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偷得浮生半日闲,逍遥快活似神仙。
莲衣本来自21世纪,那时的化妆技术不说化腐朽为神奇了,也很容易把一个中人姿色的女子装点得美轮美奂,加上她这几天大姨妈造访,所以一半的时间倒歪在榻上,另外一半的时间,则忙着画图纸,然后吩咐两个丫头找人定做去。
至于那两个娘子,则乐得清闲,不过是在旁边的耳房里做些女工而已,甚至还帮莲衣做了几个十分精致的香囊,说是方便将来送人,然后掩唇而笑,莲衣却大大方方地收下。
转眼过了五六日,是一个轻暖的隆冬天气,莲衣正对着窗外的梅花出神,远远地听见珍儿在屋外喊:“姑娘,青霜姐姐来了!”
莲衣心里一动,急忙敛容整衣,接了出来,两人目光接触,不觉都露出惊羡的眼神:原来,青霜生得冷艳动人,宛如那月宫中耐冷的青女霜娥,又一身浅色衣服,素面朝天,当时就叫莲衣微愣:好一个飘然出尘的女子,该不是走错地方了吧?
而在青霜眼里,只觉得飘飘出迎的莲衣清丽淡雅,处在脂粉阵中,宛然是千朵红莲礼白莲,微微一怔之后,不觉绽出一丝笑意道:“听说妹妹前几日身子微恙,我也是今日方得闲,是以过来看看,妹妹不会嫌姐姐疏狂吧?”
“姐姐说哪里话来?莲衣虽来馆里不久,却时常听人说,青霜姐姐是个特别的,为人却是极好,今日一见,倒叫妹妹好生仰慕……”
说得青霜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道:“妹妹就不必客气了,愚姐今日来,不过是两句没意思又不得不说的话。”说着命人捧上几个画轴,挥手命小丫头下去,依次展开:
第一幅,是一个坐在屋顶上的白衣男子,在斜斜的月下,嚼着一根绿枝,枝头却绽放出淡黄的蓓蕾;再看那男子,生得周正妖魅,眼神冷漠,嘴角却抿出些邪气,不晓得呆呆地在想什么;他的旁边,倒是蹲着一只黑猫,正无声地抓着他的衣角……
旁边题着一行隽秀的字:自是无言也风流。
莲衣一见,却是熟人的画像,不禁嘴角微微抽动:“恕妹妹无状,这不是古琴师么,莫非姐姐……”接下来,自是咬着帕子轻笑。
“你不觉得古琴师生得很周正美艳,神情又颇有些颠倒众生么?”青霜却自在地反问着,随口啜着清茶。
正在这时,宝儿在外面欢天喜地地喊:“姑娘,你要的东西给做好了,已经让人给送了来!”
莲衣告一声罪,宝儿已经脸红红发丝微乱地跑进来:“姑娘,你快看啊!”瞥见有客人在,啊的一声,急忙见礼,“青姑娘,你,你来了?”神态十分亲敬,看来这清霜平时颇有人缘。
却见一些杂役进来,抬着三个十分吃力的笨重包裹,一个个气喘吁吁,走了进来。
东西放好,莲衣道了谢,自打发他们去。那些杂役临走时还说:“姑娘让做的这个东西,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是依样坐下来,店家在上面用手一试,嘿哟……”
莲衣一笑,转而对清霜说:“姐姐来得巧,妹妹就请姐姐赏鉴一下我就人做的拙物!”说着话,叫人揭去表面一层粗布,又去掉一些棉花之类,然后让珍宝二人清扫干净,还未请青霜,清霜已经禁不住上前,团团一转,又摸又揉,“哎,这是什么物事,像椅子又比椅子大,像榻又比榻舒服,还有这两个小的,摆在一边,倒像是大躺椅招小躺椅玩耍,真真是惹人爱!”
莲衣见她掩饰不住的惊讶喜欢,就笑道:“姐姐何不坐上去试试?”
清霜自然推辞,莲衣却一定请她先坐,她也就坐下了;坐下以后,却呀了一声:“好软,好舒服!”莲衣也跟着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脸上也露出满意的微笑:这下好了,肚子不舒服的时候,可有个称心的东西靠靠了!她本来是看过一本穿越小说,说是女主会做沙发的,她也就有心一试,没想到还真做成了,自然十分欢喜。
俩女聊了好一阵沙发,才开始进入正题,不过是又欣赏了几幅画,有青衫儒雅男,也有华衣俊美男,更有那蓝衫半褪、在月下洗濯上身的男子,一个个姿容不俗、气质各异……
清霜见莲衣欣赏得认真,知道她也是很会赏鉴的女子,不禁微微一笑:“妹妹觉得这些男色如何?”
“噗~~~~~”莲衣却因为“男色”这么现代的词语居然从她嘴里出来,而不觉失态,幸好没喷到客人身上;收拾完毕后,才面色微红道,“自然是极好的,只不知姐姐叫妹妹赏鉴的深意……?”
“哪里有什么深意,不过是让妹妹知道:世间男色万万千,中看的却无非了了;若要在幽梦如鱼得水,却也只好,多借这些画像打发心思——当那忍无可忍、悔无可悔之时,想着还有这些男子在梦中作陪,也就……”说着表情三分幽怨,三分凄然,却还有七分讥讽,“唯有如此,也才能真的‘色’的起来!”
莲衣一听,不禁心头巨震,面色愀然,遂走到主沙发上坐下,拉着清霜的手道:“姐姐,我都明白……”
一时无语。
同是青楼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