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顾之时闷闷传出一声嗯,他用力搂住她的腰,把头埋进她的脖子里轻声说:“是啊,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救出来,所以京城一家老小就都托付你了。”
项禾侧脸,语气焦急的说:“无诏离开驻地,你会被降罪的。”
“没了太子,秦王会慢慢把把我整死。”平淡的说完残酷的事实,他蹭了蹭她软香肩头,满足的撒娇道:“好久没能安稳睡上一觉,你拍拍我让我睡一会儿好吗?”
生死攸关,他既然已经有了章程,她也不再添乱。轻轻拍着他的手背,不一会儿身后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黑夜转瞬而逝,仿佛刚闭眼外边就传来清晨公鸡打鸣的声音。迷迷糊糊项禾感觉脸上有人轻轻触碰,她睁开眼睛见顾之时已经衣装整齐坐在床边,大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
外面天光微亮,室内还有些昏暗,见她醒来,他展颜一笑说:“我走了,照顾好自己和小麦。”
项禾拉住他的手,指了指床脚的衣衫,示意他拿过来。递到她手里,见她从腰间挂饰上解下一块青翠玉佩,色泽温润隐隐流光溢彩。她将暖玉圆珮解下来递给他,嘱咐道:“这是武宗山的信物,内雕御衣青复瓣茶花,任何有这样花纹店家,都是武宗山的产业。如果你要办的事情没有头绪,可以试试江湖这条路。”
顾之时将玉佩握在手里摩挲几番,揣在胸前,俯身抱抱她,亲一下脸颊,说:“走了。”
天光大亮,小麦醒了,见到项禾守在身边,特别开心。当项禾跟她说顾之时出门办事儿的时候,小麦短暂的失落一会儿,很快打起精神安慰她说:“爹爹以前也经常出门,我都习惯了,你不要担心哦。来的路上爹爹嘱咐我,让我一路照顾好你,平安把你送到京城,你放心吧。”
项禾乐得不行,这小丫头真是太可爱了。给她穿好衣服,二人一起下楼吃早饭。程泉等人在楼下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俩,武田瞪着眼睛问道:“这是谁家孩子?怎么……”
小麦瞪他一眼,生气的说:“我是我家孩子,真是少见多怪,哼!”
武田被噎住。
项禾笑着说:“吃完早饭你去买一辆宽敞舒服的大马车,以后我带着她坐车。”
武田见她们很熟悉,也很有眼力的没再多问。吃饭带着手下出门,不到一个时辰,手脚麻利的买回一辆结实宽敞的马车,里面厚毯子软垫茶几果盒齐备,甚至果盒里的糕点都备好了。项禾对他的细心利落非常满意,抱着小麦上车,众人再次出发。
一路上大伙看着小麦的状态或快或慢。越往中原腹地,项禾越感到城门口的官兵检查的越严格。到了丰禾渡,她去城里的胡记打听,才得知现在已经是秦王摄政。他明发诏令寻找太子下落,各个城门关卡严格检查出入人员,丰禾渡的掌柜不解的是,为什么秦王对世家大族子弟的出行检查格外严格。
项禾没有跟他多说,听完消息便回到客栈休息。再次出行时,她无比庆幸幸好在长平休息的那天,顾之时把她们接下来的通关手续和证件给准备好了,才能让她以一个回京城娘家的外嫁女身份,顺利行走各处。等她们到达京城,已经是一个月后。
到达京城的时候,正是艳阳高照的中午,城门口排起长长的队伍等候官兵的检查。小麦开始还一直好奇京城里面的模样,但是等待时间太久,她忍不住倒在车内睡着了。
项禾下车,跟武田等人说起接下来的安排。进城以后,程泉与项禾先去公主府,把小麦送回去。武田带人回涡阳侯府报信,晚些时候项禾也会赶过去。武田抱拳领命。
又等半个多时辰,他们才缓缓通过城门。
城门口轮值的黑个子官兵望着远去的车辆,挠着脑袋发愣,想着刚才的那个女子怎么看着特别眼熟呢?另一个同僚拍他一下,提醒道:“嘿,别发呆了,最近精神点,没看见罗头又看你嘛。”
一进来,顿时京城的熙熙攘攘喷涌而至,尽管城门口管制严格,城内依旧热闹繁华。过了两条街,项禾和武田等人分开,程泉驾着马车直奔公主府而去。
驾着马车一路直走,与公主府隔着两条街,项禾明显感觉有陌生人活动的痕迹。她小声跟程泉说:“看来这里也被人监视了。”程泉点点头,四平八稳的驾着马车往里走。来到公主府四周,反倒清净起来。
到了门前,项禾抱起小麦下车,程泉把顾之时的手信递给侍童,一个侍童领着他们往里走,另有侍童快速奔跑往里禀报。门房里又出来四个小厮来到门外的马车跟前,领着马车从侧门进到院子里。
四月末的江陵已是夏意盈盈,公主府景致殊丽,连廊回环一步一景,此时花木郁郁葱葱甚是好看。
项禾三人还未到二门,便远远见公主身边的方嬷嬷便领着四个丫鬟等候在那儿了。
方嬷嬷身边的大丫鬟小声问道:“嬷嬷,她真是涡阳侯府的女郎吗?真是原来住在府中药炉的那个人?”
“是又如何?能得世子青眼便是她本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说什么!趁早歇了那点子小心思。”她侧头轻斥刚刚说话的丫鬟,也借机表明此时公主的态度。
见项禾抱着孩子走进来,方嬷嬷笑意盈盈的行礼说道:“苏姑娘路上辛苦了,公主早就接到世子来信,说您近日将要回来,公主早就盼着您呢。不过世子料到京城不太平,为您日后出行方便,嘱咐要低调行事,不许府上人去城门迎接,还请姑娘勿怪。”
项禾本就不在意这些虚礼,见她亲自出来迎接足见公主心意。她笑着说道:“方嬷嬷多虑了。公主此时可睡醒了?”
“醒了,公主正在等候您和小小姐。”说完她伸手想要接过小麦。
项禾微微摇头,笑着说道:“她还在睡。”
方嬷嬷点头,在前面带路。见程泉也在,边走边说道:“雁大夫也在,倒是省得程公子绕远去药炉了。”
程泉忙行礼谢过她。
进到公主的馨和居,院内鲜花繁盛草木葳蕤,明亮的阳光照耀在汉白玉台阶上,雁不渡和公主二人并肩站在门口等候。
项禾程泉走上前去给二人行礼,公主亲自扶起她,雁不渡看着两个小辈,笑眼中满是骄傲。
方嬷嬷上前请他们进屋说话。雁不渡摆摆手,回头跟公主说道:“我这师侄留在这里陪公主说话,程泉先随我回药炉,西北的情况还得认真回禀才是。想必这些事情,你也不爱听。”
公主莞尔一笑,也就由他带程泉走了。
项禾在花厅内坐下以后,公主见她一直抱着小麦,便说道:“室内的碧纱橱刚刚换上新褥子,不如把孩子放进去,我们好好说会儿话,如何?”
见小麦睡得满头大汗,这样抱着她也睡不舒服,公主的建议简直再好不过。项禾对公主点头之后,轻手轻脚走进去,把她放下来,盖上轻如蝉翼的柔纱被,见她睡得安稳,才转身出来。
再次来到软塌前坐下,面前幽幽茶香扑鼻。公主微笑着问她:“一路可还顺利?带着小孩儿辛不辛苦?”
回想一路奔波,小麦这孩子也能忍下,她便也觉得不辛苦了。从袖中拿出两封信——一封公主的,一封小麦外祖家的——递给公主,由她来处理。然后捡几间中途的趣事说给公主听,逗得她开心不已。
公主看着眼前的女子,新年时候只觉得这个孩子灵秀活泼,还颇为遗憾的说过要是个女孩该多好?没想到果然是个女孩,倒不必让她认作女儿,做个儿媳妇也不错。
她对项禾印象很好,当然有雁不渡爱屋及乌的关系,不过也是眼前的孩子心思纯善,才格外惹人怜爱。听她讲述路上的见闻,桩桩件件生动极了,公主一下子心情舒畅。她总是将小麦的乖巧不知不觉的说进去,想必除了想要消除她曾经对那孩子的偏见,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喜爱也是不似作假。
当她住口不讲,公主把茶水往她跟前推了推,慈爱的说:“之前我对小麦的来历多有误解,上回之时信上说得清楚,没想到那孩子身世坎坷。她父亲对之时有恩,只要你们俩愿意,认她做嫡女也无妨。”
公主说完,项禾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她脸上的笑都止不住,开心说道:“小麦是个好孩子,非常聪明懂事,日后您就知道了。”公主不喜欢侧室庶出的事情她多有耳闻,小麦恰恰在京城就是这样的传闻。
公主笑着点头,又细细跟她说起崇文书院的王掌院女儿曾和顾之时有婚约的往事,末了感慨道:“王掌院独女离去对他们打击甚大,如今小麦回来,应该多带过去看看,慰藉一下二老。”
项禾也十分赞同,但是公主又说到:“不过这孩子还是先养在我跟前,等世家贵胄都知晓以后,再名正言顺的去叩拜外祖才更妥当。”
二人说话间,碧纱橱内有动静响起,项禾忙起身走过去,果然是小麦睡醒了。
她坐起来看到项禾在身边,开心一笑,也没有仔细观看周围环境,搂着她脖子撒娇问道:“姐姐,我们到京城没呀?我要穿什么样的衣服见祖母,她才会一下子就喜欢上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