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一程。”秦深只留了一句,便离开了此处。
这世上的事情,靠躲是躲不过去的,与其等着被旁人寻上门来,不如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
两个月后。
“今年战事初休,西北之地百姓冬日艰难,恐百姓寒冬难捱,户部早早便备下物资,由西北王亲自押送,宿安随行监军。”皇帝的旨意下的突然,连洛季同都差点未反应过来。
先帝在时,阿芙虽受宠,却也从未涉及朝事,新帝初登基时,也是让阿芙插手后宫之事,但是有关于朝政可是头一回。
洛季同并未急着觉得新帝登上帝位便淡薄了亲情,而是先看向了秦深。
“微臣遵旨。”
站在官员左侧首位的青年弯腰拱手,轻而易举便接了旨意,这让不少人开始心里打起了鼓来。
“”陛下,西北冬日风烈,公主琼枝玉叶,怕是受不住。”户部尚书有几分杞人忧天,他见过阿芙,虽贵为超一品公主,却也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姑娘家,陛下这旨意,着实有些草率了。
“再者说,女子怎能干政?陛下三思啊。”接话的是一个朝中的老臣,行事作风历来古板迂腐,丝毫不懂变通。
“就是啊。”
“就是就是。”
附和那人的声音颇多,只是不敢高声呵问。
“阿芙是朕亲妹,先帝亲封的宿安公主,替朕去慰抚西北百姓,自是理所当然,女子如何,男儿又如何?诸位可是忘了,也曾有女子,披甲上阵,护卫我宿国大好河山?”新帝并未动怒,神色却不容辩驳。
“再者,诸位卿家可是觉得,先帝去了,公主芙这三个字,便容得人人议得了?”
父皇在时,若是颁布了此等旨意,可无人敢站出来谏言。
“臣等不敢。”先开口应声的是严家的人,语气极其陈恳,却是将旁人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朝堂上寂静了许久,没有朝臣预料的到,新帝初次对上朝臣的怒意,会是因为宿安公主。
“陛下后宫空虚,也该有人入宫常伴陛下左右了。”这次开口说话的居然是云大将军,且提及的还是陛下一直未曾应允的事情,震惊了不少朝臣。
在这个关头,触陛下的眉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云家大将军这是怎么了,想自找麻烦不成?
“臣附议。”洛季同有些无奈的甩袖接了句,看来阿芙要去西北的事情是拦不住了,回府该让夫人多备下些保暖的用具送入宫中来了。
他记得府上还有一件极好的狐氅,只是颜色是大红色,不过已经去了西北,便也容不得旁人揪着这种细节不放了。
洛家行事,自来是不与旁人多讲道理的。
“微臣附议。”严家人与秦深也都跟了句,也未见新帝开口反驳,局势自然清楚了。
“臣等,附议。”弯腰拱手的朝臣越来越多,至少大半数都站了出来。
好歹先帝三月丧期已过,只除了宿安公主,也不能强求着旁的皇子公主守孝三年不成,到了年纪的,可不止陛下一个,新帝还好,那些公主可怎么都等不住的。
哪怕女儿无法送入宫中,他们也都还有适龄的儿子不是。
“此事交由云大将军与洛大人共同负责,父皇三年丧期未过,不必大选,只二人即可。”新帝松口时,不少人心里都松了口气,这事,可总算有了几分眉目。
接下来,谁家女儿能入宫,便各凭本事了。
虽说大都猜得到结局,可是不试试,谁又能确定便毫无希望呢。
早朝后。
“公主,圣旨来了。”宫人进来回话的步子有些快,身后还带了来宣旨的内侍。
宿安公主见帝不跪,所以只是微微屈膝便开始聆听旨意。
来宣旨的内侍自是不敢拿乔,极快便读完圣旨将手上的圣旨交给了阿芙。
“公主,这怎么突然便要去西北了?”筱梦拧眉了几分,带了几分的愁。
不过是押送物资罢了,朝中有许多的朝臣,怎么就需要她家公主去了。
这一路上,可远着呢。
“无事,去收拾东西吧,除了暗卫,只带两个宫人便够了,姑姑便不必去了,殿中还需要你看着。”
阿芙随手将圣旨递给宫人收起来,又抱着暖炉缩回了软榻上。
她近日新的了个有趣的话本子,讲的是一绝世琴姬与一人人喊打的权臣之间的故事,已经快看到结尾了。
这作书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话本子里的琴曲居然是全的。
阿芙试着弹了出来,是首好曲。
且这话本子虽围绕情爱,却逻辑严谨,结构合理。
阿芙往常多爱看那些智趣杂谈,这倒是第一次被权谋型的迷住了。
那琴姬原是宫中常年带着面纱示人的大公主假扮,为助幼帝,以美色迷惑权臣,想将权利争回。
如今已到了琴姬身份被戳穿,双方对峙的局面。
阿芙十分想知道,最后执掌了大权的,究竟是那暗藏反心的权臣,还是大公主鼎力相助的幼帝。
且这话本子里有些地方阿芙还有些想不明白,在这故事里,女子是可以做帝王的,且支持大公主的朝臣也不少,为何那大公主不愿意自己去做帝王。
若是那般,那权臣当也不会生出反心。
毕竟他的初心,也不过是为百姓换个贤明君主罢了。
那幼帝,性子过于懦弱,却行事狠毒。
但是那大公主则不一样,不止贤明,且极为得民心。
最后的结局,那权臣死了,大公主怀了身孕,却被新帝派人追杀。
那大公主身边有许多忠于她的人,还有那权臣四前留给她的人,其实完全有能力杀了幼帝,自己登上皇位。
但是大公主曾经答应过自己的母后,会护着自己的幼帝一生无虞。
幼帝虽心狠手辣,却已经慢慢长成,若是无人与其争,也会是个好帝王。
故事最后,那大公主离开了自己的国度,冠了夫姓,去了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
阿芙没想到,居然会是个悲伤的结局,看到最后她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话本子作书人并未署名,阿芙也无从得知是何人所作。
“公主,洛家送来箱东西,道是路上可能用得上,让公主挑些带上。”宫人来禀的时候,已经过了近一个时辰,阿芙却一无所觉。
“抬上来看看。”阿芙丢开那话本子,不再纠结其中故事,带了几分好奇的等着宫人抬了箱子上来。
皇兄的旨意当是早朝才下,舅父现下便将东西送了过来,必定是回府便开始吩咐人寻了出来给她送来。
舅舅舅母那边送来的东西,历来都是好的,阿芙颇有一种探宝的感觉。
“是。”
宫中某处。
“东西送过去了?”美妇人手上执着一桃木梳子,顺着自己的发丝梳的缓慢慵懒,声线迷人。
“回主子,送过去了。”那宫人跟了她多年,却还是有些不懂,为何自己主子要自己去送那样一本话本子给小主子。
这其中,可是有何深意?
这般想着,她便开口问了出来。
“只是主子,婢子不明白,为何要特意将一本连作书人是何人都不详的话本子送去公主那儿。”
若是警醒小公主,那这故事也对不上啊。
新帝虽重权,却也十分疼爱她家小公主,更何况西北王爷虽有兵权,却与新帝相交甚好。
无论如何,小主子与西北王爷,新帝三人也不会走到话本子那般田地才是。
“莫不是新帝?”
“莫胡说,”那美妇人语气里带了几分似是而非的感慨,否定的话却带了笑意。
“新帝对阿芙万不会那般利用,那话本子也非是提醒阿芙什么,只是那里头有个曲子,所以送过去罢了。”
那曲子,阿芙日后当有机会能听到。
早在阿芙出生自带祥瑞时,她便知道,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所以她亲手将那故事誊写了一遍,又将曲谱也加了进去。
阿芙运气好,有个好父皇,好兄长,日后还会有个好夫君。
旁人可否放心她并不知晓,但是她作为母妃是放心的。
况且她与洛家还看着呢,阿芙日后,只会越来越好。
“将本宫库中的狐氅给她送去,西北风大,可别在路上着了凉气。”那妇人摇了摇头,虽不知为何几个小的便定了阿芙去西北。
但是孩子大了,总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她们这些做长辈的,只能在身后护着,却不能替她们去过日子。
该放手的时候,还是要放手的。
“是,主子。”那宫人低头应了,又开口问了句,“主子今日可还要去太后娘娘处?小厨房已经照着主子的吩咐早早备了锅子,给二位主子暖暖身子。”
“自是要去的,一人用那锅子有何乐趣。”贵太妃将一旁的簪子插入发间,不再想旁的事情。
如今要紧的事情,是她下午该去姐姐那一同用个晚膳。
至于那些陈年旧事,她们都只是后人罢了,恩恩怨怨之类的,早便落入尘埃里,成为故事了。
就连其中真假都没多少人辩的清了,何必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