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你二人便刚好为伴。阿芙,去问你深哥哥好。”男人笑了下,一直威严的脸色显出几分和煦来。
其实即便是西北王世子,也不是能轻易住进东宫的,但是九五之尊开口,也无人敢开口反对。若是旁的,还有人直谏,但是此事涉及西北王,注定会是风平浪静。毕竟朝中官员都知道,西北王是陛下的逆鳞。
龙之逆鳞,动之者死。
“好。”阿芙才三岁,并不知道那么多道理,只知道父皇让自己和那个哥哥打声招呼,便自男人膝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往自己的两个哥哥那边去。
“深哥哥好。”阿芙行了个标准的公主礼,小脸一本正经,短手短腿,有些憨态可掬。
三岁的阿芙,不光是白嫩的小团子,而且身上也是肉嘟嘟的。
秦深不知为何,想到了西北一种皮薄馅大的肉包子,一咬下去,会有汤汁飞溅,是世间少有的美味。
阿芙有一瞬间,觉得这个深哥哥会咬她一口。
“小公主好。”他单膝跪下去的时候,在场许多人都有些诧异,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团子罢了,即使再受宠,身份再高贵,也不必让西北王世子跪着问好。
这可是太子都没有的待遇。
更别说,这小公主,还是洛家之女生的,世子虽小,却也能代表西北王的意思。
其实秦深想的十分简单,这小公主的个子这般小,若是他站着,小团子连直视他都做不到。但是西北的男人,绝不会轻易弯腰。单膝下跪,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
恰好平视,且谁都不费力。
“我叫你深哥哥,你可以叫我阿芙。太子哥哥,母妃,皇后娘娘,父皇都是这么叫阿芙的。”不知道为什么,阿芙总觉得面前这人的小公主让她觉得有些奇奇怪怪,她歪了歪脖子,可爱的提醒了一句。
深哥哥应当是挺喜欢她的,因为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像阿芙看见糖果一般,炙热喜爱。
她并不知道,小少年的热情,并不是给她,而是想起了西北的包子。
但是倒也不必知道,如今这局面,也称得上是皆大欢喜了。只是气着了原本打算与秦深搭上话的云贵人,一直没能寻上说话的口子。
“哼。”
“主子。”云贵人身边的宫人侧身给自己主子添茶,遮住了陛下那边的视线,以免自家主子的形象受损。
“本宫知道。”云贵人收敛了几分,神色平静了下来。
上首的皇帝并未注意这边,倒是皇后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通常只要云贵人不闹出什么事来,她是懒得管的。这宫里的女人,向来各有各的算计,若是什么都要管,那所有人都不必活着了。
秦深在东宫住了半个月,每日除了与太子肃一起去御书房听课,更多的便是去演武场。
他带了自己的武师傅,却只是拿来陪练,并非教授武艺的师父,即使如此,也有些震惊了太子肃。
“你是生来便能打吗?”小太子有些真情实感的疑惑,西北来的那个武师傅与演武场的师傅也交过手,耐力还更要好些。
但是在这人手下,撑的也十分费力。
“父王说我生来根骨适合习武,所以内力修习会比旁人快些,且与旁人对弈,要注意观察对手,快和巧,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会带给你不少优势。”秦深并没有去强调拳头才是硬道理,因为对于太子肃,纯武力对决并不十分必要。
身为储君,需要自保能力,却不必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与人对弈上。
“肃记住了。”小太子点头,心里暗暗的记了下来。
“太子哥哥,深哥哥。”一身粉嘟嘟的小团子哒哒哒跑过来的时候,像个小炮弹一样,身后还跟着不少小心翼翼的宫人,虽没有紧紧的跟着,眼神却是半分不敢放松,生怕她摔着。
“阿芙带了绿豆糕,芙蓉糕,榛子糕,杏仁糕,你们要试试吗?”
小团子站定,连大喘气都没有,小手指着身后的宫女手上的食盒,语气昂扬。
“阿芙今日可是又去晓贵人处了?”太子眼神亮了一下,神色却依旧努力维持平静。阿芙前些日子犯了错误,被贵妃娘娘罚了十日不能出门,他已经近十日未见过阿芙了。
只是没想到,这小家伙一出来,便是先去了晓贵人处,而不是先来寻他或者母后。
“阿芙没有,母妃说阿芙今日可以出门,阿芙本是要来寻太子哥哥的,路上遇见了晓贵人,她便将食盒给阿芙了。晓贵人一直疼阿芙,阿芙便收着了。”
小阿芙双手放在身前,乖巧的站定,一字一句的解释着,之前因为乱拿娘娘们给的食物,阿芙被皇后娘娘批评过的,说阿芙年纪小,不懂事,分不清坏人和好人。
但是晓贵人一直对阿芙好的,肯定不会害阿芙。
“孤未怪阿芙,晓贵人的糕点阿芙可以拿的。”太子肃时刻端着兄长的架子,立志成为一个威严的兄长,可以把阿芙护在羽翼下。
晓贵人在宫中也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出生世家,却生的一副仙子脾性,什么都不争不抢,清淡如菊。若是说贵妃是烈如火焰的极致美艳,云贵人是利刃出鞘的干脆,那晓贵人便是池子里静静盛开的荷花。
这形容,是太子肃听自己的母后与旁人说话的时候听见的,此般评价,已经是极高。
这宫中,得了晓贵人青眼的,通共也就一个阿芙。
“在西北时,深便听说,晓贵人的手艺几近天下无双,这般美味,阿芙舍得让给我们?”
秦深故意逗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瞧见这小公主,他心里总有些恶劣因子作祟。
“为何舍不得?”阿芙有些不解的抬眼看他,而后又看了一眼宫女手上的盒子。
晓贵人娘娘的糕点是十分好吃,可是只要阿芙过去,是可以常常吃到的,再者说,食物不是因为分享给亲近的人,才会更好吃吗?
秦深难得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在西北时,他们喜欢的东西,都要死死霸占才不会被人抢走的。
倒不是说西北民风蛮横,只是实力为尊惯了,难免有许多霸道些的人。
秦深虽才七岁,骨子里却流着西北的血。
他转头去看太子肃,却也只看到对方微有些不解的神色,只是片刻,他便笑了开来。
他倒是忘了,这是皇宫,不是西北,且他面前这二人,也是金尊玉贵的太子和公主,这不过是些糕点罢了,在他们眼里,倒真当不得珍贵二字。
他并不贪图一点吃食,却觉得这样的天真很干净。
“没有为什么,阿芙乖。”他伸手摸了摸小公主脑袋上扎着的揪揪,一本正经的忽悠了一句。
演武场设有专供皇子和伴读休息的地方,他们便移步去了那处。
宫人将食盒里的糕点依次取出摆在桌上,又有宫女特意将阿芙抱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三人里阿芙年纪最小,自己上凳子还略有些危险。
伺候太子的内侍拿银针试过毒之后,才推到几位主子面前。
虽是阿芙公主相熟的娘娘送的糕点,但是储君要入口的食物,还是需要万分小心的。
就连小公主都是一副丝毫不见怪的样子,秦深的眸色动了动,捡了块糕点递到了阿芙手上,看着她乖乖巧巧的捧着糕点像小仓鼠一样进食。
啧,真可爱,想捏。
这宫里的公主们,除了阿芙,旁人见了他总是连话都不敢说几句的。西北皆粗犷之人的传言,看来是深入人心。但是这阿芙公主,倒真不亏是洛家之女生的。
父王总说,京中也就洛家人,着实有几分胆色,敢和他对着来。
御书房来了人唤太子,小公主也被宫人带着回宫,秦深独自带了侍从往东宫而去。
他来时并未带随从,这人是皇后那边派过来的,虽然皇后那边没有明说,秦深却感觉的到,这人是死士出身,是个闷葫芦,办事却利落。
皇后和东宫是绝对不会让他在宫中出事,所以这人,确实可用。
“小世子。”那女声开口唤他的时候,原本在秦深身后走着的侍从看似平静,实际上已经浑身肌肉都绷了起来。
“家父乃云将军,当年曾在战场受过王爷救命之恩,大恩未报,所以若是日后世子有何需要,尽管派人来说一声便是。”
来人一身烟罗软裙,神色间却并不柔媚,而是带了几分英气。
“深见过云贵人。”秦深并不凑近,而是在原地站定,拱手道了句,却没应承她的话。
跟在他身后的侍从在瞧见他不着痕迹的手势之后,便松懈了几分下来,垂了眸子,安安静静的站着。
“小世子不必拘礼,本宫今日过来,也是家父的意思。”云贵人看了眼那侍从,也不在多说,她原本便站在宫墙拐角处,并不显眼,现下往前几步,便彻底站在了阳光下。
“本宫告辞。”
秦深站在原地,等那一行人擦肩而过。
“皇后倒是好算计。”走的远了,云贵人才轻声道了句,神色不明。
“主子,慎言。”她身后的宫人低着头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低声劝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