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笑诗自从签约了这家三十六线经纪公司,就没来过几次。
这应该是她第四次过来。本来上午在伊慕榕别墅的时候，她发信息给陈梅，说大概十点到。没想到陈梅回复说,11点也行，下午也行,看她几时方便就几时到。
凌笑诗以为陈梅被谁魂穿了，这还是以前那个刻薄的陈梅？
公司在闹市区一栋大厦的12层，面积占楼层的一半。凌笑诗戴着口罩和鸭舌帽踏进公司大门时,早已等候在门口的经纪人陈梅愣了愣。陈梅看了眼她身旁的小青和方鹏,通过这阵仗确认了来人是凌笑诗。
这整间公司，拥有私人助理和保镖的艺人,就只有凌笑诗一个。
“凌妹妹啊！”陈梅笑嘻嘻迎上去。
凌笑诗抬手脱掉口罩。她本来没想到这个,在楼下停车场,下车前,小青从包里变出这么个明星出行必备黑口罩,要求她戴上。小青说今非昔比,你现在是个有粉丝的人了,万一碰到粉丝把你堵住了呢。
凌笑诗在车里穿戴好，照了照镜子,想起了那日，伊慕榕和肖慧两人打扮得一身黑去影视城探班。又想起上午的那几条，管轩雅热舞的热搜。
她决定，这两天抽空去逛街，买些衣服,再多买几个好看的帽子。《不二佳人》的片酬已经发到她账户里了，她现在虽离“一掷千金”还远得很，但买买衣服是没问题的。
“陈梅姐。”凌笑诗朝她微笑。
陈梅笑得灿烂,又跟小青和方鹏打了招呼，一面把三人引进自己的办公室。
路上碰到几个眉清目秀的同龄人，应该是公司签约的艺人，见到了凌笑诗，都停下来朝她看，想着，这位就是公司里最近传说的明日之星凌笑诗啊。
进了陈梅的办公室，陈梅让凌笑诗坐办公桌前的椅子，然后给她倒了杯水，自己再坐到她对面。空间不大，也没有多余的椅子，所以小青和方鹏就站在一旁。
陈梅把之前拍给凌笑诗看的那些广告代言合同原件拿出来给她看。
凌笑诗边看，边缓缓叹气，问：“所以这几天具体安排是怎样？你直接告诉我吧。”
“之前不知道你什么时间有空，还没有确定。你先看着，待会高总回来了我们过去敲定时间。高总想跟你聊聊。”
“高总？老板不是姓张吗？”
“哦，对了，我没跟你说吗？公司被收购了，就是上周的事，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张总舒服退休去了，新来的老板姓高。高总说等你来了，去她办公室坐坐，她要见见你。很看好你啊！”陈梅边说边笑边点头，好像对面坐着的就是自己的老板。
凌笑诗眨眨眼，还没来得及细想，门口传来声音：“陈梅姐，”大家朝门口看去，是前台的美女，“高总回到了，在她办公室等凌笑诗。”
“好的，我带她过去。”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陈梅抬手扣扣门，“高总，凌笑诗来了。”
“请进。”
凌笑诗示意小青和方鹏在外面等着，自己跟随陈梅进了门。
这间办公室比陈梅的办公室大一倍，比那边多了两张沙发和一张玻璃茶几。
高总从办公桌后的转椅上站起来，笑着看向凌笑诗，从里面走出来，“凌笑诗，”她伸出右手，示意凌笑诗坐沙发，“请坐。小陈你出去吧，关上门。”
凌笑诗看着陈梅退了出去，关了门。要不是这高总是个女的，她怀疑自己即将面临潜规则...习惯了，在剧组里面见过听过，又从张樱嘴里听过话剧社团的潜规则，这个圈子里哪里没有潜规则？她自己跟伊慕榕都是潜规则...
本来一开始她就有这个认知的，可是后来自己渐渐忽视了她与伊慕榕之间关系的本质，开始幻想真情真爱，幻想高攀。
她觉得，不能怪她幻想，只怪伊慕榕这个女人太美太强太惹人爱了，换了谁，能够不对伊慕榕想入非非呢？
连京吴集团的千金管轩雅都对伊慕榕念念不忘。何况是自己这个不出名的小演员。
而且，她有时候觉得，伊慕榕是真的喜欢她。她在往上查过“怎样判断一个女人是不是真心喜欢自己”。有一条回答是：一个女人喜不喜欢你，你从她看你的眼神里，难道看不出来吗？
伊慕榕看她的眼神？以前她都不太敢直视伊慕榕，最近几次，她只要跟伊慕榕对视几秒，自己整个人就燥热起来，想动手动嘴...所以也没能认真观察对方的眼神到底包含了什么。
唉...可惜，没有经验，没有可以对比的参照。
看见眼前这位正在泡茶的高总，凌笑诗不免想起，伊慕榕突然又不想签她了，以前还说，现在这家公司会耽误她的前途，现在又不怕耽误她前途了，让她好好待着。
可是，这不正是自己一开始的时候坚持的正义吗？伊慕榕不过是顺了自己的意思而已。
怎么自己现在又后悔了？
如果当初爽快答应伊慕榕，那么自己现在可能坐在伊慕榕专门为自己开的工作室里当老大，也不用为了待会要谈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代言而烦恼。
女人心海底针。说的正是伊慕榕了。还有自己，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唉...她暗暗鄙视了自己一番。自己竟也是个虚伪的人。
面前的高总给凌笑诗的杯子倒上茶。
“谢谢高总。”凌笑诗欠了欠身。视线从茶杯移到高总脸上。刚刚一直没有注意看，这才发现，这位高总，短发微卷及肩，大眼高鼻，嘴巴也不小，长相颇为大气。眼尾有一两根细纹，但整体上皮肤保养得宜，看不出实际年龄。但刚刚她叫陈梅“小陈”，应该比陈梅大吧，至少有37岁以上。
“凌笑诗。”高总微笑着打量了她一下。
“哎。”
“你长得很漂亮。”
高总从身后的办公桌上拿了张名片过来递给她。
“高总不仅漂亮，还有气质。”凌笑诗边说，边接过名片看。
“美貌不够，气质来凑。这是我名片，你叫我高姐或游姐也行。”
高游。电话1396655xxxx。
名片上只有这两项，公司名也没有。
“游姐。”凌笑诗把名片收进大衣口袋里。
“本来是想让你多休息几天，但是明天晚上有个很重要的饭局，我打算带你去，认识几位导演和编剧。”
“我？”这高游之前都没见过她，就决定要带她去？
“嗯，我刚接手这间公司，把公司里的艺人资料都看了一遍。目前来看，你是最有前途的一个。今天见到你本人，我更加看好你了。”
“高总...游姐过奖了。”凌笑诗看高游脸上笑得真诚且随意，而且一来就要带自己去认识导演和编剧，想必格局比之前的老板要高许多。于是她在心中酝酿起来，打算向高游提提意见。
高游喝了口茶，说：“我以前在好莱坞待了六年...”
凌笑诗也喝茶，放下茶杯，看着对方，等她继续说。
“你猜我在好莱坞是干嘛的。”高游此刻笑容里多了一丝调皮。
凌笑诗：......
“导演？还是经纪人？”她问。
“打杂的...都干过。我是个不著名幕后人员。”
“呵呵呵游姐真幽默。”不著名人员，家里一定很有钱吧...
“因为不著名，所以回国来发展咯。这间公司，你们以前的那个张总，欠我钱，我跟他要债，他还不起，就把这公司抵给我了。我本来不想要的，可他说，公司里有两个艺人，钱途无量。我看完你的资料后，我同意他的看法。如果你肯努力，你就是前途无量的。”
凌笑诗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嘴上答：“努力是当然的。”心里想：这高总，是个不著名编剧吧，张口就瞎扯...
高游给凌笑诗添茶，继续笑着说：“你知道好莱坞的布莱尔吧？拿过两次奥斯卡影后的那个布莱尔，影视歌三栖天后。”
“嗯，当然知道，她的电影我都看过。”
“我也是看她电影长大的，她是我的偶像，影视歌天后。前几年她的告别演唱会，我还去看了。”
高游津津有味地回忆起她的追星历史。
凌笑诗一边听一边想，所以高总的实际年龄到底是多大？思维挺跳跃...
“唉，可惜，她退休了，后继无人。国内就更没有了，至少我目前还没有发现，电视、电影、唱歌三项全能的艺人。”
凌笑诗点点头，不时“嗯嗯”回应。
“我这几天了解了你读大学时候的情况，你的表演课成绩从来没跌出过前二名，声乐课成绩也是前三名。很厉害！”
凌笑诗腼腆地笑着。
“我听说嘈嘈切切有意要签你。”
“嗯...”凌笑诗看看她，有点意外，她竟然能听说到这个，看来是认识曹智。这高总的人脉不简单啊。“那是曹总随口一提而已。”
“哎，你不要谦虚，我相信他的眼光。”
凌笑诗想：所以呢？
“所以，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想法？电视、电影、唱歌，想向哪个方向发展？或者是，都想？”
“如果能三栖发展，那当然最好了，呵呵呵，谁不想啊。”
高游还以为凌笑诗会继续谦虚。“真坦诚，我喜欢。以后你就是整个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有好资源，我第一个给你选。我要把你培养成中国的布莱尔！”
凌笑诗呵呵呵地笑，说：“谢谢高总抬爱。”新官上任先画饼...
“以后你有什么事就直接找我，有问题跟我说。”
“嗯...”凌笑诗犹豫着，说：“那个，公司之前给我签的那些广告代言，没有经过我同意，我本人不太喜欢那些广告，都是些...山寨的牌子。不知道高总看过那些合同没有。”
“看过。”高游点点头，等着她往下说。
“我觉得现在急着接广告，酬劳也不高，而且对我的形象也会有不好的影响。有没有办法，把那几个代言推掉...”
“有啊。”高游回答得干脆。
“怎样？”凌笑诗端坐起来。
“赔钱。我帮你算过，你全都推掉的话，你要赔五百多万吧。”高游把“你”字说得很清晰。
“哦...”
“我真没想到，他们竟然给你接那些代言，真是杀鸡取卵。”高游摇摇头，说：“但是你也没办法，我看过你之前签的合同，他们确实有权不经你同意就给你接活儿......不过，我是真的看好你。那几个合同，你要不想去，我可以给你出钱。”
凌笑诗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她，像看到了希望。
“你以前跟公司签的经纪合同，我们也可以改改，以后接工作必须要经过你本人同意，怎么样？”
没等凌笑诗答，她继续说：“分成上，以前是五五开，我可以再多给你一成，你六，公司四。我相信，未来你的潜力是无限的。”
凌笑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怀疑高游的那字有问题，要不然就是吃错药了。昨晚她还为这些代言而担忧，今天一来，公司就改朝换代，自己莫名其妙就变成重点培养对象了？
高游起身走回办公桌，从桌面上拿起一份文件，回来递给凌笑诗。“新合同，你看看。”
凌笑诗接过来，谨慎地看一眼合同封面。怎么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只有一个条件。”
凌笑诗还没翻开合同，再次看向高游，心想，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要跟公司签全约。”高游笑眯眯的，那笑容在说：相信我，你就是亚洲未来的三栖天后。“你先把合同看完，看完再慢慢考虑。”
当凌笑诗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是公司的全约艺人了。
高游说可以慢慢考虑，哪有几天时间考虑...不签的话，过两天就要去拍那些乱七八糟的广告了。今天签，或者明天签，都一样。
高游说，公司马上会搬到新的地址，到时候会有专门的练功房、录音室配给她，还会给她请舞蹈老师声乐老师，叫她不必担心唱歌这个方面。只要她想做，公司就支持。
离开公司前，凌笑诗跟前台美女打听了一下高游，又打听了公司现在的股东。通常前台知道的八卦最多。
现在的控股股东是高游，还真是原来的张总把股份全部转给她的。
等电梯时，凌笑诗在手机上搜索高游这个名字，出来的结果，跟这位高游一点关系都没有。
还真是不著名。
好莱坞在洛杉矶，伊慕榕前段时间就住在洛杉矶。高游背后的人会不会是伊慕榕，所以她昨晚才会叫我安心在这家公司待着？
希望是她。
不，希望不是她。
电梯“叮”一声，凌笑诗步履轻快踏进去。
是或不是都好，总之她现在感觉前途一片光明。
......
韩襄在酒店房间醒来的时候，是下午1点。
她关闭了手机的飞行模式，手机就开始嗡嗡嗡震个不停。
昨晚喝得不算太醉，睡前还记得把手机调飞行模式。没有什么比睡个好觉更重要。
等手机停止了震动，韩襄走马观花扫了扫那些信息，大多是朋友们带着链接和图片来八卦的。
她点开图片看，是自己昨晚跟管轩雅跳舞的照片。点进链接，还有视频...
韩襄倒抽一口冷气，再次瘫到床上。昨晚一定是喝醉了...
她找到伊慕榕的头像，果然有两条未读信息。
【醒了给我回信息】
【司机在你酒店大堂等着，你打他电话186xxxxxxxx，让她送你回去。我下午上班，晚上回家再说】
韩襄咽了咽口水，心中有点忐忑。
姐姐生气了？
今晚怎么交代？
她回复：【醒了......】
回想起昨晚，大概三四点的时候，她们才从酒吧出来。管轩雅的保镖把她们送过来京吴集团旗下这家酒店，管轩雅非要跟她住一个房间，估计是醉得不认人了，把她当成伊慕榕了。
还好她酒品好，即使喝醉了，头脑也保留三分理智，她坚持要自己开个房间。
不然的话...伊慕榕既然能知道她住哪个酒店，自然也能知道她是一个人住还是两个人住，跟谁住...
万幸。
管轩雅开的房间就在斜对面，韩襄想，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关怀慰问一下？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想，打什么招呼啊，酒店里肯定有狗仔，不然伊慕榕不会派人来接她。
洗脸的时候，她看着镜子想：没有狗仔又怎样，不就跳了个舞，我干嘛要去慰问我姐的前任？
看来昨晚真是醉了，现在头脑还没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