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结束的时候,是初夏,秦深安顿好西北,领兵入京的时候,刚好进入六月,灼日当空,街巷里都是围观的百姓,自城门入京的大道却空荡荡的,无一人拥堵。
西北大捷,万民同乐。
陈国败了,连退了三座城池。
求和书来的时候,许多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战事一直打下去,两国百姓和将士都会更吃不消,对双方都是有弊无利。
只是许多百姓更是好奇,行进间轿子中那人是何人?
风吹过车帘时,有只素手轻按了下去,并未露出真实面貌来。
但是那手手指纤细修长白皙,必是女子无疑。
少年为将,又是世袭的小王爷,身侧有美人相伴,也算是佳话一段。
“不去打个招呼吗?”太子肃站在窗边不远处,开口问了句爬在窗边带着面纱的窈窕少女。
都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阿芙还是这般性格行事,他总管着,却也不能管得住,多数时候只能看着。
“太子哥哥,莫要生气嘛,阿芙不是没看过大军归来的架势么。”少女声音娇软干净,眼神亮晶晶的。
大军归来,原来是这般有气势么。
只是深哥哥是怎么回事?居然真的带了个女子归来。
方才那女子的手,她也是瞧见了的。
纤细白皙,必是个美人。
阿芙此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也是京中极富盛名的美人儿。
深哥哥难道是在西北给她找了个嫂子不成。
太子肃心里略微同情了秦深一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秦深当年离开时,阿芙是难过了些日子,终是年纪小,情窦未开,过了那段日子便放下心里的别扭了。
再加上阿芙并不清楚秦深的身世,现下还只是将他看做兄长。
日后当是有的磨了。
太子肃心里清楚,却并不想提前在阿芙面前点破。
阿芙是宫中盛宠长大的,旁人怎有给她委屈受的资格。
轿子里那女子,若是真的在秦深身边有了身份,那阿芙还是莫要心动的好。
虽然太子肃也并不觉得,那人会爱上旁人。
“该回宫了。”
“再看一会儿。”阿芙转过头央了句,太子哥哥太过分了,明明知道她肯定不能下去打招呼,还这般问她也就罢了,还催着她回去。
“父皇若是知道你又出宫,必是又要罚你禁闭的。”太子肃淡淡提醒了句。
现下还不回去,父皇可真的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好吧。”少女嘟了下嘴,有些不高兴的直起身子,转身回了自家兄长身边。
她前些日子又犯了错,父皇罚了她在自己宫中抄经书静心,那经书那般晦涩难懂又冗长繁杂,当真是累极了手。
今日好不容易央了太子哥哥带她出来放风,若是被父皇抓了现行,那可就惨了。
太子肃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去窗子边亲自关了窗子,底下的人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恰好与其对视。
太子肃对着下面点了下头,合上窗子带了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的少女离开。
“太子殿下,阿芙公主。”二人刚刚出了包间,便遇上了恰好拾阶而上的男子。
那人一身白衣,气质虽不十分卓然出众,却胜在端方稳重,见了二人便拱手施礼。
“云少。”太子肃点了下头,将阿芙往身后护了一下。
倒不是他觉得这人会对阿芙做些什么,只是前些日子那事,总归是阿芙不懂事。
“殿下不必紧张,前些日子,是杰心急了,并非公主的过错。”来人神色坦然,视线规矩,并未往阿芙身上去。
“云少不在意便好,阿芙被惯坏了,父皇已然罚过她,此事如此过了便是。”
太子肃板着脸,姿态并不高高在上。
阿芙不服气的撅了下嘴,将视线移开了几分,并不去看那云杰。
这人太烦了,她都十分清楚的告知过了,她并不喜欢他,莫要缠着她了,还时时出现在她面前。
在父皇母妃等人面前,又是一副稳重端方的君子模样,让她若是发了脾气便会显得不懂事。
与那洛卿一般讨厌。
只是行事风格大有不同罢了。
有面纱遮面,她神色又不十分明显,所以也未有人察觉她的不耐烦。
“孤与阿芙该回宫了,云少自便。”所幸太子肃并不与其多寒暄,扯开话题便要离开,那人也只能将路让开。
“殿下慢走,前些日子累及公主挨了罚,杰知错,不知公主改日可否给个面子,让杰赔罪与公主。”
青年语气和气,眼神带了几分热切去看阿芙,却不过分,只是眸色里的爱慕尽显。
“是本宫自己做错了事情,与你无干。”阿芙认真道了句,看了眼这莫名其妙的人。
分明是她生气,让他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这人怎还要向她道歉。
再者说,父皇罚她,是因为她身为公主,却针对朝中子弟,失了公主的身份与体面。
“公主不高兴,便是臣等之错。”男子低头好脾气的应了,更往后退了半步,将路让的更开。
阿芙气了一下,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跟在太子肃离开了此处。
这人总是这般,嘴上说着心悦她,却总是做着让旁人觉得她任性娇蛮的事情。
阿芙性子是娇,也受不得委屈,却并不傻。
这人分明是图她容貌与身份,只是面上冠冕堂皇的厉害。
父皇还觉得这人是个青年才俊,又有才能。
若不是担心父皇会意动,她也不会有意当众拒绝这人,故意使了性子让这人难堪。
“公主,您可回来了。”阿芙和太子肃刚刚回宫,便有宫人迎了上来,神色十分焦急,待唤过阿芙,才来得及屈膝向太子肃行礼。
“殿下。”
“怎么了?这般着急。”阿芙心里咯噔了一下,莫不是父皇过来了不成。
她的经书还差好多,就那般摊开放在桌子上,可不能让父皇瞧见了。
“公主,皇后娘娘那边派了人来请,让您过去参加今日的宫宴。已然等了半个时辰了。”那宫人眉眼间满是无奈,自家主子每次不见人影,她们便胆战心惊的。
阿芙调皮的吐了下舌头,安心了几分。
幸好是皇后娘娘,若是父皇,那她今日便惨了。
“公主,陛下正在往皇后娘娘那边去,您若是再慢上几分,便得落在陛下之后了。”
那宫人提醒了一句,殿内立刻鸡飞狗跳了起来,好几个宫人将阿芙迎了进去,极快的换了身衣裙,改了妆容,才将人送出来。
“殿下可要用些茶?”阿芙宫中的宫人常见太子肃,也并不十分畏惧,看人等在原处,便奉了茶过来。
“不必。”太子肃站在原地,并未伸手去接,而是摇了摇头。
阿芙与他一起到乾坤宫的时候,恰好比皇帝快了半柱香,皇后娘娘了然的看了二人一眼,并未多说什么,便眼神示意一旁的宫人上了茶。
放在二人面前的都是半杯温茶,瞧起来像是已经坐了许久,饮过茶的样子。
“多谢皇后娘娘。”阿芙蹦蹦跳跳的落座,仰着笑脸谢了一句。
皇后娘娘与母妃多纵着她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任性,还多在父皇面前为她打掩护,若不然,阿芙必定要常常被罚呢。
“你呀。”皇后神色微有些无奈,依旧端庄的坐在原处。
今日宫宴是小聚,并不宴请群臣,只是唤几个孩子过来,一起与秦深那孩子吃顿饭接风罢了。
陛下来时,那孩子应当也就一起过来了。
皇后并未唤太多的宫妃与皇子公主过来,贵妃又身子不适,只让人请了阿芙过来。
太子肃自然也是要来的。
至于其余的皇子公主,与秦深接触也并不多,何至于叫过来,平白让那孩子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陛下的意思,是家里人一起吃顿饭。
西北王去世,一直是陛下心上的刺。
“西北如何?”皇帝与秦深一前一后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步子并不快,宫人也只远远的跟着二人。
“现下局势尚安稳。”秦深沉声答了,这几年时间,他已然将西北沉疴旧疾拔除的差不离了。
现下的西北,如铁桶般牢固。
当然,这并非他一人的功劳,还有更多是因为父王早早便铺好了路。
“你见过那人了?”皇帝在前面走着,语气平静的有些可怕。
“是。”秦深眸色也冷了几分,他身上还穿着盔甲,显出了几分冷硬来。
“陈国议和,是那人亲自来的。”
议和书是那人亲自送来的,即使秦深多想将人拿下,也只能接了议和书,协商好条件,而后放人离开。
不着急,日后,总有清算的时候。
皇帝叹了口气,安抚了秦深一句,“为难你了。”
王兄身上的毒,还有王嫂的去世,都必定与那人脱不开关系,但是现下,他们还动不得那人。
终归,是大局为重。
“你带回了个女子?”
提及此事,皇帝的神色并不十分明朗,他早早将人算做了阿芙的归宿,但是若是此事为真,便需重新考虑了。
“那人是苗疆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