矩矩的给他换药熬药,顾之时则领着队伍查看界石敌情,勘测河流山地的新情况。
走出连绵山脉,队伍逐渐走到草原深处。此时冰河减退草地青黄。
这日行军在奈曼河流支流区域,队伍来到牧民游牧区。傍晚,就驻扎在一处四五户牧民聚集生活的草场附近。
一行人刚刚扎帐安营,项禾趁着天还未暗,赶紧给顾之时换药。
刚出帐篷,她见到一架马车远远跑了过来,不一会儿听见隔壁帐篷禀报奥格老汉来访。
没多久,前面传来欢呼声。刘春和黄柱子领着四五兴高采烈的小伙子,一个人搬一个大坛子走过来。
原来今日恰好赶上老汉家娶亲,见将士们到此,他赶着马车送来马奶酒,并想邀请将军到家里喝喜酒去。
搬完酒坛子的刘春来到项禾帐篷前,说:“项公子快些出来,将军带咱们去喝喜酒啦。”
来到营区外,只见一位老人站在马车边等着,他身着宽襟厚袍头戴毡帽,身材魁梧高大。
她刚住脚,感觉后脖领子被揪起,侧头一看是顾之时。
抬起胳膊扭住他的手想要挣脱开,顾之时却大步快走,三步五步的把她带到马车跟前,一把把她推上马车,他跟着跳到马车前边,跟老人说到:“奥格大叔,咱们走吧。”
老人上车,甩起鞭子马儿嘚嘚跑动。
项禾倒着坐车,背对二人。马车后面跟着刘春等七八个笑嘻嘻跟着跑的大小伙子。
眨眼间到了奥格老人的敖包。
敖包边上拴着许多马匹。敖包后面是栅栏围成的羊圈。
敖包外空地上红红的火堆已经燃起,火堆上架着一整个肥厚的烤羊,烤的喷香。周围的来宾正载歌载舞,见顾之时等人到来,好几个年轻人呼啦一下围上来,拉着手便将他们到人群中去。
项禾跟着顾之时下马车,来到敖包里面。
敖包里面烛火通明,奥格老汉进来,赶忙让新郎新娘,也就是自己的儿子儿媳给将军敬酒。
新娘子身着喜庆的火红吉服,头戴成串珠宝装饰的高顶围帽,坐在厚厚的毡子上,大大眼睛明亮灵动,漂亮极了。新郎身强体壮浓眉大眼,二人非常般配。
顾之时喝过新人喜酒,回赠一把宝刀,祝福新人一番,便和奥格来到外面。
草原上的婚礼同中原不同,这里婚礼的主场是篝火、马奶酒和众人的载歌载舞。
来到外面,顾之时和奥格坐在主位上喝酒闲话。没多久,一位少女来到这边,顾之时放下酒杯,少女对他行礼过后,面容羞涩的伸手邀请项禾,一起去篝火边上跟大家一起舞蹈。
项禾看着女郎的邀请,开心的答应。
深暗的夜空下,这里歌声缭绕舞蹈奔放,眼前的欢乐景象对她都是新奇,看着中间欢笑的人群甚是有趣。刚刚她还想怎么去融入,正好这位美丽的姑娘邀请,她顺势跟着舞蹈圈子跳起来。
顾之时端着酒杯慢慢压下一口,看着跟大家跳舞的项禾,红彤彤的脸上笑容灿烂,不知怎么的心里也跟着开心。想着一路从京城到奈曼,看着深远无边的草原,目光又回到鲜活灿烂的笑脸,心说:你看,有这么一个人多好!
篝火上的新鲜羊肉,一片片切下来,配着热乎的马奶酒,吃起来鲜嫩可口。少女一直陪在她身边,她面容羞涩的看着项禾,项禾一看这姑娘还挺有趣儿,二人边吃边喝,居然喝下许多酒。
夜渐深,篝火不灭。奥格安排众人休息。
少女扶着项禾,想要带她去自己的毡房,顾之时拦住她,用方言说到:“她是我的,你不能带走。”
少女一脸惊讶的看着项禾,顾之时笑着看她不语。
姑娘失望离开,顾之时抱起醉醺醺的项禾,来到奥格收拾好的毡房。
后半夜项禾迷迷糊糊醒来,听见隔壁毡房里传来暧昧的声音,她开始没明白是什么声音,还想仔细听听,一翻身发现顾之时躺在身侧,而且没睡,俩人脸对脸瞪着。
顾之时捂住她耳朵,侧身在她一只耳边悄悄问道:“好听吗?”
项禾一愣,而后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伸手想要推开他。
顾之时见她醒悟,噗嗤乐了。
他趴在她耳边,热热的气息喷到侧脸和耳朵上,项禾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脸一下子滚烫。顾之时轻轻笑了一阵儿,一只手捂紧她耳朵,一只手把她搂进怀里。
项禾不知是醉酒没彻底清醒,还是习惯了顾之时温暖的怀抱,软软的缩在怀里没躲开。她的心咚咚跳的厉害,抵在顾之时胸前的手心里,掌心里是他心脏咚咚乱跳的韵律。
黑夜中,二人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顾之时额头慢慢抵上她的,抽回搂在她腰上的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睛。项禾眼前一黑,心跳的更厉害了,简直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一样。然后,她感觉自己的唇上有个一热热的东西,触碰一下,又离开。
她脑子嘭的一下炸开一朵烟花,刚刚是顾之时在亲她!
应该躲开吧?可为什么唇边有些甜呢?
愣愣的,一瞬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顾之时温柔的笑了,轻轻的说:“小傻子,呼吸呀。”
她便听话的长长呼了一口气出去。
顾之时用脸蹭了蹭她的脸颊,手还在她的眼睛上,掌心里是她睫毛忽闪的痒,跟他心里一样痒。
他轻轻吻上她软软的唇,用手扶住她的小脑袋,一点点加深这个吻。待她反应过来想要挣扎,一个青涩少女怎敌过他这样的情场高手。他翻身压住她,趁机撬开她牙关,在她的嘴里肆无忌惮的攻城略地。
深情一吻,项禾顿时失了方寸,等顾之时的唇略过她的颈项时,她才反应过来,这厮是要耍流氓!然后她使劲儿推开顾之时,此刻顾之时哪能容她躲闪,双臂紧紧拥著她。
哪知道项禾的酒确实喝多了,肉也没少吃,一激动结果张嘴就要吐出来。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开顾之时,捂着嘴跑出毡房,在门口嗷嗷一顿狂吐。
好半天才回来,黑夜里看见顾之时仰面躺在床上。也没敢上床,就在地上摸了一个垫子悄悄坐下。
顾之时明知道她刚刚是醉酒才吐的,还是讽刺的问她:“怎么,我就这么让你恶心?”
项禾乱糟糟的,明明是顾之时不对,可是刚刚自己也有点喜欢,被他这样奚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索性不说话。
顾之时也不动,他确实有些生气。他生气的是,刚刚吻上她的一瞬间,居然失控了!
失控的不只是心跳,还有沉寂已久的心。
疆场厮杀高门晦涩,及时行乐冷眼旁观成了他的行事风格。可是项禾,不知不觉间,让他关注。
最开始的高超武艺,吸引他的是强者之间的切磋。之后是长途奔袭她的坚韧,再后来是什么呢?是她生病了的愧疚和心疼吧。他曾以为是想有一个妹妹那般,像兄长一样去照顾。
可是,刚刚他确认,他曾以为的,都不是。他就是在关注她,从好奇切磋开始,她一直在吸引他。
这样的吸引,不是风情样貌,无关□□,不是酒色歌舞后的清冷寂寥。是热闹人群静静的看着她就觉得心里很满足。是不早不晚,他心里想要一份安静,她出现了正好填满那份安心。
甚至她生涩的唇和没有反抗的吻,都让他欣喜沉迷。
或许他是自私的,当了太久的英雄,保护过母亲,守护着江山,承担着百姓,忧虑着安宁,他真的不想让任何人成为拖累。他也曾期待过,可是攀附权势的依附之人,终究让他厌烦。
所以心底也一直在等,等一个能保全自己并且不矫情的人出现,让他重压不堪的生活,在一个人面前放松下来,让独行许久的心,也停下来,活得像个正常人。
可是,怎么可能呢?能确定就是她吗?他摸着心脏不敢动。
黑夜里,除了帐篷外的风声和马儿偶尔的嘶鸣声,便是帐篷里长久的沉默。
顾之时看着缩成一团的项禾开始瞌睡,叹了口气,把她抱上床。自己无奈的躺在外侧,轻轻搂着她,生怕将她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