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会所周围的山头上全是竹林,凌笑诗一下车,就深深吸了一口难得的竹子味的清冷空气。
今天是个阴天,抬头既看不见太阳,也不见整片的云,山间的云与雾融合在一起,在绿色的山间缓缓流动。
地上是湿的,细碎的冷雨间歇性地下。
凌笑诗第一次接触这种不以盈利为目的的私人会馆,而且规模还不小。一进大厅,她就被那极尽中式风格的奢华装修给震撼了。左右各六根直径不下50厘米的上好红木做立柱,立柱顶端的雕花精细复杂。天花板目测有12米高,画满了壁画。壁画中央,吊着一盏巨大的圆筒形状的中式大灯。
如果是大厅人来人往的时候,这盏大灯掉下来,至少能砸死七八个人吧...真的很大。
大厅里目之所及,60%的区域都是木头做的,看起来都是价值不菲的红木。
在凌笑诗家道没落前,她老爸也是个热衷收藏红木家具的人。低价收,放个几年,高价卖出。所以凌笑诗虽然不精通,但耳濡目染,现在一眼也能看出来眼前所见的木头是贵是贱。
她爸说,摆在家里的一套高档红木家具,就跟在外面开的汽车一样,是充门面必备的。如果家里没套像样的红木沙发,都不好意思请生意伙伴上门吃饭。
伊慕榕的办公室也是满满的红木味,但是她别墅里倒是没见到几样中式家具。伊慕榕喜欢在户外玩硬的,但是在家里喜欢软的沙发,喜欢软的床,软的人...
也不总是喜欢软的人,凌笑诗发现伊慕榕现在开始喜欢硬的了,她似乎很享受软绵绵地躺在自己怀里,被自己公主抱,抱来抱去。
总之,伊慕榕是个与众不同的富豪。凌笑诗得出结论。
包厢里,算上凌笑诗和高游这一行3人,一共来了16人。其中两人是国内顶尖的电影导演,两位大编剧,两位制作人,一位中年影帝,其余人不认识。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咖位这么大的前辈,凌笑诗激动得头脑都有点不利索。原来高游没跟她吹牛啊,这个饭局的入场费确实能够卖八十万。
20人的圆形大桌上,一共开了5瓶茅台、4瓶五粮液、6瓶红酒。酒一上来,二位大导就让服务员把瓶盖全部打开了,明说了,不喝完谁都不许走。
才上了两盘开胃前菜,三瓶红酒已经见底了。
等到凌笑诗按照高游提前交代她的,给几个重要人物一一敬过酒,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满桌子菜,吃了一半,进了凌笑诗肚子里的,就只有几块牛肉和两根青菜。不是她不想吃,实在是没机会动筷子。酒桌上的男人总是有各种各样干杯的理由,干完了这杯,还有三杯...
到了9点,凌笑诗已经感觉到头重脚轻了,脑子还是清醒的,可以思考,但眼神已经聚焦困难。高游喝的比她多,而且还替她挡了好几杯酒,但完全看不出一丁点醉了的样子。这个女人的酒量真是个迷。
大家都没带助理进来。桌上还剩3瓶白酒的时候,人们已经开始走动,攀肩,劝酒,加微信,还有,揩油。
包厢里总共就5个女的,男人喝醉了,也就忘了你是什么后台,走到你身旁,那手就往你肩上,或者胳膊上搭。
不过凌笑诗自己也不知道高游是什么后台。
幸好是冬天,没有身上没有暴露的地方。
凌笑诗不可避免地想起了9月的时候,遇见伊慕榕的那一晚,她差点就要把自己送到那个监制手里了...
想起来,还是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
幸好是遇到了伊慕榕。
不过今晚饭桌上这些人的举止算很得体的了,就只是拍拍肩而已,没有人乱摸乱抱。
那位影帝看样子对凌笑诗很感兴趣,找了很多话题和她聊,主动牵头加了她微信。凌笑诗顺着这个头,又把桌上一圈人的微信都加了。
她感觉,自己应该是沾了高游的面子的光,所以这顿饭才能这么轻松。
就除了头晕以外。
大导就是大导,聊起影视圈和娱乐圈,句句都是深度;制作人不愧是制作人,一整个晚上嘴巴就没停过,把饭桌上的氛围搞得像过年似的;编剧果然是编剧,人狠话不多,开口就是一针见血的金句......
凌笑诗抓了个空隙,出了包厢,找卫生间。
在暖气房里待久了,都忘了外面是冬天。凌笑诗忘了披上外套就出来了。一出来,山里的冷空气瞬间扑上来把她包围,她打了个寒颤。
刚才在里面就只是头晕,这下,有点头疼了。
眼前的梁柱是晃的,嘴里舌头是麻木的。凌笑诗从裤兜里掏出一颗薄荷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这是上菜前,饭桌上的开胃糖,柠檬薄荷味的。以前老爸喝醉了回到家,老妈会给他冲一碗白糖水,让他解酒。所以凌笑诗就拿了两颗塞兜里,想着以备不时之需。果然派上用场了。
不过一颗糖的作用不大,她抓了个路过的服务员,问了洗手间方向。服务员答了三遍,她才听清。然后晃晃悠悠根据服务员手指的方向,又按照头上的发光指示牌,走到了位于走火通道旁边的卫生间。
卫生间里都是红茶的味道,闻起来有点像正山小种。凌笑诗憋了一肚子的液体,终于可以舒舒服服解决掉了。
从卫生间出来,凌笑诗也不急着回去,就站在走火通道前,倚着面前的围栏看园景。
这家会所的主体建筑是“口”形的,四面相连,中间是花园。
但是大晚上的,凌笑诗眼神也不好使了,看不出花园的本来面貌。
她已经适应了外面的冷空气,所以现在从园里飘来的雨滴淋到身上,也不觉得冷,反而是刚好帮她降温散热了。
她抬手,用手背摸摸脸,脸上滚烫滚烫的。
读大学的时候,只在书本上见过的名字,只在屏幕上见过的脸,今天就这么轻易出现在同一张饭桌上。凌笑诗现在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怀疑自己在做梦。
这一切来得太顺利了。自从认识了伊慕榕,她的事业就好像开始开挂。
伊慕榕...
凌笑诗把裤兜里剩下那颗糖也拿出来,放进嘴里。
身后,从卫生间传来女人呕吐的声音。
唉,在这种地方,一定是身不由己,才会喝到吐。
凌笑诗转过身,想看看这人还能不能行,要不要她过去搀扶一把。
高跟鞋从里面踏踏踏走出来。
凌笑诗愣住,对方也愣了一瞬。
凌笑诗大步上前,伸出手就牵起女人的手腕。“你还好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凌笑诗感觉自己舌头变大了,但还好能够说清楚话。
伊慕榕被凌笑诗牵到一旁,让开了洗手间的通道,虽然整个走廊上也没有别人。
她知道凌笑诗今晚在这里吃饭,也知道具体在哪个包厢,还知道饭桌上有哪些人。不过没想到,刚刚两人居然是同时待在洗手间。伊慕榕先进去的,凌笑诗后进。没人发出声音,所以两人都不知道是对方。
而凌笑诗刚才耳朵就已经不好使了,所以站在走廊上自然也听不出里面呕吐的人竟然是伊慕榕。
原来身不由己的人是伊慕榕。
凌笑诗一直以为,像伊慕榕这样的身份地位,只有她让人喝酒的份,没有她被喝酒的可能。而且跟伊慕榕在一起这几个月,凌笑诗知道伊慕榕的酒量可是不小的。这到底是喝了多少才会吐成这样。
“我没事,吐出来就好了。”伊慕榕挣开凌笑诗的手,挽住她的手臂。走廊上没人,伊慕榕便心安理得地把身体的大部分重量斜压到凌笑诗身上,头靠在她肩膀上。
伊慕榕最近几天心情都不好。现在闻到凌笑诗的味道,她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抱住凌笑诗的腰。鼻子在凌笑诗脖子间轻轻蹭了一下,贪婪地呼吸她的味道。这味道让她感到放松。
“你...”凌笑诗双手抱紧伊慕榕,但又不敢抱太紧,怕她不舒服,于是一会儿紧一会松。想问伊慕榕是跟谁在吃饭,又怕涉及到什么商业机密,还怕问出来会让自己和伊慕榕感到无奈,因为问了也没什么用,问了她又能怎样,能去给伊慕榕挡酒吗?
凌笑诗轻抚伊慕榕的后背,就像安慰一只小猫。“你,少喝点...我好心疼...”
心疼得,她感觉头更晕了。
雨也不知不觉更大了。
“没办法,今晚跟几个政要吃饭,就算是首富在,也是要喝成我这样的。”
凌笑诗想起来老爸说过的,不管你多有钱,民就是民,官永远比民大,民见了官,只能低头。
她头脑也不清醒,只记得大致是这个意思。
“你吃什么糖,好香,还有吗?”伊慕榕仍然歪着脑袋靠着她的肩膀。
“包厢里上菜前的开胃糖。”
“哦...”伊慕榕说话的尾音拖得有点长,听起来像在撒娇。“我没吃过...”
凌笑诗扶住伊慕榕的肩膀,自己身体向后,看了伊慕榕一眼。
伊慕榕也看看她,眨眨眼。
凌笑诗一手搂住伊慕榕的腰,一手推开走火通道的门,把她搂了进去。
黑暗中,凌笑诗一抬头,准确无误地贴上伊慕榕的嘴唇,把嘴里还没融化的半颗糖,推进伊慕榕嘴里。
伊慕榕抬起手,搂住凌笑诗脖子。
也许不是那种糖的味道香,应该是凌笑诗嘴里的糖最香。
伊慕榕怎么也不肯放过凌笑诗那条香软湿滑的舌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万万没想到,我竟然更完了!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