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衣迎出门外，只见冬日暖暖的阳光下，一位披着淡色披风的纤弱姑娘，正俏生生地立在院中的那一株腊梅下，一边明眸潋滟地看花，一边低头抚摸着怀里的花篮——准确说，是花篮里的一只小狗，看起来真是天人合一、其乐融融啊！
等莲衣走近了，那姑娘方才抬起头来，一双纯净宛如婴孩般美丽的眼神，喜盈盈地望着莲衣，将花篮一把塞给丫鬟，便小碎步地奔过来：“这位是莲妹妹吧，早就想来看看你了，只是一直不得空！”
等到近前，很自然地攥住莲衣的手腕，力道却恰到好处：“妹妹这会在屋里忙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在屋里瞎呆着，有心想去拜访姐姐，只是怕太过冒昧！”莲衣客气着，只觉得那人手如凝脂，吐气如兰，心下微微羡慕：果然不愧是一等一的花魁！只是花魁不在自己的闺房舒服，却跑到一个未接客的小姐儿房里，未免有些稀奇。
“客气什么呢，都是自家姐妹！”白芷却一味客气，东一拉西一扯地说着，也就到了屋里，却不肯分什么宾主，只是拉着莲衣叫妹妹，一起在下首坐了。
一时除去披风，丫鬟捧上清茶，白芷细细地啜饮，偶尔望莲衣一眼，那眼神是无比的纯挚与和善，且透着股盈盈笑意，叫人没来由地心喜。
她喝了几口茶，也不过是赞了一声，然后就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屋子，夸莲衣房间布置得很，又把玩了一会屋里悬挂的如意结，忽然哎呀一声，拍着头道：“瞧我这记性，原本给妹妹带了小东西，见了妹妹却只顾欢喜，倒给忘了——妹妹莫怪！”
说着亲自从丫鬟手中接过花篮，先抚摸了一下那通体雪白的小狗，低头爱怜地说：“雪球，你知道姐姐喜欢你，可你也该知道姐姐喜欢妹妹，是以就从今个儿，你就多陪陪妹妹，姐姐有空再来看你，好不好？”
莲衣一听，微微讶然，连说不敢当不敢当，白芷却执意把那花篮里的小狗递到莲衣面前道：“妹妹，有道是山归爱山客，犬赠爱犬人——妹妹就不要再客气了！”
莲衣想：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爱犬了？却还是笑着接过来，郑重地道了谢，忽然眼珠一转，趴到白芷脸边香了一下道，“好，那妹妹就收下了，只当是我们姐妹的定情之物！”
那白芷乌溜溜的眼珠略微迟疑地一转，随即就捏着莲衣的腮帮子道：“好丫头，倒来调笑姐姐，一不留心，倒被你占了便宜——等我亲回来……”说着作势追赶起来。
两人装腔作势闹了一会，白芷就体力不支地坐倒在沙发上，伸手指着莲衣的鼻子道：“你这坏丫头，倒跟那雪球似的，逮着机会就往人身上蹭……”说着又随手抚了一下雪球的皮毛道，“瞧，这会倒老实，蜷缩起来跟一团云似的，我平生最爱它这姿态……听人说，善于蜷缩的狗才最会咬人呢！我只不信……”说着咬着帕子吃吃地笑。
莲衣就跟着逗了一会狗，看看该用饭了，早吩咐人殷勤地摆桌子，白芷却懒懒地起身道：“今个儿也乏了，就不叨扰莲妹了！”回头又不舍地望着沙发道，“唉，这椅子可躺着真好，我都不想再走了呢！”
莲衣说：“姐姐既喜欢，我回头就使人搬了去！”说着就要叫人……
“不用不用，我哪能要妹妹的东西呢……对了，雪球这孩子很乖的，倘若以后有不懂事的地方，妹妹只管好好管教，不然叫人告诉我一声，看我给它好看！”说着又摸了摸莲衣的头发说，“妹妹，有空多来看看姐姐……我那里有不少好吃的，好玩的……”后半截话，却是附耳说的。
莲衣忙不迭地答应，欢欢喜喜地送出老远，都快到前面的院子了，才惊觉地停下：“姐姐，我再过去就该打了——尽管我很想知道，前面的院子是什么样儿的？”说完伸头瞧了一下，又赶忙缩回去，吐吐舌头。
“好了，要乖啊！”白芷伸手拍拍她的头，转身让丫鬟搀着，病病歪歪地去了，走得远了，还回头招一招手，笑一笑。
莲衣等她走远到看不见，才扶着宝儿的手回来，只见宝儿的表情格外凝重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了？”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一晃。
“没什么，只是觉得白姑娘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倒是姑娘，和平时……不大一样……”
“是吗，看来我还要向白姑娘多学学……”莲衣笑嘻嘻道，心里却微微一惊：
没想到这个妓院，还真是高手如云！自己以后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