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一个多云天气,微微刮着悠悠的凉风,莲心一大早就来到花园里,围着荷塘团团转圈,不停地点头、微笑——“小姐,你在想什么呀?”贴身丫鬟柳儿不禁好奇地问。
“你待会就知道了——这会,烦你通知管家,带几个手脚麻利、会水的下人来,再让厨房的人,准备一些筐箩之类,再来几个人帮忙——快去!”
“好的,小姐。”柳儿满头雾水的去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管家领着四五个下人忙忙地赶了过来,多是一些精壮的后生;稍后,厨房管事的黄嫂也带着几个娘子,拎着箩筐一类,说说笑笑地走来。
“你们几个,可都会游水?”莲心先问那几个后生。
“是,小姐。”
“那好,先找一个下去试试水,要走到荷叶那里,能摸到莲藕的地方……”
“小的遵命——请姑娘和几位娘子退后一些。”一个后生一拱手,看她们退后,一个敏捷的动作,就跳入水中,迅速地蛙泳过去,不一阵,已经在荷塘中心露出黑黑的脑袋,然后试了试深浅,又潜水一阵,再出来时,却一手拿着几根莲藕,划着水过来了。
“启禀姑娘,小的斗胆——要的可是这个?”那后生眨眨眼,抹去面孔上的水说。
“不错,有点聪明——你叫什么名字?”莲心面上有些激赏之色,这位后生看来黑黑壮壮,没想到又麻利,又精明。
“启禀姑娘,小的叫水生。”
“哦,水生——好名字!”莲心想起《白洋淀》里的水生了,那可是一个游击队员。
转身,她对另外几个后生说:“方才水生能做到的事,你们可都能做到?”
“姑娘,可是摘莲藕,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有一个油滑地道。
“不仅仅是摘莲藕,还要摘一些荷叶,莲蓬上来——不过,注意一个地方只能摘除一些,还要挑好的——能做到吗?”莲心平心静气地问,通身上下,却自有一种威仪,毕竟是现代穿来的。
“姑娘放心,下人们都省的。”水生代替他们几个回答,而后,他一个眼色,几个后生都跟着扑通扑通,先后青蛙一样跳下水。
几个厨房的娘子,禁不住小声嘁嘁喳喳:“姑娘莫非要吃新鲜莲藕,那也用不了许多吧?”
“也许还要用来卖吧。”
莲心恰好静静地扫过一眼,她们顿时住口:姑娘虽然平时话不多,为人也和气,可是真板起脸来,还是挺厉害的。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岸上的几个箩筐里,已经分别装满了莲藕、荷叶和莲蓬一类——只是荷塘很大,乍一看过去,似乎也没什么差别,并不觉得眼前景色有太大变化。
莲心很满意,就点点说:“做的好,这里是一些好茶,下去泡点茶叶喝——黄嫂,中午做顿好吃的,要今日干活的,人人碗里有肉——至于这些东西,还是麻烦你们几个,先搬到厨房去——由厨房的人,把这些都清理干净——我待会要过去查看!”
“哟,这是在做什么呀?”正在这时,莫神医在琴章的陪同下,缓缓地走了过来,不无惊讶地问。
“好,你们先下去吧。”
莲心吩咐完了,才回头笑道:“莫神医,又来为琴兄看诊吗——不知他的伤势如何了?”
“还好,伤口愈合得不错,只是结了痂,以后难免会留疤,我打算让他用一种上好的药膏,他却执意不肯。”莫神医淡淡道,又瞥了琴章一眼,依旧是缺乏表情——“对了,方才这是?”
“这个么,一言难尽。”
“既然如此,不如请莫神医凉亭一叙。”一直在旁边静默的琴章忽然开口道。
三个人在凉亭坐定,下人们端上清茶。
莲心站得累了,不免多喝了几口,才缓缓道:“莫兄——不介意我这么称呼吧,琴兄,莲心此举,是想在荷花身上,做些文章。”
“哦?”
“怎么说?”两人都有些惊异。
“是这样的,我发现莲花全身是宝,恰好舍下也有荷塘,就想物尽其用,做些新鲜玩意。”
“此话怎讲?”这下,两个男人都不觉关注起来。
莲心就把自己的想法简略说了。
“这么说,莲妹是想卖莲藕,卖莲子之类?”琴章不禁挑眉问,神情有些不以为然。
“如果莲藕和莲子多得很,也不妨拿来卖一些,只是这样,未免太便宜,而且人人都会做——我的想法,是在藕管里放上糯米,蒸熟后是上好的甜品;鲜荷叶和干荷叶,可以用来蒸荷叶饭,蒸出来的饭有特别的荷叶清香。营养丰富的莲子,可以用糖来煮,做成糖莲子或莲子汤……”莲心娓娓道。
“呵,说到莲子,还可以入药;荷叶,莲心,莲梗,都可以入药——不如这样,我帮你联系几家药房,你给他们供药如何?”莫神医见莲心娓娓而谈,神采飞扬,禁不住也热心地建议道。
“好啊,我正愁没这方面的销路呢——莫兄肯帮忙,那真是太好了!”莲心忍不住惊喜道。
“那么平日,我就帮你,格外留意荷塘好了!”琴章也跟着表示,再看莲心的目光,已分明多了丝激赏:她果然是兰心惠质啊,可惜……
不久,莫神医起身告辞,两人一起,亲自送到大门外,目送着他离去,方才回转。
莲心这才转脸,关切地望着他道:“既然莫神医有药膏,何不拿来用——银钱方面,毋须担心……”
“呵,也不是银钱的问题,只不过男子汉大丈夫,不同于女子,如同精致的瓷器,磕碰不得——留疤就留疤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琴章说着,下意识地用手抚摸着额上总算结痂的伤口,心里涌过一阵苦涩道。
“这,都怪我……”莲心凝目瞧着:这么俊魅迷人的脸上,多了一道伤疤,是怪可惜的;只是,她不得不承认,有伤疤的古琴师,似乎更迷人一些,显得成熟,沉郁了不少——那双深邃的眼睛,更迷人了——
她却不敢再看,低下头去。
静默片刻,琴章忽然道:“莲心,这样的话,以后切莫再说;便是放在心里,也千万不要这么想的——我既然已经想通,就只剩下一个心愿:莲心,我希望你岁月静好,绽放欢颜……”
他回身,虽然没有握她的手,那双眼,却无比诚挚而悠远。
“琴兄,谢谢你……”莲心由衷地说。
朋友,是最完美的深交。
知己,是最深切的默契。
似乎,是前世初中时,在一张贺卡上看到的话。
在这样的时代,居然会遇到这样的男子,莲心也不能不觉得:
其实,自己很走运——
因此,她更要加倍珍惜!