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琼州不远的京城。皇宫。
二更时分,秦公公脚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住处,一进屋,就开始不断地摔古玩珍奇,让伺候他的小邓子可吓得不轻,连连叩头求饶,请公公息怒。
他看也不看他,粗声吩咐:“去把舒雅给我叫来,叫她伺候我洗脚!”
小凳子连滚带爬地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姿容清秀、约莫20多岁的宫女在小凳子的陪同下,匆匆赶了过来:“哟,公公,您这是发的什么火哟,这些古玩可是您这些年辛辛苦苦搜集来的——来,您坐下消消火,小凳子,还不叫人来收拾一下!”
于是,舒雅陪同秦公公到了就寝的地方。
秦公公径直歪在榻上,不住地唉声叹气。
舒雅让人打来热水,一层一层地帮他解开裹脚布,几乎差一点要窒息:唉,这双脚还是那么臭啊!
然而,更让她触目惊心的是那双脚,因为常年奔走站立的缘故,已经老根错结一般,有些变形了,还有一些经年也推不掉的疤痕——
她轻轻地触着那双脚,往上面轻柔撩水:为了能够2年后安然回乡,即使是做这个老乌龟的对食夫妻,她也认了,谁让她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宫女呢?
“你是死人啊,不会揉揉啊?做了这么久的事,还是做不好,我看你就是不用心,不是真的把我当你的相公!”那双脚愤怒地踩了一下她的手道。
她一时心酸,却也只能轻柔地揉搓着,□□着,心里的苦楚,几乎要满溢出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啊?
“对了,何嫔最近几个月还是没有蒙过圣宠吗?”秦公公舒服地闭着眼问。
“是,新进宫的苏美人倒是风头很近,最近侍寝了几次,与吴妃也走得很近!”
“哼,这个吴弄月,今晚召见了杂家一次,说了一些当年杂家伺候林妃的事,连一个被作死的人也不放过;这也就罢了,居然言语之中,怀疑杂家与当年的权奸有些交情,叫我怎能不生气担心?看来,是要让我干女儿早些进宫才是!”
“相公,想那莲衣是青楼出身,又受过特殊训练,进宫一定能得蒙圣宠,帮助公公达成心愿的……只不过,她的出身,若有一日被人知晓……”舒雅适时地表示忧虑道。
“你放心,杂家本来想让她的情郎死,顺便一把火烧了青楼,再帮莲衣伪造户籍……可是那丫头对那琴师倒有些真心,加上三皇子的人也牵扯进来,所以我索性做个顺水人情,让他带那琴师远走高飞……这样的话,莲衣对我感恩戴德,自然会乖乖地跟我进宫……”
“哦,原来公公早有打算,真是妙计啊!”
“呵呵,我明日就出宫,安排好一切,就带莲丫头来……哼哼,吴妃,总有一天,你加诸在杂家身上的屈辱,杂家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秦公公冷笑着说,一边狠狠地扭住了舒雅的脸……
房顶上揭掉一片瓦倾听的黑衣人一时作呕,将瓦原样插入,然后如一只敏捷的大猫般,嗖嗖嗖,迅疾离去:他已经大致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一切。
第二天,近午时分,莲衣刚应酬过几个客人,有些累了。这时,宝儿进来禀报说,秦公公来了。莲衣心中又惊又喜:等了这么几日,他总算来了!急忙迎了出来。
一时进屋,将他奉上主位,又让人送上香茶,两人寒暄了几句。
秦公公便道:“莲衣,这几日,本公公想方设法,用尽人脉,总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已经将古琴师放了出来!”
“什么,古琴师放了出来?”莲衣一惊非小,一口茶差点噎在喉咙。芊芊急忙帮她捶背,宝儿也连忙用帕子帮她擦拭衣服上的水。
“是啊,这下我儿放心了吧?”秦公公似笑非笑地问。
“干爹,你说的可是真的?”莲衣犹自有些不敢相信。
“干爹的话,如何能不真?”秦公公自嘲地想,人之所以进去,还不是因为自己随便找了个人教唆了一下,那个呆子,就乖乖地跟人去贩私盐了!所以,他想让他进去就进去,想让他出来就出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只不过,他也费了不少银两才是!
莲衣见秦公公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顿时心潮激荡、热泪盈眶,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用力地连连叩头,口称:“多谢干爹仗义相救,既免去女儿接客之苦,又帮女儿救出了深陷牢狱的朋友,如此大恩大德,女儿永世难忘……从今以后,女儿愿跟随父亲,朝朝侍奉,直到终老!”
“算了算了,为父帮你,也不过是父女之情,不忍看你受苦;再说,杂家身在皇宫,又需要你伺候什么,只要你记得,世上有为父这个亲人就好了!”秦公公含笑相搀道。
“不,干爹,女儿是诚心诚意的,无论父亲身在哪里,女儿一定跟随,好好侍奉父亲!”莲衣抱住他的双腿,含泪道。实在,古琴师能出狱,她太感激他了!
“你确定,你不后悔?”
“女儿确定,女儿决不后悔!”莲衣心想,即便古琴师出来,秦公公这么大一个人情,想必也不会轻易落空;若不跟他进宫,只怕还要接客;既然如此,就索性跟他进宫吧,也许是当个宫女也说不定,秦公公又有些权势,想来也可以聊以度日……只是,一想到从此再也见不到古琴师,她就忍不住泪如泉涌,肝肠寸断: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头一个动心的男人,他又对她如此情深意重,她如何忍心从此弃而不见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对秦公公叩头道:“只是,爹爹,在进宫以前,女儿还有个不情之请……”她说着,又是期望,又是胆怯地抬起头来,一双含泪的明眸,巴巴地望着他——
“好,你说吧!”
“女儿想,进宫以前,再见古琴师,最后一面!”
“这个……”秦公公很是沉吟了一阵,或许,而今邝玉辉已带古琴师离开也说不定,而且,莲衣既然愿意进宫,他也不想再多生枝节……不过,能让她死心也不错,男女私情,处理不好,总是很麻烦的!想到这里,他就点了点头,“好吧,回头我就找人帮你安排;你抽空,好好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金银细软,别送给不相干的人!”
“是,好,多谢爹爹……”莲衣忍不住泪水滚落,吸了吸鼻子;一时之间,说不出是欢喜,还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